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降雪用力的深呼吸,腹中傳來的那一陣接著一陣的陣痛彷彿要將她撕裂一般,緊咬著牙關,吃力的將自己的身體挪到了牀邊,躺在牀上,她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跟著那陣痛,又節奏的做著分娩動作。
麗妃匆匆趕了過來,司徒落也從丞相府火速趕往宮中,這麼大的動靜,又怎麼可能不驚動軒轅澤陽呢?
鐵青著臉,聽著屋內傳來的一陣一陣淒厲的叫聲,他憤怒的轉向身側的宮女太監們:“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他們又沒有生過孩子,他們怎麼會知道生孩子是個什麼樣子的呢?
麗妃一臉平靜的看著屋內,但是,一顆心卻是惴惴不安,擡頭,望著天上那灰沉沉的天,烏雲蔽日,不知道是吉還是兇。
“司徒,你說,生孩子怎麼這麼難呢?”
司徒落剛剛下馬,便被軒轅澤陽給一把抓住了手,焦慮不安的問道,濃密的劍眉微微一皺,裡面,是撕心裂肺的叫聲,“皇上,你稍安勿躁!”
降雪,我說過,我會視這個孩子爲己出,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邊……
穆降雪一連三個月都避而不見她,焦慮,不安,擔心,害怕,時時刻刻困擾著他,終於,他按捺不住,走進了她封閉的世界,在那裡,沒有尊卑之分,沒有皇權糾纏,他們只是一對顛簸在紅塵之中的男女罷了。
他的要求不多,只是希望穆降雪能呆在他的身邊,這富貴榮華,若是沒人與之分享,終究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皇上,不好啦,不好啦!”
屋外,滿手血污的產婆突然一臉驚慌的跑了出來,嘴裡還大叫著:“不好啦,不好啦!”
跑到軒轅澤陽的面前,噗通一聲跪地:“皇上,發生血崩了!”
血崩?
當這兩個字眼竄入軒轅澤陽的思維之中時,渾身一驚,血崩,相當於現代醫學意義上的大出血,在現代醫術如此發達的情況下,都有可能發生險情,更別提是在古代了,對產婦而言,這無疑是滅頂之災。
軒轅志一把拉住了太醫的衣領,雙眸之中噴射出灼熱的火花:“你說什麼?”
太醫的身子抖的如同篩糠一般,口齒不清的再次重複一遍的說道:“血崩,血崩了!”
領著太醫的衣領,軒轅澤陽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狠狠的摔到一邊:“來人,將這個沒用的東西拖下去殺了!”
啊?
太醫將恐懼的眸光拋向了一旁面色沉靜的麗妃:“太后,救命啊,救命啊!”一邊說著,一邊雙膝在地上,爬到了麗妃的面前,不停的磕頭,痛哭流涕。
“來人,先將太醫押下去,等候發落!”
侍衛帶走了太醫,整個流芳宮,亂成了一團,軒轅澤陽執意要進房間,但是,卻被麗妃義正言辭的拒絕:“皇上,產房乃是不祥之地,你千金之軀,怎麼可以出入這等污穢之地呢?”
“母妃,我!”
“皇上,還是由我進去看看現在情況如何吧!”
軒轅澤陽垂著腦袋,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片巨大的悲痛之中,穆降雪,絕對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用
這種方式來離開我。
門打開了,似乎還能聞到從裡面散發出來的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麗妃走進去了,門,又重新關起來了,隔斷了屋內的一切,是生,是死,都是一念之間。
司徒落站在軒轅澤陽的身側,感受著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那巨大的緊張,漆黑的雙面若有所思的望著裡面,降雪,你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對軒轅澤陽而言,這過去的一段時間,每分每秒都是一個煎熬,不停的走來走去,藉以來削減自己內心深處的那股緊張和不安,司徒落始終不言不語,整個人如同一座靜默的雕塑,這一切,他早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門,再次被打開了,這次,麗妃的懷中已經多了一個嬰兒,睜著一雙無邪的雙眸,不安的看著對他而言還十分陌生的世界,長的真好看,烏黑的頭髮,飽滿的額頭,濃濃的眉毛,一雙水粼粼如同閃爍的黑曜石一般的雙眸,在配上微挺的鼻子,紅潤的櫻桃小嘴,如奶一般白潤的皮膚彷彿能掐出水來,宛若玉雕一般的孩子。
“母妃,降雪她……”
從麗妃悲痛不已的表情中,軒轅澤陽已經猜到了答案,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不會的,不會的!”
軒轅澤陽奮力的推開衆人,但是,身子卻被身旁的侍衛一把抱住。
“放開!”
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對方死死抱住,就算是死,他也絕不能讓皇上踏上這等血污之地。
“放開!”
漆黑的雙眸之中已經蘊藉了狂風暴雨,在場所有人都知道軒轅澤陽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空氣中,到處都漂浮著他盛怒的因子。
“皇上,嬤嬤們正在收拾,你還是等一會兒在進去吧!”
