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心知肚明,急急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這玉佩是小的從河邊一具尸體上偷來的!”
“尸體?!”慕容燕回只覺得一個晴天霹靂,險些就站不穩(wěn)腳步,“男的女的?”
瘦子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顫抖著嘴唇吐了兩個字,“女的。”
慕容燕回一把丟開瘦子,也忙不得上馬,縱身就往河邊追去,那瘦子要逃,卻被長空抓住,一提就追了上去,一邊說道:“你還想溜不成?前面帶路!”
瘦子苦了一張臉,“大人,小的真的只是偷盜了那玉佩,小的去的時候,那女的已經氣絕,在水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可怖得很。”
長空心情壓抑,一言不發(fā)的追著慕容燕回趕了過去。
河道雖然很長,但是在臨近碼頭的地方都有堤壩,故而,慕容燕回是直接沖著后面的廢棄碼頭而去的,剛剛走到碼頭里,就看見一地的尸體,那黑衣人顯然已經死了多時,身下的血液已經凝固成暗黑色。
慕容燕回頭皮一炸,忍不住放聲喊了起來。
廢棄的場地內空闊無人,慕容燕回聽著自己的聲音回蕩,只覺得冷到了極致,那是從心底升騰而起的涼意,就像是站在虛空之中一般。
“璃璃,璃璃!”慕容燕回瘋了一般在各種木箱子里尋找,驟然間聽見一聲輕微至極的呻吟聲。
那聲音雖然微弱,細若游絲,傳到慕容燕回耳朵里卻擲地有聲,他腳步頓時一僵,隨即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躥到了聲源處。
哪里,三個黑衣人倒在一起,一只滿是血污的手從黑衣人身下緩緩伸出來,他似乎在掙扎,似乎體力不夠。
慕容燕回看著那只手,心里也不知道該喜該憂!
半晌,慕容燕回才醒過神來,命令長空將人從水底拉出來。
長空一把將那只手身上的三個黑衣人丟開,將那人拖了出來,長空冷漠的將人平躺在地,慕容燕回湊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領口,冷聲詢問道:“你們追的人呢?”
“逃……逃走……”
慕容燕回心中一喜,這么說來,璃璃暫時應該沒事,他繼續(xù)詢問道,“人往哪里逃的?”
話音剛落,就看到那被救上來的人七竅流血,眼白翻了出來,慕容燕回心中焦急,伸手探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人已經沒氣了!
“該死!”
慕容燕回就懊惱不已,清九安撫道:“主子,這人說小姐逃走了,說不定小姐根本沒事,屬下帶人往下游去找找看,或許能有什么線索。”
慕容燕回頷首表示同意,清九帶人往下游的方向搜尋,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意,慕容燕回冷心冷面,陰沉的就像是那暴雨欲來的天空。
一聲馬蹄聲破空而出,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匆匆而來,長空下意識的擋在了慕容燕回的身前,待那馬車近了,他才皺了眉頭。
“冬盞,你怎么過來了,可是夕落醒了?”
冬盞點頭,給慕容燕回行了禮,才撩起車簾子,慕容燕回上前一步,夕落已經掙扎著從馬車上下來了,長空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那滿臉蒼白的夕落,半是責備的開口道:“你怎么過來了?”
懷中的女子微微一顫,隨即虛弱的說道:“主上?主上在哪里?”
慕容燕回上前一步,就看到夕落蒼白虛弱的臉,他心中的擔憂未曾減少半分,夕落都傷的這般嚴重,那么璃璃呢?
“夕落?!璃璃呢?你是追著璃璃過來的吧?”慕容燕回急著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姐?”夕落掙扎著站起身來,仿佛腦子不管用,她回憶了一會兒,忽然哭了起來。
“你別哭,你告訴我,璃璃呢?!”慕容燕回聲嘶力竭,看著夕落哭,他心里那股不好的預感已經如荒草一般的瘋長,他害怕極了,害怕到雙手都在顫抖。
“主上!你懲罰我把!”夕落忽然跪倒在地,“小姐,小姐她落水了。”
涼,透心的涼意。
慕容燕回咚咚咚退了散步,險些摔倒的身影被長空扶住。
“搜,給我搜河!”慕容燕回一轉身就往河邊跑,長空一揮手,所有舉著火把的人統(tǒng)統(tǒng)跑到了河邊,瞬間將河堤照了明若白晝。
長空一把將瘦子推向前,手中的弩對準他的心口。
瘦子無奈,只得前面帶路,暗罵自己貪心,不過是聽隔壁的狗蛋說賺了大錢,用一具女尸就換了五十兩銀子的事,就跑來看這女尸身上有沒有好處。
這下好,看這情況,那女尸八成是慕容燕回的相好。自己可算是觸了霉頭了!
