蕭清宇俊美的容顏清清淡淡,黑曜石般的眼瞳深若幽潭,嘴角微微彎起,一言不發,是默認了沐雨棠的話。
陳氏父子好高騖遠,自高自大,擅作主張不聽主帥調令,活該受此教訓。
“世子,卑職在赫連盛的帥帳里找到了這個!”低沉的稟報聲響起,風無痕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只黑檀木匣子走了進來。
扯掉黃銅鎖,打開匣蓋,沐雨棠看到一片白色瓷片,瓷面光潔細膩如羊脂玉,沒有半分瑕疵,指腹輕觸瓷片,淡淡冷意透過肌膚滲入血肉,她清冷的眼瞳綻放出璀璨的光芒:“是咱們要找的碎片。”
難怪他們翻遍了將軍府的書房都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原來他將碎片帶到了軍營的帥帳里,十萬兵士守衛帥帳,十二萬分的放心。
蕭清宇瞟一眼碎片,清俊的容顏沒有一絲變化,那云淡風輕,理所當然的神色,好像早就知道會是如此。
沐雨棠蹙蹙眉,來到邊關后發生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快速閃掠,眨眼間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她眼瞳里浮現一抹意味深長:“蕭大世子,這一切都是你故意設計的吧!”
赫連盛是白虎國元帥,戰功赫赫名震各國,雪衣衛們將他的一切查的一清二楚,方秋琴這名見不得光的正妻,蕭清宇也早就知道,幾天的相處,他對她的性格,為人處事更加了然于心。
扔出的那兩封飛鴿傳書,不是為刺激赫連盛,而是拿給方秋琴看的,心愛了十八年的夫君對她毫無感情,還為了安撫另一名女子的心,準備害她性命,方秋琴傷心,絕望之下,親手將赫連盛送進了地獄。
蕭清宇看到方秋琴向赫連盛下了毒,才會篤定蘇長靖會贏得這場戰征。
“方秋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是想讓她知道事情真相,不想她無辜枉死!”蕭清宇聲音淡淡,幽深的眼瞳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深邃,任誰也無法窺探其中的真意。
“真的只是這樣?”沐雨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赫連盛開始說要殺方秋琴時,方秋琴確實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但是,蕭清宇深謀遠慮,他救下方秋琴時,肯定早就想到了后面會引起的連索反應。
蕭清宇見她滿眼不相信,眼瞳里浮現一絲無奈,悠悠的道:“就算方秋琴不下毒,我也可以殺了赫連盛!”
赫連盛來邊關作戰,如果死在府邸,坊間,說明青龍國的暗殺術高,表現不出軍士們的作戰能力,只有他死在戰場上,才能讓青龍*威名揚,白虎國的皇帝,朝臣們都會被震懾,輕易不會再找青龍國的麻煩。
蕭清宇的武功比赫連盛高,想在戰場上殺赫連盛也不是難事,但是:“赫連盛對你戒備重重,你又有傷在身,殺他會花費不少的心力,不及方秋琴下毒快,狠,準!”
蕭清宇聽聞她的話,深邃的眼瞳凝了凝,云淡風輕的道:“繼續!”
“赫連盛對方秋琴那么冷淡,絕不會將一夢千年的碎片放在將軍府,你帶我去書房,是為了見方秋琴,試探她和赫連盛之間的關系。”也可以說,蕭清宇踏上邊關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布局,每走一步都精妙絕倫,精確的算計讓人防不勝防,真是滿腹心計的腹黑貨。
蕭清宇聞言,眼瞳里的笑意光華璀璨,迷亂人眼:“赫連盛居心叵測,欠了方秋琴很多,讓他死在方秋琴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不準備隱瞞了?”沐雨棠看著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
“我沒打算瞞你。”蕭清宇在白石城做的每一件事,每個決定都沒有避著沐雨棠,只是沒有明言自己的真正目的。
沐雨棠狠狠瞪他一眼,蕭清宇那么隱蔽的布局,她現在猜出真相,也不算太晚,目光看到了死不瞑目的赫連盛,漫不經心的道:“他的尸體就扔在這里風化?”