麗妃的婉言相勸讓軒轅澤陽收起了渾身的戾氣,睜著一雙盈滿痛楚的雙眸,他絕望的望著裡面走來走去忙碌的身影,爲什麼,這一切對他而言,宛若是做了一個夢呢?
待宮女嬤嬤門收拾妥當,競相從房間裡面走出之後,軒轅澤陽邁開大步,朝著屋內走去,但是,走到門檻的地方時,他突然止住了腳步,不敢進去,他在害怕……
扶著門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忍不住的戰慄,在場所有人看著這等場面,都不由得爲之心酸,在他們眼裡,軒轅澤陽是冷酷的,他不茍言笑,他手腕強硬,在面對四方諸侯的百般刁難,他沒有絲毫的讓步,在他的統治下,才短短幾個月,南楚國得經濟,軍事,整個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是一代明君,可是,他也是一個男人,他愛這個女人,用自己的生命在愛,每當午夜,他被那雙重的蠱毒折磨的難以入睡之時,只要一想起穆降雪的臉,想起她的笑,他總是可以撐過這漫長而寂寥的夜,他總是在盼著,能有那麼一天,這個女人能忘記軒轅清睿,忘記那個男人,再次的接納他,他預想了他們最後很多種的結局,但是卻唯獨沒有今日這般。
她死了,她竟然在這樣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死了?這讓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屋內,已經被重新打掃了一遍,已經聞不到絲毫的血腥之味,從開著的窗戶裡,還
透進淡淡的花香之位,穆降雪雙手放在胸前,平躺在牀上,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般。
黑色的長髮,披散在白色錦布包裹的整個頭,黑與白的映襯,上演這極限的魅惑,她沉沉的閉著眼睛,面容安詳,那神情,看上去就像是經歷了巨大的悲痛然後突然得到解脫一般,我安靜,祥和,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慶幸。
徘徊在兩個男人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不能忘記軒轅清睿,又不能接受軒轅澤陽的愛,與其這樣活著,倒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降雪!”
一聲痛苦的呼喚從軒轅澤陽的嘴裡溢了出來,兩滴滾燙的熱淚落在了穆降雪冰涼的肌膚上,暈開,滲透到她的皮膚裡。
沒有人敢踏進房間一步,即使,站在外面的他們聽到從裡面傳出的悲慼哭聲,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安慰這個痛不欲身的男人……
這一世情緣隨逝水,憔悴了容顏,瘦了身心,這傾城傾月的情緣,終究抵不過宿命的劫。
“丞相,皇上已經把自己關在屋裡裡面一天一夜了,這?”
御書房的侍衛站在門口,十分爲難的對想要進去的司徒落說道,皇上這一天一夜滴水未盡,而且,一直都處於盛怒之中,只聽到傳來噼裡啪啦摔東西的聲音,卻沒有一個人敢走進去看個究竟,如今,司徒丞相前來,皇上未鬆口讓他進去,若是追究起來,會不會定他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呢?
司徒落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去,侍衛左右爲難的看了一眼司徒落,默默的從一邊退了出去。
來到御書房的門口,便聞到了從裡面透出來的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司徒落的臉上閃過一絲紛亂複雜的表情,隨即,被一層冰冷覆蓋,推開門,呈現在他視線之中的是一副凌亂不堪的畫面,地上,到處都是被摔碎的瓷片,如同雪花一般紛飛的紙片,以及數不清的酒罈,軒轅澤陽滿臉通紅,猩紅雙目渙散無光,隨著司徒落而入的那一室陽光,讓他一下子無法適應,下意識的用手搭在自己自己的額頭上,半瞇著眼睛,看著站在逆光中的司徒落。
“你來幹什麼?”
軒轅澤陽蹌踉著身子,拿著酒壺顫顫慄慄的站了起來,仰頭,將一口辛辣的瓊漿倒入喉嚨中,隨著心中的苦澀,一同咽如了腹中。
“皇上,你這是幹什麼?”
司徒落憤怒的上前,奪過他手中的酒壺,狠狠的砸了地上,軒轅澤陽睜著血眸,惡狠狠的瞪著舉止不敬的司徒落,恨不能掐住他的脖子:“找死?”
“找死?臣都想一死了之了!”
司徒落神色黯然,心中那份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也瀕臨爆發,“皇上,降雪的屍首,你打算如何處理?”
冷冰冰的語氣彷彿來自人間的修羅,司徒落望著軒轅澤陽,寒芒外漏的黑眸電射而出,道“”降雪時我的妹妹,我要將她帶回丞相府,厚葬!“
聽罷,軒轅澤陽憤怒的打斷了他,沉聲怒喝:“不行!”
司徒落的眼睛輕描淡寫的掠過盛怒之中的軒轅澤陽,完全張開的鳳眸之中,閃過兩道冰冷的殺機,視線無意掃過宣紙上的女子清晰的輪廓,心底生出一絲模糊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