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城的目光越過小太監,淡淡落在院子中間,夜色很重,院子里影影綽綽,他一時間也看不分明。
“到底怎么回事?”慕容城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和情緒再度淡淡響起
小太監看了郁輕璃一眼,說道:“殿下,此事,此事還是等慕容風殿下過來再一起進吧。”
慕容城見小太監說得藏掖藏藏掖,淡淡“嗯?”了一聲,小太監見主子滿眼疑惑好奇,急忙提醒道:“主子,這是皇后娘娘賜郁姑娘暫住的院子。”
慕容城聞言眉頭一皺,這才想起,明日好像就是慕容風的大婚之日,自己這幾日忙于政務,竟然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可是,慕容城念頭一轉,若這個院子里住著的是郁輕璃,那么,剛才那一聲驚呼……
慕容城眉頭一跳,一把撥開了小太監,修長的雙腿一跨就進了院子。
“殿下,殿下,還是等大皇子來了一起進吧。”小太監死命抱住慕容風的腿。
慕容城低頭看著這個忠心的奴才,輕輕用腳撥了一下他,嘴上卻說道:“快給我起開,明日便是慕容風大婚,今夜斷不能出任何意外!”
慕容城說著抬眼對齊齊站在院子門口的幾個侍衛吩咐道:“去再找些人來,將院子先圍起來!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一定要保證郁姑娘的安全。”
侍衛們紛紛領命而去,小太監看著慕容城就這樣淌進渾水去,真是欲哭無淚。
他這個時候開始后悔,不住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要多嘴,見慕容城忙得焦頭爛額,偏偏要說園子里的梔子花開得極好,害得慕容城來了興致,卻遇到這樣的事。
大婚前夜,新娘子所在的院子里發出驚呼已經不是什么好事,可偏偏太子殿下還撞了個正著,誰也不知道院子里發生了什么,慕容城竟然就這樣進去了!沒有等慕容風來就這么進去了!
小太監覺得這一次的事,恐怕要麻煩了。
誰都知道自從慕容城成為太子,慕容風心里其實一直都是不服氣的。
小太監一個念頭尚未轉完,慕容城已經立在了院子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春花的尸體和癱軟在一旁的郁輕璃,眉頭一皺,慕容城就蹲到了郁輕璃的身邊。
“郁輕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城看著郁輕璃空洞的雙眼,蒼白的臉色,眉頭緊緊的擰成了一個川字。
可是,他連續問了幾遍,郁輕璃都沒有理他,慕容城想了想,脫下了自己的披風給郁輕璃蓋好,這才走到了春花尸體旁。
他蹲下細細打量起尸體來,胸口的衣襟雖然被扯開,可是裙裾卻是完好,看起來不似是被強暴過,而且身體沒有外傷,掙扎的痕跡也不是太大,可見,兇手一定是這丫鬟認識的人。
慕容城掃視了春花的尸體一遍,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她潔白脖頸上的五個指印上。
慕容城伸出手在指印上方比劃了一番,然后手指往春花后頸一摸,果然摸到了被掐斷的頸椎骨。
“這不是春花嗎?”小太監站在慕容城身后說道:“主子,她叫春花,是慕容風殿下身邊伺候的丫頭。”
慕容風嗎?
慕容城的眉頭再度擰在了一起,他淡淡吩咐道:“去叫仵作來!”
慕容城話音剛落,就聽到院子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聽起來人數還不少。
慕容城起身回頭,恰好就碰上了一雙鷹隼般的眼眸。
四目相對,慕容城心頭一驚,慕容風卻立刻變了一幅面容。
“太子殿下怎么會在這里?”慕容風面容帶笑的迎了過來,“時辰都已經這樣晚了。”
慕容城眉頭一皺,尚未開口,他身邊的小太監卻已經說道:“殿下忙完政務,聽聞附近的梔子花開得極好,便過來走走。”
慕容風對于慕容城沒有回答自己,而是一個小太監回答自己很是憤怒,他目光冷冷落在小太監身上,心想,不過一條狗,竟然也敢仗了慕容城的勢,在自己跟前囂張起來!
然而,打狗要看主人,慕容城如今還是太子,他也不能當著慕容城的面對小太監如何,只得反問道:“是嗎?我倒不知道,郁輕璃所住的院子里,何時種了梔子花!”
“殿下誤會了。太子殿下是在附近賞花,聽到郁輕璃姑娘院子里發出驚呼這才趕過來的。”小太監明知道自己這番舉動會得罪慕容風,可是為了自己的主子他也只有提著腦袋說這番話了。
畢竟,在這個碩大的皇宮里,主子的榮寵便是自己的榮寵,倘若自己不維護主子的利益,那么,第一個該倒霉的也就是自己了。
小太監這么一說,慕容風也不好當面和慕容城撕破臉,只得說道:“不知太子殿下趕過來,看到什么了嗎?”
