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說是胃痛,他就立即從追尾的緊張感里緩過氣來。再被我一問,他也是一怔,扭頭看了看車子追尾造成的凹陷破碎,簡成開車一向很穩,車技也不賴,若不是心慌意亂,這種情況也自然可以避得開,他自己當然也清楚這一點。
再回頭看我時,神情卻有些微微疑惑,他張了張嘴:“你……”
我緊張盯著他,不知是午后的日光太過炙熱,還是他的心情起了變化,從我這個角度看去,他眼睛顯得又黑又亮的,直視著我,似乎要從眼睛看到我心里去。
我并不怕他看,我在認真等他回答,幾乎已經忘記自己身處何地。
簡成吐出那一個字后,接下去的話全咽了回去,眉心微蹙,似乎在考慮我這話的真實度。
那邊被追尾的車主等的不耐煩,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突然碰了碰簡成胳膊,說:“這位先生,你看能不能私了。”
不知簡成如何,至少我被這車主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癡癡的目光挪過去望著他。
那車主的神情本就因為先前簡成的不客氣而略顯尷尬,這會更不自然了,僵著臉笑:“抱歉,我打擾到你們了?”
簡成好半天才扭過頭去,含糊的呃了一聲。那車主不解其意,繼續僵看著他。
大街上,還是在追尾現場,圍觀的路人也有幾個,我們兩個當事人在這對望也的確不太合適,我連忙跟簡成說:“你先過去談吧。”
他略一點頭,兩人走到車子追尾處交談,中間并沒有起沖突,聲音聽不太清楚。這個交通規則啊,賠償之類的我也不懂,只低頭站著,看午后的日光將我的影子凝成一個黑團,在腳下微偏的位置。
等了一會,我胃痛的緊,又回到車里去,看著簡成在車頭和那個陌生人交談。
我回味著他剛剛抱起我那一刻,因為身體失重緊緊箍住他的脖子,心跳加速的感覺讓我自顧彎起嘴角。
他心里分明是有我的,車子追尾,他幾乎第一時間想來保護我,這幾乎是本能了。
人的記憶真是很奇怪的東西,想起這個的時候,也記起在包廂時他說的話,愛情和責任,其實是一回事。
只有有責任感的男人才會有愛情,不是嗎。愛情的質量,源于人責任感格。愛情只是一個杯子,你能倒出多少情感,在于你的責任感強弱。有的人,傾覆所有。
有的人,無論怎樣掙扎或者逼迫,他都只有那么半杯。你又能奈他何?
我為什么非要把他給我的感情,剔除掉責任后,再去審視呢?那也不過是一個空杯子。
看得出簡成是速戰速決的,才一會,他已經過來拉開車門,我心里砰砰直跳,我等了這么久,這次是不是可以聽到他真心的回答,也算是我們這份陰差陽錯緣分最后的結算。
誰知他只彎下腰對我道:“已經解決好,你懷孕了不能吃藥,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我不覺有些失望,實在擺不出笑臉相迎,只低落的應下。我就是再傷心,也不能餓肚子,饑腸轆轆的感覺讓我覺得十分虧待寶寶,他不肯給答案,我還有寶寶,不是嗎?
心里百轉千回,再想開口問,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我已經問道這個程度,還要我怎么做呢?
簡成伸手抓著我胳膊,將我扶出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叫好一輛出租在旁邊,我回頭看了下破車,問道:“這車怎么辦?”
“不能開,我已經叫了拖車的過來,那位車主答應幫我看著。要等的話,還不知要到什么時候。”簡成說著,有些急切的拉了我一下,“快上車吧,”
他手一直搭著我手臂,態度親昵。
我上出租后避開了,心情不好,覺得胃里更是被人捏來捏去一樣疼。我捧著胃閉著眼靠在后座上,其實早已經打算放棄,自己又莫名其妙燃起了希望。
現在的失望幾乎是加倍反擊到身上來。
我悲傷的想著,出租車轉彎的時候,轉的太急,我一下沒防備,往簡成身上一倒,他及時伸手扶住我肩膀,我借著他的力道坐直,他卻順勢將我帶進懷里,輕聲道:“小心一點。”
他手滑到我腰上,掌心輕輕貼著我左側的肚子,好像是在扶著我,我覺得渾身僵硬,我跟他坐在一起也很多次,他少有這樣親昵對待的時候,現在連句回答也不給,就這樣敷衍過去?還是挽留我真的要那么難說出口?
