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這期間,段小貓推掉一切工作,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戰睿琛,不假他人之手。
對于她的體貼,戰睿琛一直心存疑惑,而且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最后,他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向她問道:“你……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其他人去做,不需要你親力親為,太辛苦了。”
段小貓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照顧你一個月,讓你盡快恢復健康,心里就會舒服一點兒,因為等你給我兒子捐完了肝之后,我們就兩不相欠了。我很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但你又不缺錢缺名,所以我只能用這個辦法。”
戰睿琛怔了怔,無奈地說道:“原來你竟然是這么想的……”
她點頭:“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也希望你不要想太多。”
說完,段小貓拿起一個小碗,盛了一碗湯。
那是她精心熬制的,一大早就去市場買了最新鮮的食材,洗了切了,再搭配各種滋補品,足足熬制了好幾個小時,精華都已經在湯里了。
“趁熱喝了吧,我加了很多好東西。”
段小貓小心翼翼地將小碗遞到了戰睿琛的面前。
他莫名地煩躁,一揮手,打翻在地。
“我再給你盛一碗。”
她不以為意地轉過身去,臉上沒有任何生氣的表情。
幾天下來,戰睿琛都是這樣,動不動就發脾氣,想要故意惹怒段小貓。
可是,她卻一反常態,就好像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任憑他怎么扎著,刺著,完全不在意,更不發火。
“段小貓,你到底還是不是段小貓了!”
戰睿琛憤怒地大吼著。
然而,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只希望你能救活我的兒子,讓他好好地活下去。除此之外,我們兩不相欠。”
她的平靜終于狠狠地刺激到了戰睿琛,他一把扯過段小貓的手臂,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
“信不信我……”
段小貓直接打斷他后面的話:“讓我洗個澡,我在上面,你不要動,多休息。”
戰睿琛氣得發瘋,松開了雙手。
一個月后,他的體檢報告出來了,一切數據都恢復了正常,醫生為父子二人做過了評估,認為可以進行手術。
“盡快,越快越好。”
從來也沒有為兒子做過什么,這一個月以來,戰睿琛已經自責得要死。所以,他一再催促著,讓醫生馬上安排。
盡管匹配度非常高,但任何手術都不可能毫無風險。
聽著醫生一條一條地說著手術中的種種可能出現的危險,以及手術后的種種不良反應,戰睿琛毫無懼色,反而是站在一旁的段小貓流露出了緊張的表情,時不時地扭頭看向他。好像在擔心著什么。
“我沒事。”
他輕輕地笑了笑,主動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片冰涼。
段小貓本想甩開戰睿琛的手,但一想到醫生剛才說的那些話,她又忍住了。
“別說要救的是我的兒子,就算不是,我也會這么做的。”
他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溫柔地盯著她。
是啊,她相信他沒有撒謊,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善良的人,還記得當初他在非洲,對待那些素不相識的孩子都充滿了愛心。
“如果我和肉串兒都能平安無事,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戰睿琛伸手接過護士遞過來的簽字筆,趁機問道。
“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段小貓不答反問。
“不,我不會用這件事和你做交易,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會簽字。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在進手術室之前,讓自己不那么害怕。”
他垂下眼睛,輕聲說道。
“既然你都說了,不管我同不同意,你一樣會簽字,那你問這種問題,其實很沒有意義。”
她深吸一口氣,有些不敢同戰睿琛對視。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你其實心里還有我,不然不會一個人那么辛苦地生下你和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要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好好照顧你和肉串兒,用五十年,用一百年去償還。”
戰睿琛知道,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自己以后未必還有機會再說。
誰也不知道手術過程中會不會發生這樣或者那樣的意外,就連醫生都無法保證。
“一百年?你以為你會這么長壽嗎?”
被他的話給逗笑了,明知道在這么緊張嚴肅的時候自己不應該笑,可段小貓沒有忍住,還是揚起了嘴角,輕聲質問道。
“我不貪生,但我也不想死在你的前頭,我死了,誰來照顧你?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走了,等我安排好一切,馬上就來,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戰睿琛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呸,誰要死了。”
段小貓一把奪過他手里的簽字筆,怒道:“怎么那么多屁話,愛簽不簽!”
