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她有預感,知道律擎寰一定會打來這通電話。
區別只是在時間早晚而已。
很明顯,這一次的危機比較嚴重,他這麼早就打來了電話,想必也是有些撐不住了。這麼一想,冉習習立即主動說道:“我已經看到新聞了,你有什麼想法嗎?”
似乎沒有料到她竟然會這麼直接,這麼鎮定,律擎寰也有些尷尬,他沉默了兩秒鐘,不答反問道:“你現在在哪裡?我們能當面談嗎?有些事情在電話裡說不清楚,容易誤會彼此?!?
冉習習深吸一口氣:“暫時還不行,我帶著睿睿在外面度假,他早就盼著過聖誕節了,我不想讓他失望,這是我第一次陪他過聖誕呢?!?
連日來一直在公司加班的律擎寰隨手拿起辦公桌上的電子日曆,果然,上面顯示著一個大大的“25”。他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最近有些忙糊塗了,還以爲明天才是聖誕節。
“我不會和記者說什麼的,他們吵上幾天就會消停,但爲了和NG集團的合作能夠順利開展,這段時間我和嘉皇娛樂必須要保證一定的曝光率……”
律擎寰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地說道。
她攥緊手機,腦子裡嗡嗡響成一片,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是會這麼做了。爲了吸引大衆的眼球,爲了保證所謂的曝光率,甚至不惜用私生活來大做文章,博取關注度。
“‘不會和記者說什麼’是什麼意思?所以,你是說,任由他們去胡亂編排,把我寫成是一個利用工作之便,先勾搭上了你,騙你和NG集團開展合作的無恥女人。等這件事告一段落,因爲從你的身上沒有得到什麼甜頭兒,所以我又馬不停蹄地去引誘了我姐姐當年的未婚夫,希望能夠再一次嫁進豪門,做少奶奶?”
冉習習失聲質問道,因爲憤怒,她的五官已經有些變形,看起來格外猙獰。
那邊的男人沒有馬上開口,或許是在想著該如何向她解釋,又或許是在默認著這一切。總之,律擎寰的沉默,令冉習習的心像是浸透在了冰水之中,一點點沉了下去。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也會在某一天變成一個朝我的心口捅刀子的人……”
她低下頭,鼻頭酸澀,一大顆滾燙的眼淚從眼眶邊緣無聲地墜落,濺在手背上。
曾經喜歡過也信任過的男人,卻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敵對方,正因爲如此,他所帶來的傷害更大,甚至幾乎要將她逼到絕路。
律擎寰咬緊牙關,聲音冷澀:“不是我在朝你的心口捅刀子,恰恰相反,那個捅刀子的人是你!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夠好,才能讓你一直無法放下那個男人,在明知道他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以後,你還是不能徹底忘了他!不要和我說,你只是爲了孩子,那只是藉口,藉口!”
他氣咻咻地喊道,索性將心中的怒氣完全抒發出來。
“我從來不懼怕和任何對手的正面交戰,但你問問你的內心,你可曾給過我一個公平的機會去和他競爭?在你的心裡,你們的過去足以抹殺掉我的一切努力!你在公司加班,你以爲只有他帶著宵夜和藥去看你嗎?我開了幾個小時的會,散會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連一口水都顧不得喝,然而看到的卻是你讓他抱著你,就站在我的公司樓下!冉習習,你說,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一個可笑的傻子,還是一個可以讓你暫時喘一口氣的救生圈?”
