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大氣都不敢出,見左右無人,這才急忙撿起金瓶藏進衣袖,金瓶外面裹了一層薄薄的紙,故而落地時才未發出太大響聲,福公公剝開紙一看,只有三個字:下此藥!字體娟秀有力,一看就是女子手筆。
福公公也不知這個到底是不是郁輕璃親筆,思來想去除了她卻又沒人還有這般能耐,福公公左思右想,覺得自己除了聽命,再無其他法子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整了整衣裳,這才端正著走出了房門。
午膳時間快到了,他照例去了膳善坊,看著格式的菜色,想著陛下素日來的飲食習慣,福公公趁人不備,將毒藥涂在了陛下專用的象牙筷上。
他剛剛放下筷子,一個小太監忽然走了進來,那小太監恭敬溫順,眼光有意無意掠過擺放整齊的象牙筷上。
福公公心領神會,壓低了聲音道:“請殿下放心。”
小太監微微一笑,端了碗筷輕輕的退了出去。
福公公嘆了口氣,也才跟著一同到御前伺候。
慕容石棱食欲一直不怎么好,成天的吃藥,口中也素是寡淡,吃什么都沒有滋味。
他看了看滿桌子的菜,隨便指了幾樣,福公公急忙夾了遞過去,那一日,慕容石棱看起來精神不錯,統共吃了十五口,可還未到下午時分,他就開始發熱了。
太醫們嚇得魂不守舍,團團圍在他身邊不敢怠慢半分,每隔一盞茶時間都要請一次脈,皇后也因此請旨到了陛下跟前伺疾,并且嚴令任何人都不許擅近。
得到這個消息時,慕容風的激動之情不言而喻,他滿面紅光的看向舒意,覺得這個愛妾果然是命里帶旺的。
舒意卻皺了眉,“殿下,那毒水那般毒法,怎么陛下只是發熱?”
慕容風聞言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他坐到舒意床邊,拉過她的手一邊把玩一邊道:“也是啊,難道福公公那東西下的分量不夠?”
“光是一滴就讓丫鬟死成那樣,哪怕福公公涂得再少,怎么也拖不過今夜了吧?”
慕容風想了想道:“管他,反正以老頭子那種病懨懨的身子骨,即便再拖個兩三日,恐怕也是必定要走的。”
“那臣妾就先恭喜殿下了。”舒意順勢往慕容風后背上一攀,細長的手指在慕容風喉結處滑動,滿是撒嬌的道:“陛下到時候可要給臣妾一個貴妃當當。”
“好,好,好,都依你!”慕容風拍打著舒意的手背,笑容中待著饑渴的欲望,他一翻身壓住了舒意,房間內立刻傳來舒意迎合的嬌嗔。
而此時此刻,郁輕璃早已和慕容燕回在房間里商議了半天,郁輕璃看著慕容燕回,沉聲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慕容燕回點頭,“為了蒼和,我不得不如此。”
郁輕璃點頭道:“其實,我雖不忍心,可也知道,如今唯有這一條路了。”
“嗯。”
“我給他下的藥,最多可以拖四日,四日以后會稍微有好轉的跡象,屆時慕容風必定是沉不住氣的。”
“好,那便依計而行。”
四日以后。
太子府內,一連串的瓷器破碎的聲音從慕容風的書房里傳出來。
夕落蹲在遠處,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切。
“飯桶,都是些飯桶!”慕容風將桌子上最后一個玉石筆架狠狠砸在地上后,頹然的倒進了椅子里。
“殿下……”舒意嬌羞怯懦的聲音剛剛響起,慕容風就一股怒火直沖胸臆,“住口!都是你給的什么毒水,一點兒作用都不起!”
“四天了,整整四天了,這老東西拖著一口氣沒死不說,今日竟然還有些好轉了!”
“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的藥水不管用。”舒意跪地,嚶嚶的哭了起來。
慕容風聽著舒意的哭泣,越發的覺得心底亂成了一鍋粥。
“行了行了,你本就是外行,誰知道那藥水是不是對那老東西沒用。”慕容風握緊拳頭,“既然這次不行,那我就再換個法子。”
“殿下要怎么做?”舒意抬頭,淚眼汪汪的望向慕容風。
“他不是命硬嗎?我倒要看看,他的命硬不硬得過鶴頂紅!”慕容風說罷吩咐道:“你替本宮走一趟,去城西三條胡同找胡老四買瓶藥。”
舒意聞言點頭,急忙起身就帶了丫鬟去了。
夕落看了一眼,舒意大致的方向,這才轉身返回了郁輕璃的院子。
話說舒意剛剛出了太子府的大門,一道黑霧就從外面鉆入了車篷之內,舒意一驚,急忙就跪倒在地,“主人。您的藥水,沒有毒死慕容……”
“啪”一聲脆響,舒意只覺得臉頰生疼,整個人都被這一巴掌的力度打的斜倒在了車篷之上。
“本座的毒水,天下無敵,怎么可能殺不死一個老匹夫?”墨淵心情極壞,壓低的聲音更是帶了一股殺伐之氣。
“是你們太蠢,那毒水根本沒有下到慕容石棱的身上。”墨淵等了許久都沒有吸食到慕容石棱的精魂,卻聽說慕容石棱再度發熱病倒,他這才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你現在要去哪里?”
