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卓旭告別電秋,離開賽格爾,往東南方向御風行去。穿越了幾座大山,飛過幾條深淵,至初晨之際,他聞到了稍刺鼻的清香,他心中一樂,想,一定是到了芙蓉花海仙境。他捏花一笑,這兒曾留下他不少記憶。
那時的千里芙幽雖然也如現在般耍大小姐脾氣,但嬌美可愛憐人。幾個月前,他們還一起牽手放過風箏。
暮春時節,大風起兮,她與他合手做了一只鳳凰鳥。鳳凰鳥高展天際遨游云層中,正飛得起勁,卻傳來她的抱怨聲:“干嘛飛那么高,拿低點,拿低點,我都看不見了。”
“好了嘛!別扯!”他有些不耐煩。“你叫什么啊,我一個大男人陪你放風箏,你還搶。”風灌起他的大袍,呼呼入耳。
“給我嘛!”她見他不給,便伸手去搶,“給我,給我。”
“好啊!我要是給你,你裝騷給我看。”雷卓旭開玩笑。
“好什么好,我才不會,以為本小姐是吃素的,可以任人宰割。”千里芙幽還嘴。
“那你來搶啊!如果你搶到了,我煮芙蓉面給你吃。”他把風箏舉得高高的讓她怎么也夠不著。
“就你那手藝,本公主可不稀罕吃,但有的吃總比沒得吃好。”她佯裝出不貪吃的表情。
“那可是我的拿手好面,是誰上次一連吃了三碗,口水直滴吧。”他揭她的短。
兩人就這樣斗著嘴牽著線,繞著圈,放風箏。
現在,那一片金色的木芙蓉花海就在眼前。風拂拂吹來,花樹群擺動著身姿,滿天彌漫著花香。回憶中,他手中的線團漸漸縮小,彩色世界漸漸灰暗,至黃昏降臨,風箏越飛越高,穿越了霞彩,直至消失成一個點。
芙蓉暖閣。蝶夢彈奏起了一首曲子。
“遙遙天邊,芙蓉花海,半月西落,星子撒落碧盤中;片片云霞,風箏飄揚,剪斷了的線,任自流波……”
聽著這首歌,在房中練字的千里芙幽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和那一大片的芙蓉花樹。
每當夜幕降臨,她就會站在窗臺前等他。從十五歲開始她便每天和雷在那兒約會。每逢初夏,那一朵朵芙蓉花就如一個個帶著燭火的燈包,在綠野仙林里悄然綻放。
她會帶著俏皮的笑對他不客氣地說:“抱歉,尊貴的布拉克斯王子您來晚了,您尊貴的美人魚公主睡著了,哦,真不好意思。”
他會敬以:“公主,看來您的王子不受歡迎,那很抱歉,我決定走為上策。”這是呼倫茜勒除冬臨以外宮廷貴族間常有的交際式對話。
蝶夢婉轉的琴聲拉回了她啼笑皆非的記憶。
“宮主,又在想卓旭少爺?”
“也不知道玉卓現在想干嗎。”
“宮主想他干嗎不去找他啊?”
“我知道他就在暖閣外的芙蓉花樹下。”
“哦,小王子肯定是在想他的人魚公主。”
櫻蕓蝶夢娉婷一身,朝遠方遙遙相望。千里芙幽臉頰暈染紅霞,金光華貴,璀璨一片。
雷卓旭仰望窗臺許久,只見窗戶緊閉,窗紙緊貼,暖閣內沒絲毫動靜。
蝶夢琴聲一轉,輕輕哼唱道:“遙遙天邊,芙蓉花海,半月西落,星子撒落碧盤中;片片云霞,風箏飄揚,剪斷了的線,任自流波……”
“兒時的記憶已模糊,兒時的伴已跟改,只是相依,不夠明顯……”
“只是相依,不夠明顯。”念著這句,一滴淚自千里芙幽眼角流下,“如果我跟你真的結束了,我的心中仍然有一片你的位置,就算我們分開,那里陽光還是很溫暖。”
“宮主,為什么不下去瞧瞧?”蝶夢道,“雖然奴不知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宮主愿意這樣干等嗎?”