蕭清宇瞟了一眼,慢悠悠的道:“白虎國的將士們會來替他收尸的。”赫連盛是邊關元帥,為白虎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岳父又是當朝丞相,他的尸體一定會被運回京城入斂。
“赫連盛戰死,白虎軍士們群龍無首,蘇元帥一定會乘勝追擊,擴大青龍國的疆土,殘兵敗將不足為懼,咱們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碎片已經到手,咱們可以回京了。”
夕陽西下,紫檀木的馬車靜靜停在路邊,沐雨棠站在東西南北橫通的大道上,看著安墨楓微微憔悴的妖孽俊顏,輕輕蹙了蹙眉:“安墨楓,你不和我們一起回京城?”
“我在京城沒什么事情,暫時不回去了,我準備去白虎國京城,看看我娘長大的地方。”安墨楓低低的說著,嘴角彎起一抹極淡的笑。
“那你保重。”白虎國京城沒有一夢千年的消息,沐雨棠不準備前往。
安墨楓淡淡嗯了一聲,目光閃了閃,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心里的疑問:“雨棠,你……是不是很喜歡蕭清宇?”
沐雨棠喜歡蕭清宇是事實,不準備隱瞞,輕輕點了點頭:“是啊!”
安墨楓早就猜到了答案,聽她親口說出來,心里還是很不是滋味,茫然的詢問:“為什么喜歡他?”
“我覺得他和我遇到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樣!”兩世為人,蕭清宇是唯一一個時時陪在沐雨棠身邊,在她有危險時就突然出現的男子,就像是她的守護星。
世間男男女女都差不多,自己最在意的那個,才是獨一無二,與眾不同的,雨棠是真的喜歡上蕭清宇了!
安墨楓嘴角揚起苦澀笑意,他努力想要走進雨棠心里,最終還是晚了蕭清宇一步:“雨棠,如果有一天,蕭清宇負了你,盡管來找我,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蕭清宇對雨棠的愛意不比他少,他知道他們兩人分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句話。
“安墨楓!”沐雨棠驚訝的看著他,這么重的承諾,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出的,他喜歡她!
安墨楓看著她錯愕的目光,眸子里閃掠著淡淡的歉意,他不想給她困擾,可不知怎么的,那句承諾就脫口而出了:“時候不早了,我走了,你保重!”
說話間,他拍了拍沐雨棠的肩膀,轉身走向馬車,清風吹過,他淺紫色的錦袍寬寬松松,輕輕搖曳!
沐雨棠緊緊皺眉,不過是一月時間,他居然瘦了這么多!
豪華馬車順著筆直的大道緩緩前行,淡金色的陽光將馬車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沐雨棠站在原地,目送馬車走遠,復雜的目光轉為一片清冷,她只有一顆心,心里只裝得下一個人,安墨楓,對不起了!
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輛紫檀木馬車緩緩行駛著,停在了延王府門前!
沐雨棠挑開簾子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府邸,長長的舒了口氣,離京一個多月,京城越發繁華,延王府倒是沒什么變化。
蕭清宇坐在車廂里沒動,深邃的眼瞳里映出她明媚的笑容,微微一笑:“雨棠,我要去夢遙書院,就不進延王府了。”
蕭清宇,安墨楓一起離京四十多天,夢遙書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堆給了蕭天燁,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得過來,他確實應該回書院看看。
“好。”沐雨棠點點頭,看華美的車簾徐徐落下,隔絕了蕭清宇如詩如畫的俊顏。
目送紫檀木馬車駛出街道,沐雨棠轉身走進延王府,輕踏著光潔的青石路,思緒飄飛,一夢千年已經找到四片碎片了,能拼成一小部分,其他碎片的消息,也很快就會傳來,拼齊瓷枕不成問題,問題是,瓷枕完整后,她還要不要回現代?