慕容城伸出手朝旁邊一指,慕容風回頭看去,立刻見春花的尸體,那死狀有些恐懼,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慕容城見慕容風看到春花死,不過是微微皺起眉頭,更沒有關心一下明日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郁輕璃,心中的疑惑更濃。
春花怎么會死在這里?
慕容風心中電光火石的閃過適才自己和梅紅私會時,院子里的動靜。
難道……自己剛才的事真的被人撞破了?會是誰呢?
心虛的慕容風偷偷斜睨了慕容城一眼,火光將慕容城的眉目清晰的照出來,他面容上帶著一貫冷漠的表情,默然的看著斜倚在一旁的郁輕璃,眼神深邃如海,被長長睫毛投下的陰影籠罩住,竟一時間看不分明他的情緒。
慕容風心中一動,看了看慕容城,又看了看郁輕璃,最后目光才落在了春花的尸身上。
慕容風沉默了片刻,這才又掛上一幅焦急的模樣走到了郁輕璃身邊,一眼就看到郁輕璃身上的披風,那披風上所繡制的紋飾,分明就是屬于太子的。
慕容風眸色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郁輕璃,你怎么樣?剛才發生什么事了?”
郁輕璃畢竟是重生過一次的,經過最初的驚嚇過度,如今早已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和理智,她大約猜得出來春花是被誰殺死的。
雖然對于慕容燕回的下手狠辣有些怪責,可是春花這丫頭素來是心術不正,又愛欺上瞞下,故而如今見她如此慘死,除了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外,倒也覺得是罪有應得的。
“殿下,輕璃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郁輕璃輕輕站起來,淡然的說道:“永夜無眠,輕璃不過吩咐春花一會兒端碗銀耳蓮子羹來,便去花園里閑逛了一會兒,等輕璃回到院子,便見春花慘死,這才驚嚇過度,事態慘呼。”
郁輕璃表情淡然自若,除了那因為驚嚇而兀自未曾褪去的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恢復了些精神。
郁輕璃說話間,忽然感覺到一縷似有還無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她猛的一回頭,卻正好對上了慕容城的眼睛。
郁輕璃心中一驚,不知道這慕容城心里又打什么主意,想了想,覺得自己暫時還是不要攪進他們皇子之間的事比較好,便將身上的披風取了下來,緩緩走到了慕容城的跟前,“適才失態,多謝太子殿下仗義相助。”
接還是不接?慕容城猶豫了片刻,小太監卻已經聰明的接過了郁輕璃手中的披風,躬身道:“郁輕璃姑娘暫居宮內,太子殿下關心慕容風殿下,對姑娘略微上心,也是應該的。”
小太監這話說得可以算是不失了慕容城的風度,又不讓慕容風起疑,可慕容風看著小太監手中的披風,想到剛才郁輕璃說在花園閑逛,又想起小太監說的慕容城去看梔子花……一瞬間,慕容風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蛛絲馬跡,唇角頓時忍不住浮起一絲冷笑來。
“太子殿下似乎剛才命人喚仵作來?”慕容風幽幽開口,“如今漏夜,又是宮內出事,我瞧著還是別召仵作來了,命人將院子封住,待明日仵作再來即可。”
慕容城聞言看著慕容風問道:“明日皇兄大婚,尸體這般放置一夜恐怕不妥。”
“說的也是。那太子殿下有何打算呢?”
“不如,今夜命人將尸體安置到別處,也免得郁姑娘還得另外安置,勞頓一夜,明日又是大婚,郁姑娘這身體恐怕受不住。”慕容城瞧了一眼郁輕璃蒼白的面容,誠懇的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小太監看了看自己的主子的背影,實在是忍不住翻了一個又一個白眼。
主子呀,郁輕璃是別人的老婆,你瞎操心個什么勁兒啊!
慕容風看著慕容城開口一個郁姑娘,閉口一個郁姑娘,眼神里的狠意越發的無法抑制。
“可是,即便尸體挪走,可終究是死了人,輕璃恐怕也不敢再住了。”慕容風再度出口反對,慕容城聞言,覺得慕容風說得也有道理,便不再開口。
慕容風趁勢說道:“這樣吧,隔壁院子正好也空著,在車輦準備好之前,輕璃就先到那里去休息吧,這個院子就先封鎖起來,待日后再處理,太子殿下看這樣如何?”
慕容城聞言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