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輕璃定了定神,緊緊的抱著李氏的骨灰,從今日起,她的母親就要在這里安家了!雖然她不愿意,但是目前這是最好的地方。
祠堂的朱紅大門大開著,想來那些宗親們應該都已經過來了,看來這些人還是十分敬重自己的父親的。
郁輕璃冷笑,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他們的敬重。
“小姐,小姐……”梅紅一路跑來,氣喘吁吁。
“已經通知過了?”
梅紅努力點頭,她跑的有些急了,現在還說不出話來,不過眼底眉梢卻愈發帶著幾分對郁輕璃的信服和敬佩,小姐就是料事如神,她按照小姐的話一說,老爺連問都沒問,直接就答應了下來,說是一會兒就會過去。
郁輕璃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手中的那木盒抱緊了些,這是她即將踏出的第一步,只能成功!
“走吧!”
見到身后的梅紅總算是平息了下來,郁輕璃才吩咐她跟了過去。
白色的孝服漫過那高高的臺階,一步一步,進入那朱紅色的大門之中,郁輕璃高昂著頭顱,微微抬起下巴,帶著滿心滿臉的驕傲與堅毅,走入宗祠之中。
郁輕璃帶著梅紅,一路穿過中堂,走到那議事的正廳之中,雖然從未曾來過這里,但是直覺卻告訴她應該往哪里走?
果然,一入正廳,郁輕璃就見到了那已經坐立在兩側的宗親族人們,而那些在郁輕璃的口中應該稱呼爺爺叔叔輩的長輩們在見到一身孝服的郁輕璃之后也愣在了那里。
郁輕璃四下環顧一眼,已經將祠堂的陳設布置大致記在了心中。
正廳之中朝南擺放的是歷代郁家出眾的當家牌位,而這兩側的位置上則是他們的家眷,每一個牌位背后都代表著一份郁家的榮耀,在那中間靠后的位置,還有一些依然空白的牌位,想來總有一日,這上面也會鐫刻上郁正砂的名字。
看完了陳設之后,郁輕璃的目光落到了那端坐在兩側的郁家長老們的臉上,雖然不清楚他們具體的身份,但是從他們的穿著判斷,這些長老中地位最高的應當是左側的三個長老。
在郁輕璃打量這些人的同時,他們也在打量著這個一身孝服的年輕女子。
只見這女子一身孝衣素服,卻無法遮掩那一身的靈動傲然之氣,尤其是那一雙眼眸,眼波流轉之間閃耀著智慧的光芒,雖然只是一個女子,卻又隱隱透著幾分冷厲,帶著不輸與日月的光華,在這小小的宗祠之中,讓人覺得炫目不已。
有眼尖的族人大約已經猜出了郁輕璃的身份,連忙到那左側的位置低聲耳語,而坐在那位置上的三人都只是幾不可聞的點了頭,表示知道了,看樣子應該是對這女子的身份并不感興趣,他們是沖著郁正砂來的,他的女兒么,來與不來有什么相干?
不過也有稍稍年輕些的族人猜測著郁輕璃的目的,這宗祠之中向來很少有女子步入,除非是朝廷冊封的誥命夫人或者是朝廷頒發了貞潔牌坊的,即便是這樣的女子也只有在丈夫或者是族中的長兄陪同的狀況下才能踏入這里,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女子,那就是在族中做出讓人不齒之事的,會被帶到這宗祠之中進行公審。
除去如此極端的兩類人之外,這祖宗宗祠之中,倒是真的未曾有過女子踏足,如今這郁輕璃一身孝服而來,神態自若優雅,并無半分心虛膽怯之意,這倒是不免讓那些郁家宗親們詫異不已。
沒有人開口詢問,郁輕璃也就不回答,主角未曾到場,她,有什么好著急的?
不多時,郁正砂帶著江白一同來到了祠堂之中,按照規矩未曾冠以郁家姓氏的奴仆們也沒有資格進入這宗祠之中,于是江白只能在祠堂外面守著,讓郁正砂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在見到那站立大廳之中的素衣女子時,郁正砂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這孽障,怎么又跑到這里來了?
當下正了神色,沖郁輕璃低聲喝道:“胡鬧!你來這里做什么?”
郁輕璃卻驕傲不減,定定的看著郁正砂,半餉才開口道:“既然人都已經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
郁正砂一愣,卻依然沒有回過神來,而那幾個宗家長輩也心生疑惑,今日,不是郁正砂請他們來議事的么?
看著那些長輩們迷惑不解的眼神,郁正砂卻陡然明白了過來,他還真是生了個好女兒!用宗親們的名義喊了他來,隨后又用他的名義將這些宗親們聚集一處么?