現代有疼她愛她的父母,可青龍國,有她喜歡的蕭清宇!
“乒乒乓乓!”一陣激烈的打斗聲將沐雨棠神游九天的思緒拉回,有人在府里打斗?怎么回事?
快走幾步來到花園里,只見一男一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緊緊纏斗在一起,男子身材修長,面容冷峻,正是延王,女子容顏美麗,燦若明珠,竟然是瑤華公主!
瑤華公主的夫君曾是宸王麾下大將,教她武功倒不奇怪,只是,她怎么和延王打起來了?那一招一式,快、狠、準,陰險毒辣,毫不留情,就像和延王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將他置于死地!
沐雨棠百思不得其解,再次看向戰局,只見瑤華公主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出招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而延王依舊氣定神閑,凌厲的招式不見絲毫凌亂,不出百招,瑤華公主必輸無疑。
瑤華公主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險境,美眸微微瞇起,余光看到了不遠處的沐雨棠,嘴角彎起一抹淺笑,快揮幾招逼退延王,足尖一點,眨眼間來到沐雨棠面前,鋒利的匕首橫向她的脖頸。
冰冷寒意透過肌膚滲入血肉,沐雨棠蹙蹙眉,沒有反抗,瑤華公主的殺意很淡,對她沒有致命威脅,她且看看她意欲何為。
延王沒沐雨棠那么氣定神閑,看著寒芒閃爍的匕首抵在她脖頸上,他趕不及救人,脫口而出:“蕭瑤華,不要傷她!”
沉穩的聲音說不出的著急與擔憂,蕭瑤華聽的秀眉微挑,似笑非笑:“南宮延,她只是你的義女,又不是親生的,干嘛這么著急?”
“雨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不是親女,勝似親女,蕭瑤華,你是來找本王的,不要傷及無辜。”延王面色陰沉,一字一頓。
真是父女情深!
蕭瑤華眸底閃掠一抹輕嘲,漫不經心的道:“本宮也不想傷害無辜,只要延王承認自己的身份,本宮立刻放了她。”
身份?什么身份?沐雨棠不解的看向延王,只見他面色陰沉的可怕,眸子里閃爍著銳利寒芒:“瑤華公主與本王過了不下百招,本王的一招一式你都看的一清二楚,與公主認識那人所用的招式可一樣?”
“南宮延,你少蒙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世間的武功五花八門,招式也各個不同,但是,一個人可以修習兩三種截然不同的武功招式,你的招式與他不同,并不能證明你不是他。”
蕭瑤華冷冷說著,橫在沐雨棠脖頸上的匕首用力按了按,眼看著那利刃就要割破肌膚,延王怕識傷了沐雨棠不敢輕舉妄動,眼瞳里寒意迸射:“公主憑什么認定本王就是你要找的人?”
蕭瑤華看著他眸子里隱忍的怒意,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笑,他很在意這個義女呢,真是有情有義,她絕對要好好利用這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逼他露出狐貍尾巴:“本宮自有本宮的理由,我數三聲,如果你不承認,我就殺了她,一!”
奪命的冷喝聲在耳邊回蕩,延王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眸子里閃爍著復雜的情緒,怒道:“蕭瑤華,你不要欺人太甚!”
蕭瑤華肆意欣賞著他的憤怒與無力,嘴角揚起殘酷的笑,疼愛的義女在她手里,南宮延還敢威脅她,不自量力。
“二!”她慢悠悠的喊出這句,目光冷若寒冰。
沐雨棠眨眨眼睛,外人眼里,瑤華公主的匕首橫在了她頸脈上,只要輕輕一劃,她就會沒命,而她也確實感覺到了瑤華公主的濃烈殺意,為了要挾延王而殺她?他們兩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目光看向延王,只見他眸子里浮現難以言喻的痛苦與寒冰,他很想救她,可他那個所謂的身份,是個很深的顧及,他在兩難間,痛苦的掙扎……
“三!”蕭瑤華拖著長長的尾音,喊出最后通牒,卻看到延王冷著臉,一言不發,眼角眉梢間盡是嗤笑:“看來延王爺還是在意自己的名譽,義女嘛,和你又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想寵的時候就寵寵,和你的利益相沖了,自然是犧牲掉!”