“啟稟主人,屬下要去替慕容風取鶴頂紅。”
“鶴頂紅?”墨淵冷哼一聲,“本座的蝕骨水都殺不了慕容石棱,可見你們的計劃已經被人識破,再買什么鶴頂紅有用嗎?”
“那……”
“你回去告訴慕容風,下毒是不行了,不如干脆逼宮,屆時本座會派人協助,保準你們悄無聲息的殺了慕容石棱。”墨淵說罷,伸出手勾住舒意的下頜,“到時候對外宣稱慕容石棱因病而死,再用他的玉璽蓋兩份詔書,慕容風不就順理成章的當上皇帝了?”
“可慕容風雖然沉不住氣,卻也不傻,如何讓他相信他的計劃已經敗露?”
墨淵聞言雙眸一瞇,“不用讓他相信,只要讓他相信本座即可。”
“主人的意思是要將慕容風收為已用?”舒意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好的感覺,急忙說道:“主人,慕容風雖然可以登基,可是這個人剛愎自用,又沒有什么建數,精魂看起來也甚是一般,主人……”
“啪”又一個耳光襲上了舒意的臉頰。
墨淵陰沉沉的說道:“本座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插嘴?慕容風好不好本座自然知道,他再不濟也是天子骨血,精魂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盤!”
墨淵將舒意狠狠摔到一側,“別以為你逃得出本座的掌控,慕容風那樣的蠢材幫得了你什么?”
墨淵一腳踏上舒意的小腹,“你要記住,做狗就的忠心,若是連忠心都沒有,那么這條狗也就沒用了。”
錐心刺骨的痛楚傳遍全身,舒意覺得自己每一個毛孔都在顫抖,她不住的哀求,唇角卻依舊漸漸滲出一絲血跡來,她的心中滿是恨意,卻不敢透露出一分一毫來,只拼命咬牙隱忍。
墨淵見折磨得差不多了,這才滿意的收了腿,“去,告訴慕容風,兵貴神速,今夜就逼宮!”
舒意不敢再造次,乖巧的命人調轉了車頭,當她回來的消息再度傳入郁輕璃耳中時,郁輕璃只微微一笑,朝夕落點了點頭。
“殿下。”舒意一進書房就跪在地上,“臣妾沒有去拿鶴頂紅。”
“什么?!”慕容風迎接舒意的身軀一震,隨機拉長了臉問道:“難道你也要背叛本宮?”
“殿下,臣妾對殿下之心,天地可鑒,臣妾是覺得事有蹊蹺,故而才折返而回。”
“能有什么蹊蹺?你若是不敢,本宮自不會逼你!”
“殿下!”舒意抱住慕容風的雙腿,“那毒水雖不知名,可是毒性卻是殿下親自實驗過的,即便慕容石棱再有上天護佑,也不可能只是發熱而已,臣妾想,是不是已經有人識破殿下的計謀,故而從中作梗。”
“誰?誰敢?!”慕容風一腳踢開舒意,“福公公那老賊?他為了他江南的弟妹,也不可能有如此膽子,何況,我的人親眼看見他將毒水涂在了老東西的筷子上。”
“殿下,這一路走來,難道您不覺得似乎有什么一直在干擾殿下嗎?”舒意急道:“還有那金瓶,殿下是從何處拿到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
“妾身想說什么殿下心知肚明,只怕殿下顧念著對那人的情誼而不忍心動手罷。”
慕容風的嘴唇氣的發抖,心中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難道真的會是她么,她有如此能耐?
“殿下!”舒意言辭懇切,淚眼惺忪,“妾身一心為殿下著想,又何必隨意編排旁人。”
“胡說!”慕容風嘴上說得硬氣,實際上卻是有些心虛,因為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張澄凈素雅的臉,那張臉上有他看不破的情緒,那張臉上總是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傲氣,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沉靜。
會是她嗎?慕容風想著又急忙搖了搖頭,郁輕璃這么做對她又有什么好處?最近她一直安分的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偶爾出府也不過是瓊樓上新菜式,或者是初一十五廟中祈福。郁輕璃雖然對自己不是太親近,可也從未做過什么傷害自己的事,如果自己殺了慕容石棱,那么她順理成章就是皇后,她有什么理由阻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