瘦子一臉苦逼相,覺得自己是倒了血霉了!
“殿下,殿下,小人真的只是偷了玉佩罷了。”瘦子跪在女尸身邊,一眾火把隊將他和女尸團團圍在中央,火把照耀下,河水里浸泡著的尸體虛浮在水面上,臉朝下,什么也看不明白。
慕容燕回忽然不敢動了,他凝視著尸體,那衣裳,那頭發(fā),儼然就是郁輕璃今日所穿的,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慕容燕回伸手按住胸口,似乎不這樣做,那顆心頓時就會跳出來一般。
長空看了看,問道:“主子,我去?”
慕容燕回點了點頭,長空小心翼翼的將那尸體翻過身來。
眾人齊齊“啊”了一聲退了幾步,夕落捂著臉壓抑的哭了起來,慕容燕回卻只覺得心底驟然就空了一塊,涼颼颼的往里透著風,吹得他整個人都宛若凝固了一般。
是誰?究竟是誰?!殺了璃璃還要毀她的容貌?看著血肉模糊的臉,蒼和國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神”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那便是他最愛的女人,那便是他無法割舍的牽掛,然而,只不過一個轉身,他們便已經天人永別了!
慕容燕回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臉朝著地,誰也看不清他的容貌,然而,他微微聳動的雙肩卻暴露了他的行為。
長空見狀揮手道:“行了,你們都回府吧。”
眾人齊齊走了,碼頭頓時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轟隆一聲雷響,一點雨驟然而來,絲絲點點越來越大,打得人脊背生疼。
慕容燕回沉默片刻,驟然抬頭,“璃璃!”那聲音凄絕痛徹,直入心扉,讓人聞之不禁淚流。
慕容燕回一聲喊罷,一口鮮血噴薄而出,人也隨之栽倒在地。
長空和夕落急急趕過來,長空將女尸背負在身后,清九抱起慕容燕回,夕落則扶著冬盞上了馬車,幾人失魂落魄,一步一步的走回了王府。
一夜的雨,下得洋洋灑灑,直到凌晨時分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慕容燕回挨家挨戶的搜人的事,終于是驚動了府尹,而府尹也是個狡猾的,自知慕容燕回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自己不敢處置,也不能處置,故而連夜報上了折子。
不到早朝時,這封加急的折子就遞到了慕容石棱的手中,他尚未起身,倚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只命福公公念。
福公公卻是個謹慎的人,不肯念,為難的拿著折子像是拿了個燙手山芋。
慕容石棱睜開眼見狀,眼底有贊許,嘴上卻罵道:“瞧你那點兒德行。”說著,他接過福公公手中的折子打開,看了幾行就皺了眉頭,“這燕王又鬧的什么幺蛾子?朕雖然下了旨意讓他去尋人,卻也沒有讓他去叨擾百姓!”
福公公接口道:“殿下又怎么了,要府尹如此急奏。”
“他昨夜將京畿城內都翻了個底朝天,還將一條巷子里的百姓人家都搜了個遍,這不是,捅了一個尚書的親戚家,人家連夜就告到了府尹處。”
福公公聞言一笑,“燕王殿下是越來越能折騰了。”
“可不是,平日里朕容著他瞎鬧,也不過就是煙花柳巷,今日怎么竟鬧到了管屬巷里了。”
“那陛下要召燕王殿下嗎?”
慕容石棱想了想道:“也好,便召他進來陪朕用早膳吧。”
福公公聞言恭敬的退了出去,他人老成精,早已看出慕容石棱不打算追究燕王這事,不過是召進來陪陛下一同用早膳,做個樣子也好給那些大臣個交代罷了。
故而,福公公特意囑咐道:“一定要恭敬些請。”
早膳未到,慕容燕回就坐著轎子進了宮,不是他想來,而是他不得不來。
郁輕璃是大皇子妃,如今出了事,遲早會報到慕容燕回這里,與其等著被慕容風中傷,不如提前將事情匯報個清楚。
何況……慕容燕回握緊拳頭,閉上眼,那張恐怖的臉再度映入眼簾。
何況,他還想要向慕容石棱求這具尸身,哪怕它已經如此的可怖。
郁輕璃活著時,自己沒能給她一個名分,那么,她死了,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給她這個名分!
慕容燕回心中下定決心,一步一步走進了御書房內。
慕容石棱端坐桌前,見慕容燕回進來,起身笑道:“你昨夜又鬧什么?都鬧到朕這里了,來,先坐下喝碗粥再說。”
慕容石棱說著,卻見慕容燕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咚就連磕了三個響頭,“陛下!”
慕容燕回素來頑劣,什么時候有過這般慎重其事的時候,慕容石棱的心,頓時咯噔了一聲,沉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起來說話!”
慕容燕回卻固執(zhí)的不肯起身,匍匐在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