“好,我下去一會。”她打開槅門,徑直下了花階。
她走過一叢花樹,只見他背對著她的身影站著,芙蓉花樹下,英挺自如,冷酷絕傲。“怎么來了也不上來坐坐。”千里芙幽望著他的身影,默然出神。
“我站站就好。”雷卓旭反過頭來,看著芙幽。
只見山坳處有一個湖,湖水清幽,湖中有一坡深深淺淺的荷葉,中間有一朵美麗的出水芙蓉,仿若開合。“陪我去湖那邊走走吧。”她說。
“好。”他與她沿著鋪滿小雜草的湖邊小徑聊起天來。
靜靜的湖面上布滿了碧翠欲滴的荷葉,像是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翡翠傘似的,把湖面蓋的嚴嚴實實的。
看著湖水輕輕在粉蓮綠荷旁蕩漾,她說:“小時候有許多未來期待的夢想,卻不知如何尋找方向。直到長大后才明白要自己學會慢慢飛翔,才能贏得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他粗豪地說:“大道理我不想聽,我只知道,既然不能擁有失去的,就要贏回現在和未來的。”
她接著深情地表述:“小時候的夢想都已成灰,長大后有許多都沒有變成我的理想。手中的風箏放得太快,線就容易折斷。”
他聽她說著,似乎也聯想回到了兒時的夢。兒時他就夢想做一個大英雄,苦練好御神術,打下江山,統治一片天地,并娶一位在幕后為他歌頌的賢內助。他不需要她國色天香,但必須很懂他;不需要修為絕天,但必須很溫柔。那似乎很遙遠,卻是他心中最強盛的夢想。至于會不會實現他沒想過,但至少每一天都可以學可以飛翔。
她也知道,不要總在過去的回憶里纏綿,昨天的太陽,曬不干今天的衣裳。因為心系遠方,哪怕路迢迢,也要在堅韌中跋涉;因為懷揣向往,何懼艱險多,只有在抗爭中堅強。
雷卓旭感慨:“是啊,我們可以平凡,但不能沒有夢想,為了它,我們永不退縮,永不言棄,永不彷徨。”
千里芙幽問:“你的夢想是什么?卓旭。”
雷卓旭略微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我的夢想是成為一代天驕,創造富可敵國的財富,統治六界。”
在這洪荒宇宙,主要存在四個法圣界:東方琉璃世界,南方蓮華世界,西方極樂世界,北方凈土世界。小宇宙是本源世界,包括人界,地獄,妖界,異域;中宇宙包括蟲界,荒古界,魔界,仙界;大宇宙指龍界,神國。七界指神界,魔界,鬼界,靈界,人界,妖界,修羅界。三界指天、地、人三界,天界統治人鬼妖。而在地界普修墜爾圣域,主要有三片大陸,第一大陸:北溟大陸;第二大陸:諾亞大陸;第三大陸:西漠云荒。如今雷卓旭主要的發展動力在于西大漠之上的隱形大陸鏡之云荒圣域。
聽著雷卓旭如此坦白相告,千里芙幽也爽朗笑了:“其實你不用說,我也知曉。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能祝你一臂之力。”
雷卓旭言謝:“謝謝了,平定天下的夢,那不過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必費你的精力。”
千里芙幽一臉嚴肅的樣子:“卓旭,以我們之間的情分,用得著分你我嗎?”
雷卓旭微微搖頭:“芙幽啊,你不了解你自己的。”
千里芙幽望著那一片湖水,只見綠葉叢中那一朵出水芙蓉清新脫俗,天然艷麗。
望著這朵水芙蓉,她恍然出神,似乎回到了以前。
“我記得在我八歲的時候,你也這樣牽著我的手在這里游湖。那年夏天,這里的景色如現在一樣沒變。依舊是這朵出水芙蓉,那樣亭亭玉立,堅守自傲,有一股不凡于人世的蒼白與華美,以致清高。我說它很漂亮,你說芙蓉花靈魂才是最美的。我仔細琢磨著這句話,芙蓉花的靈魂最美,真有趣!”