耳聽著他的質問,冉習習幾乎縮成一團,快要站不住了。
她承認,自己沒有能夠做到那麼愛他,或許她已經不會再去愛上一個人,早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而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展開了追求的攻勢,令她產生錯覺,以爲自己還是可以再奮不顧身一回。結果卻是,仍舊失敗了。
“我沒有那麼想……”
冉習習固執地反駁著,她只是不夠愛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把他當成救生圈,當成救命稻草一樣去利用。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冒著前所未有的心理壓力,向他正式提出分手。她大可以一邊享受著他給予的柔情蜜意,一邊僞裝成樂在其中的樣子,這點小伎倆,她還是有的。
正因爲尊重,所以纔不願意欺瞞。
但她的誠實卻深深地刺激了他,瓦解了他的自尊,令他將這份怒意完全轉嫁到了戰行川的身上,藉著這一次的地皮競價,二人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達到極致。
冉習習終於明白了,怪不得戰行川說過,這場仗不是他想要退出就能退出的。
作爲另一方,律擎寰的執著也並不比他的差,他們兩個人中,誰都不會先承認自己的失敗,直到最終結果出來的那一刻,方能結束。
“或許你的本意並不是那麼想的,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你的行爲就是那麼做的。抱歉,我必須要爲律氏負責,要爲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負責,在必要的時候保持緘默。如果你想要對記者澄清事實,那你請便。”
律擎寰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
一聽這話,冉習習也立即站直身體,她咬了咬嘴脣,終於還是直截了當地向他問道:“那些照片,本來你是可以壓下來的,就像是幫助旗下的藝人壓制負面新聞一樣,只要你想,你其實是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他沉默了片刻,還是回答道:“是。那個工作室在兩天前主動聯繫過我,問我願不願意把那些照片買回去,之前他們的手上有不少小明星的料,他們也怕惹上我,以後會比較麻煩,所以一直壓著沒有發。最近實在沒有什麼猛料,再加上嘉皇娛樂和NG集團的合作即將開始,他們收到消息,所以來試探我的態度?!?
冉習習恍然大悟:怪不得,照片拍攝已經是一段時間以前,它們一直沒有被公佈,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其中果然有貓膩。
“我知道了。我們扯平了。”
她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來,感覺心臟都在一抽一抽地跳動,像是在剝離著什麼,很疼。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小的時候,和玩得最好的朋友大喊,我再也不和你好了,是一樣的。
分手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是,扯平了?!?
律擎寰強迫自己一扯嘴角,故意挖苦道:“這樣你就能無所顧忌地嫁到喬家去了。姐妹嫁兄弟,算不算是一樁美談?希望他們兩個人別把你們兩姐妹搞混了,畢竟你們兩個人那麼像?;蛘哒f,你們本來就有這種打算,大不了換著來……”
冉習習尖叫:“你住口!”
這麼侮辱的話語,她想不到竟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看來,妒忌真的能令一個人發狂,變得不再像他自己。
手機裡傳來了幾聲冷笑,然後被掛斷。
不知道是不是冉習習的錯覺,就在通話結束的那一剎那,她依稀聽見了哭聲。
可她又馬上告訴自己,律擎寰是絕對不可能會哭的,更不可能爲自己而哭。如今,在他的眼裡,她已經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壞女人,連多看一眼都不值得,他又怎麼會因爲她而默默哭泣。
她反覆地提醒著,是她聽錯了。
再一擡頭,外面的小雪人已經堆好了,沒有那麼多的雪,所以雪人很小,矮矮的,大概只有三十公分,小小的身體上一顆小小的頭,但眼睛鼻子嘴卻一個不缺,都是戰睿玨用各種小東西做成的。
他的小臉凍得發紅,還試圖摘下帽子和手套,給小雪人戴上。
一旁的戰行川及時制止了他,似乎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戰睿玨果然很聽話,沒有再繼續,而是站在小雪人的旁邊,不停地變著姿勢,讓戰行川給自己拍了好多照片。
“去喊你媽媽,讓她也來和小雪人拍照。”
戰行川一邊舉著手機,一邊朝兒子大聲喊道。
戰睿玨領命,立即跑回小木屋,兩手拉著冉習習,將她向外拖。她只好穿上外套,跌跌撞撞地和他一起跨出房門,一直走到那一片雪地上。
雪地上有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腳印,是他們兩個人剛纔留下來的,還有一些沒有被踩過的地方。冉習習鬆開手,專門去踩那些雪白的地方,印下屬於自己的腳印。
積雪在腳底發出輕微的聲音,好像是脆弱的呼喊,她愈發憂傷起來,卻只能強忍著,不想在孩子的面前流露出來。
眼看著戰睿玨跑出了一段距離,戰行川這才走近她,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冉習習猛地擡起頭,嘴脣動了動,還是將自己剛纔和律擎寰的通話內容簡單地告訴了他。然後,她看見戰行川露出了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他並不驚訝,因爲假如他是律擎寰,他可能也會選擇這麼做。
“我現在很高興?!?
戰行川彎下腰,從地上抓起了一捧雪,捏成了一個雪球,朝遠處丟過去。
“爲什麼?看我落魄,能讓你高興成這樣嗎?”
冉習習沒精打采地問道,她現在連發火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不是,是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我不是最壞的那個人,我很高興?!?
他抓了一把雪,塞到她的手上,笑起來的時候,戰行川的眉眼間都是神采:“試試看,你打過雪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