他急忙又搶回來,刷刷幾筆,在手術知情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就在幾天前,戰睿琛又重新更改了自己的遺囑,萬一發生什么意外,他最擔心的不是父母,而是段小貓和肉串兒。
不是他不孝順,而是他相信戰睿玨和戰睿琳會把父母照顧得很好,但等到段羨臣夫婦不在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會照顧段小貓和他們的兒子了。
所以,他必須安排妥當,才能放心地進入手術室。
“等一等!”
眼看著醫護人員要把戰睿琛推到手術室,一直站在原地的段小貓小跑了幾步,追上了他們。
“你一定要沒事,我還有很多筆賬沒有和你算清楚。另外,肉串兒還沒有拍百日照,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才不管你是拍動物的,還是拍人的,你必須把兒子給我拍得超級可愛,就好像明星寶寶一樣,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一抹眼睛,飛快地說著,聲音已經哽咽了。
“嗯,放心吧,我會拍母老虎,也會拍小老虎。”
戰睿琛抬起手,摸了摸段小貓的臉頰:“你的名字應該叫大貓才對,大貓就是老虎,母老虎背著我,偷偷摸摸地給我生了一只小老虎,是不是?”
她將他的手撥拉到一旁,假裝生氣:“老虎不吃人,專吃大壞蛋!”
“時間快到了,我們先進去吧。”
一旁的護士催促道。
段小貓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們離開。
肉串兒已經先進了麻醉室,家屬無法陪同,所有人只好站在手術室外面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著。
對于這個從天而降的大金孫,戰行川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但他和冉習習同時也擔心不已,生怕孩子出事,也害怕戰睿琛的身體無法承受。
“放心吧,他在這一個月里恢復得很好,醫生已經為他做過詳細檢查了。”
看出了他們心中的憂慮,段小貓主動說道。
經過漫長的等待,手術終于結束了。
疲憊不堪的醫生走了出來,后背已經濕了大半,他微笑著說道:“手術很成功,希望術后也不會有排異反應,你們等一下就可以去看他們父子了。”
眾人松了一口氣,紛紛上前道謝。
段小貓向后退了兩步,獨自靠在墻上,淚如雨下。
懷孕的時候,每次去做檢查,見到那些和自己一樣的孕婦身邊都有丈夫陪同著,她不是不羨慕。
生肉串兒的時候,因為是早產,她當時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平安出世,唯一的念頭就是,自己絕對不能放棄。
本以為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躲到國外,就能平平安安了,誰知道,上天偏愛捉弄人,戰睿琛失蹤,肉串兒生病,兩件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真的恨不得一死了之。
這么大的打擊,也難怪戰睿琛會懷疑她服下安眠藥自殺,換做是其他女人,可能早就承受不住了。
“小貓,肉串兒還在監護病房,你先去看看琛琛吧,他快醒了。”
冉習習走到段小貓的面前,輕聲說道。
“我、我一會兒再去。”
她飛快地抹了一下眼睛,聲音很低。
“他肯定希望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
冉習習篤定地說道。
段小貓一怔,還是點了點頭,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邁步走向他的病房。
她等了大概半小時,躺在床上的戰睿琛漸漸醒了,因為麻藥的作用,他一開始還感覺不到疼痛,但沒多久就開始覺察到,臉色也跟著變得發白。
不過,第一眼就見到段小貓,他還是十分開心。
“手術很成功,你先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段小貓搶先說道,阻止了他。
戰睿琛點點頭,眼底的擔憂之色終于褪去了。
只要肉串兒沒事,這點疼痛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
“謝謝。”
猶豫了片刻,段小貓還是輕輕動了動嘴唇,小聲開口。
“嗯?”
戰睿琛哼了一聲:“就謝謝?”
她皺眉:“不然呢?你還想要什么?你說過,你不圖什么的。”
他笑了一下,不小心牽動了刀口,疼得直冒冷汗。
“你別亂動了!萬一把刀口撐裂開了,會疼死你的!”
段小貓緊張地按著他,卻被戰睿琛趁機攥住了手,動彈不得。
盡管他才剛剛做完手術,可手上的力氣還是大得驚人:“得不到讓我滿意的答案,我就不松手了。你要是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就使勁把我推開好了。”
他這是在賭,賭她的心里究竟有沒有自己。
僵持了幾秒鐘,段小貓還是妥協下來,緩和了語氣:“我現在不想談這些,肉串兒還要觀察至少半個月,其他事情以后再說。”
戰睿琛放開了手,知道自己要循序漸進,不能把她逼得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