刻薄的嘲諷鉆入耳中,直達心臟,延王修長的身軀顫了顫,看著蕭瑤華,一字一頓:“你逼本王承認身份,無非是想殺本王,本王不還手,你殺吧,放了雨棠,她是無辜的!”
“義父!”沐雨棠驚訝的看著延王,她可以輕松掙脫蕭瑤華的禁固,靜立不動只是想弄清他和蕭瑤華之間的恩怨,沒想到竟然聽到了這么一句話,他愿意代她去死!他們可是沒有絲毫關系的父女啊。
蕭瑤華只覺轟的一聲,頭腦瞬間一懵,南宮延居然為了毫不相干的義女向她低頭,真是情深意重,可惡至極!
抬頭看向延王,卻見延王正看著沐雨棠,慈愛的笑:“禍是本王闖的,不能讓你受累!”
蕭瑤華面色陰沉,南宮延不想連累他人,她也不是濫殺無辜之輩!
“南宮延,算你狠!”蕭瑤華嬌喝一聲,收回了匕首,冷冷看著他,他不服氣,就算她現在殺了他,也沒什么意思,南宮延要證據是嘛,她就去找證據:“總有一天,我會將證據放到你面前,讓你辯無可辯!”
扔下這句話,蕭瑤華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風揚起她的烏發青裙,英姿颯爽,肆意瀟灑。
沐雨棠目送她走出延王府,輕輕皺起眉頭,不解的道:“義父,這是怎么回事?”
延王看沐雨棠的脖頸完好無損,暗暗松了口氣,漫不經心的道:“她認錯了人,將本王當成她的仇家了?”
“真的只是這樣?”沐雨棠將信將疑,瑤華公主那么言詞鑿鑿,應該是有一定根據的……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么。”延王沉聲打斷了沐雨棠的話,和藹可親的道:“你在外奔波那么多天,肯定累了,先回房休息休息,我讓廚房做幾個你愛吃的小菜,咱們晚膳時再敘。”
說著,不等沐雨棠答話,他已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那身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沐雨棠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除了是嶺南的延王,還有另外的身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回來了!”溫和的聲音突兀的傳了過來,打斷了沐雨棠的思緒。
蕭天凌在青石路上優雅前行,淺青色的錦袍剪裁合體,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領口與襟口用極細的銀絲繡著精致的圖案,腰束碧璽腰帶,風姿瀟灑,卓而不凡。
賞心悅目的美男子,沐雨棠卻看的緊緊皺起眉頭,不悅道:“你怎么在這里?”
“有些事情請教延王。”蕭天凌深邃的目光輕掃過沐雨棠略顯疲憊的美眸,溫柔淺笑,她剛剛回到延王府。
“他去書房了,你去那里找他吧。”沐雨棠眼中的蕭天凌,是一匹隱藏著利爪的狼,野心勃勃,她不想和他多說,漫不經心的扔下這句話,轉身踏上了回雨棠閣的路。
蕭天凌見她走的毫不猶豫,眸子里浮現一抹暗芒,高聲道:“沐姑娘可知,蘇元帥在邊關大捷,將白虎國十萬人馬殺的片甲不留,正在班師回朝,很快就會抵達京城。”
“知道!”沐雨棠腳步未停,頭也不回的回答著,赫連盛已死,白虎國將領無人是蘇長靖的對手,他肯定會打勝仗,她和蕭清宇一路游山玩水,走的很慢,邊關八百里加急的戰報,趕在他們前面到達了京城。
“蘇元帥回京后,皇宮會舉辦洗塵宴,沐姑娘可會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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