郁輕璃,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這個向來乖巧溫雅的女兒,自從那李氏走了之后,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雖然聰慧機敏不改,先前的溫和順從卻早已經蕩然無存了,現在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耍起了這種權術?
想他郁正砂為官多年,竟然被這小小的計謀給耍了,他怎么沒有好好想想,若真是宗親們有事要與自己商議,又怎么會委派梅紅這個小小的丫鬟呢?大意了,真正是大意了!
郁輕璃卻在此時恭敬的給祠堂之中的眾人行了禮,“太祖,祖父,各位叔伯,輕璃此廂有禮了。”
而眼尖的族人們也已經看那郁正砂的神色不對,隱約猜到了幾分端倪,只是不知道這小小女子將他們都聚集在此,究竟所為何事?看她穿著那不合時宜的孝服,眾人的心中暗自揣測起來。
郁正砂卻不愿意繼續讓郁輕璃在此處丟人現眼了,哪里有未出閣的姑娘到這祠堂之中來的?何況還是穿著如此的衣裳,他郁正砂還沒有死呢!這身孝服是為誰穿的?!
郁正砂的臉色越發的難看,眼底都隱隱透出血絲來,他先沖著那些宗親們行了禮,“各位叔伯長輩,是小女唐突了,今日勞煩各位白來了一趟,改日我一定親自前去等門道歉。”
郁正砂此言一出,宗家族親中已經開始有人起身了,看來,今日之事就是一場鬧劇,大約是這郁家小姐因喪母之事和父親鬧別扭了,想要找他們評評理吧。
如此揣測一番之后,眾人的心中也有了章程,既然不是郁正砂叫他們來的,繼續呆著也沒有什么意思,總不能留下來看郁正砂父女之間的矛盾吧?
眼看著這些宗親族人們要走,郁輕璃拔高了聲音,“你們若是希望被我父女牽連,被朝廷抄家滅祖,自當可以離開!”
郁輕璃聲音清冷,語氣也很是自然,像是商量卻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宗親們面面相覷,不知是不是這小女子的妄言之詞,好端端的,怎么會被抄家滅祖呢?
其中有心急的開了口,“你這女子,便是和父親有些許矛盾也斷然不該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有什么話,你們自家說清楚也就罷了。”
郁正砂的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一直以來,他都是這些宗親眼中的楷模,且不說位高權重,這蒼和也算是無人不知他教育出一個溫和知禮的女兒來,怎么今日,這向來被人吹捧的女兒竟然說出這番妄言,真真是叫人心中憤懣。
“還不住口!”郁正砂一把上前,扣了郁輕璃的手腕,隨后壓低聲音道,“家丑不可外揚,有什么事情,回去和為父說清楚就是。”
隨即也顧不得其他,沖宗親們開口道:“都請回去吧!”
郁正砂位居丞相多年,說出的話自然是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剛毅來,只是那宗親之中輩分最高的幾位依然穩坐釣魚臺,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意思,那幾個本想離開的宗親在見此情景之后,不由也止了腳步。
半餉,左側最上位的老者總算是睜開了半合著的眼眸,驟然精光四射,“郁正砂,你雖然貴為丞相,但是在我郁府之中成就在你之上之人大有人在,今日,且不管是何人將我們聚集此處,方才聽了抄家滅祖一言,倒叫老朽等人心下不安,不妨就好好聽聽這小丫頭說說,此話究竟從何說來?”
一旁的兩個老者也連連點頭,想來也是這樣的想法,畢竟這是大事,再怎么這個以蒼和第一才女著稱的小女子也斷然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不是?
郁正砂咬了咬牙,只得放開了郁輕璃的手腕,沖那老者作揖道:“三叔公,你且聽這小兒胡言,她一個未曾出閣的姑娘,哪里會知曉什么朝廷大事?何況若是真有此事,我這丞相之位豈不是不保了么?
郁正砂的一番話也算是有理有據,倒是讓年輕一些的宗親們為了難,說來也是,這抄家滅祖并非小事,既然并非小事自然會通過郁正砂,但是此時郁正砂都未曾得到消息,這小丫頭卻如此言辭鑿鑿,這其中難道真的是這丫頭在危言聳聽么?但是她為何要這么做?
似乎看出了這些人眼中的猶豫神色,郁輕璃冷笑道:“若是此事因我父親而起,你們覺得他會對你們坦言嗎?”
那被郁正砂喚作三叔公的老者略一點頭道:“你且說來聽聽,不過這祠堂重地容不得你胡言亂語,否則,縱然你是丞相之女,也免不了這一頓家法。”
郁輕璃直視那老者,沒有半分的畏懼,“這是自然!”隨即轉身沖那郁正砂道,“還煩請父親坐下聽我細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