想到這里,我頓時心生反感,說了句熱,然后往另一邊挪了挪。
簡成沒堅持,而是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去餐廳,先給我訂了一份暖胃的湯,看來十分體貼,我心里卻不領他的情。
一路有些生悶氣,到了餐廳,才發現這里以前我和簡成來過,就是那次簡成帶我看噴泉的那個廣場那邊,買了糖炒栗子的那一帶。
到這個餐廳來,其實是繞遠了,比剛剛我們直接回醫院還遠。我因為胃痛一直閉著眼,心里也想事,根本不知道他叫司機開哪里來了。
進餐廳落座后,簡成只招了招手,就有服務生端了份湯上來。
簡成示意他將湯給我,服務生很周到的掀開湯盅蓋子,又拿了個勺子。
低頭喝了幾口,胃里舒服了一些,我悶頭喝湯,一盅湯喝完,簡成都坐在對面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將空湯盅推開,身體坐直,心想到結束的時候了,我嚴肅的望著他,卻發現他眼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我剛想開口,那個服務生笑吟吟的端了另外一個蓋上的盤子過來,挪到我面前,輕聲說:“請慢用。”
簡成坐那話都沒說一句,壓根沒點餐,我立即推開:“不好意思,是不是送錯了,我們沒有點這個。”
服務生皺眉,有些疑惑的扭頭看了簡成一眼,說:“不會送錯,您可以打開看一眼。”
我本來因為簡成這個態度,心情就不好,服務生也來招惹,我更煩了,將盤子又推的更遠一點:“說沒點就沒點,拿走!”
我話太重,服務生本著顧客是上帝的原則,遲疑著伸手去端盤子,卻被簡成一下按住:“放著吧。”
服務生微微一笑,立即走人。
我詫異的看簡成一眼,他指指那個盤子:“你不想打開看看?”
我搞不懂他在弄什么玄虛,又覺得他的笑容隱隱有些不對勁,我暗自翻了個白眼,很不客氣的掀開蓋子,卻被里面的東西驚的一下愣住了。
那盤子里是一對紫色的花球。還有個小禮品盒,看大小,似乎是戒指盒。花球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編織的白藤條上纏繞著干情人草,花球只有拳頭大小,非常精致。
我心里一跳,拿起戒指盒,打開后發現果然是個鉆戒,那戒指盒蓋內側貼著一張我的大頭貼,也不知他哪里弄來的,總之笑的像個傻大哈,不過倒也得喜慶。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心里冒泡泡,一股一股的欣喜從下往上冒,我忍不住笑,又結結巴巴道:“你什么時候買的?”
他笑道:“喜歡嗎?之前準備好的求婚戒指,一直存放在這里。”
我眼睛有些濕潤,垂著頭撥弄著手里的戒指:“這么貴重的東西,你怎么能存在餐廳。”
簡成靠近桌子,看著我,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你問的問題,我回答了,這是我的答案。”
我鼻子一酸,有些不知所措,更別說說什么了。我做夢都期待的一幕,竟然就這樣真實的展現在我面前。簡成起身到我身邊,手指從我手中的戒指盒里捻起戒指,拿過我的手,給我帶上。
戒指套在指間的感覺,有一種禁錮的安全感,沒有夢里的浪漫和欣喜,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失而復得的委屈。我歷盡千辛萬苦,總算到底這個目的地,我想起爸爸,想起我的家為這一刻付出的代價,想起我經歷的坎坷和心酸,我真的覺得委屈。
我仰起臉看他,聲音有些哽咽:“你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說?”
簡成一皺眉,一下將我拉起帶入懷中。我埋在他肩窩里抑制不住的輕輕啜泣,
他在我耳邊道:“我也以為,再也沒機會說了。”
我啜泣了一會,他松開我,有些哭笑不得的在桌上抽了張紙巾要來給我擦眼淚,我不好意思,自己接過來擦了。
才忽然發現不遠的卡座上,有個老婆婆笑瞇瞇的望著我倆,見我發現她,還對我點點頭。
我有些奇怪,簡成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說:“你不記得她了?上次你在這里吃過糖炒栗子。”
我一下張大嘴巴,可是她怎么會這?這么大年紀了還在街頭賣糖炒栗子,怎么會到這種餐廳吃飯。
簡成看出我的疑惑,輕聲說:“這是大哥的外婆。這個餐廳是大哥舅舅的。”
“大哥的外婆?那就是……”簡文鐸的外婆?簡老爺子前妻的家人,先不說他們兄弟兩人現在壓根不和,就算論關系也該對簡成這樣親切呀?我更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