陽光在她玉潤冰清的臉上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雷卓旭索性開口:“我稱贊的就是你,很高興你還記得。”
千里芙幽終于道歉:“其實你不說我已經很高興了。那天的事是我不該這么任性,耍大小姐脾氣,說走就走,說鬧就鬧。”
雷卓旭不以為然:“你還知道道歉。”
他說話的語氣有一種沖氣,高傲的千里芙幽十分不滿:“我已經認錯了。”
雷卓旭鄙夷:“像你這么刁蠻不為別人考慮的大小姐,其實我很早就下決心不想理你了。”
兩人的爭吵迫在眉睫,千里芙幽說:“你這話什么意思?是你先答應陪我去爬山的。”
這是他們所說的最后一次分手吵架,其實是因為一件很簡單的事,那天下完暮春最后一場雨,是個難得一見的晴天,他們約定好去爬山。可他卻臨時有事,來不了。她生氣了,回到家,就埋頭蓋上被子睡覺,并好幾天不理他。一見面就冷語相對,苛責他的不守約,其實她是想多引起他的注意,因為她的一句失言,他便又有幾日不理她。她覺得無趣。
雷卓旭轉身想走:“好了,我不陪你多說。”
風吹動下,花瓣在那一翕一合中,花開的聲音靜止,他與她那一份清晰的愛情模糊了。
千里芙幽追問:“是不是你愛上了別人?”
雷卓旭強硬回道:“你不要無理取鬧。”
站在花間的芙幽濕了臉頰,濕了容顏:“聽說你去云州商會購買糧草和馬匹的時候,從沙漠帶回一個普通女孩,你是不是因為她的普通與我的絕美發生碰觸,而迷失了方向,并愛上了她。”
雷卓旭沒有回頭:“你見過她?”
千里芙幽花顏失色:“我倒是沒見過,只聽別人說起,她作得一手好詩,是來至江南富貴人家的小姐。”
“我夢中的雪兒就是晴然,她長了一雙美麗的會看人的眼睛,她在我心中是一個潔身自愛講名譽重形象的女孩。”雷卓旭認真的樣子真是令人有些不可思議。
雷卓旭走后,千里芙幽覺得心里像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又像石子激起水面的漣漪般,很不平靜。
他真的移情別戀,愛上她人,不要她了嗎?她的心疼痛得每一刻都在滴血,那些曾經的心血來潮激吻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深深地起伏,不能抹去。
望著雷卓旭消失在崇山峻嶺中的魁梧背影,千里芙幽清淚漣漣。那時候,他每晚擁著她,吻得那么徹底,那么深情,仿佛進入了一個旋窩般的夢幻中,深深,不可自拔。而現在,他們之間比普通朋友還要疏遠了,他說話間都是對她的不屑,想來,真是氣人至極……
她一遍遍地尋找著自己的不足之處,想為他而彌補自己的過失,并且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把他留住,她知道留住一個男人或許很容易,亦或者使用媚術或美色,但留住一個男人的心卻很困難啊!那得花一番功夫。但她舍得用時間來花這番功夫。她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他留住。甚至不妨用美色或媚術,來留住他的身體。
回到芙蓉暖閣。
櫻蕓蝶夢懷抱木琴匆匆下樓迎接。她發間的淡彩色/蝴蝶墜子十分飄逸,隨風亂舞,仿佛一場迤邐夢境。
“公主。”櫻蕓蝶夢問,“怎么樣了?卓旭少爺對你說了什么啊?”她一向喜愛關心公主的私事。只要是有關公主的幸福和快樂的事情,她都不愿意放過,這或許超越了主與仆之間的間隙,但公主本來就沒把她當一般的奴婢,一直和她以姐妹相稱。
千里芙幽較為郁悶地說:“沒說什么,只是談了談各自的理想與夢想。”
櫻蕓蝶夢目光水盈盈地望著芙幽:“那卓旭少爺和公主的夢想究竟是什么啊?你先別說,看我能不能猜到。”
她本就是聰穎之極的女子,一路走,一路說:“公主的夢想是嫁給卓旭少爺,而卓旭少爺的夢想是成為六界之主,我說的對不對啊?公主。”
千里芙幽絕非那種世間安靜端淑的淑女,有著小性子,盯著櫻蕓蝶夢,目光已經變得冰冷,冷然道:“得了吧,我的心思不用你猜,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櫻蕓蝶夢不解,怎么公主說生氣就生氣,真是伴君如伴虎,公主的顏色真如天氣般,預測不到,忙說:“我說錯了嗎?只是公主在想,若卓旭少爺變心了,自己該用什么法子留住他。”
千里芙幽很不悅:“還有完沒完了。不過,依你看,有什么法子可以幫我把他的心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