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迷霧、更靠近
“詹子文與蘇蔻在蘇家夫婦死了之後,是如何安置的他們?”臨走前,閻以涼忽然問道。她問這個沒什麼目的,完全的職業(yè)習(xí)慣。
隔壁家的小廝立即點頭,“下葬了啊,我們還幫忙了呢,就埋在蘇家的墳地。唉,真是慘啊,蘇先生和蘇夫人都沒了模樣了。”似乎想起了那屍體的樣子,小廝直縮肩膀。
點點頭,閻以涼沒有再問的了,轉(zhuǎn)身離開。
禾初牽著馬,跟在後面,衛(wèi)淵則幾步便與閻以涼同行。
“回到柳城,你打算怎麼做?”刑部辦案的規(guī)矩,衛(wèi)淵還真是不知道。
“直接去找詹子文,不承認(rèn)就打的他承認(rèn)。”手成拳,她指節(jié)嘁哧咔擦作響,十分殘暴。
沒想到閻以涼就是這麼辦事的,他以爲(wèi)她會用什麼計策讓詹子文自己承認(rèn)呢。
“怎麼,有問題?”掃了他一眼,他那頜首點頭的模樣實在礙眼。
“沒有。只是這是個好機會,我還要向閻捕頭多多學(xué)習(xí)。”這話,聽起來很不真誠。
閻以涼直接冷哼,他實在假的可以。
“閻捕頭,您這就要走?不如休息一下用過了早飯再走不遲?”小頭領(lǐng)從後面追趕上來,幾分殷勤。
“不用了,我要回去抓人。”目視前方,閻以涼聲音冷厲,聽起來極度瘮人。
“好,若是閻捕頭還有吩咐,小的隨時效勞。”皇都的人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代表著政治中心,可望不可及。
沒理會,閻以涼很是著急,直接轉(zhuǎn)身從禾初手裡牽過馬,翻身躍上馬背,打馬飛奔。
衛(wèi)淵幾不可微的搖頭,隨後也上馬。馬兒踢踢踏踏的聲音在凌晨的天色裡格外清脆響亮。
離開閏城的城門,三人快馬消失在幽暗的大道上。走出去將近千米之外時,三匹馬拐進了林子裡,踏上了近路。
天邊亮起魚鱗雲(yún),新的一天來臨了。
奔波了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不說人,便是馬也都累了。
“停下休息,吃早飯,中午之時,定會抵達柳城。”衛(wèi)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雖然也可以不休息的奔波,但是飯卻不可不吃。
這次,閻以涼沒有反對,勒馬停下,然後翻身下馬,放開它讓它自己去吃些草。
禾初動作麻利的重複昨天晚上所做的一切,撿柴生火,然後拿著銅鍋去舀水,煮粥。
席地而坐,閻以涼麪無表情,獨坐一處,她看起來凌厲又孤寒。
衛(wèi)淵坐在不遠處,靠著身後的樹幹,閉上眼睛,幾分清冷,幾分孤絕。
轉(zhuǎn)眼,閻以涼看了他一眼,那張臉和記憶裡的小男孩兒漸漸融合,其實她若是當(dāng)初能夠仔細的瞧瞧,再大膽的聯(lián)想一下,沒準(zhǔn)兒也就猜到了。
他兒時便長得漂亮,和小女孩兒一樣。長大了,也還是一樣,比女人要美的多。
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梨花帶雨又絕望的女人,之後,便是他了。
現(xiàn)在想想,還是恍若昨天,燃燒的照亮半邊天的大火,在記憶裡尤爲(wèi)深刻。
當(dāng)時,她頭上臉上都是血,想來也是被人襲擊了。所以,這個身體之前的主人才會離開,她有了機會重生。
對當(dāng)時僅僅四五歲的小女孩兒下手,可見那些人是真的要屠殺樑家滿門。
那些人到底是誰,現(xiàn)在是未知。衛(wèi)淵這些年一直沒停止調(diào)查,可還是沒查到,幕後之人,隱藏的很深。
無聲的深吸口氣,閻以涼扭頭看向逐漸亮起的天空。這個世界,並不似外表看到的那麼簡單,一些黑暗的東西,一直藏在暗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吞噬。
米香味兒飄出來,喚回了閻以涼的思緒,此時此刻,她還真感覺餓了。
禾初在小溪裡抓了兩條魚,雖然只有巴掌大,但是做下飯的小菜還是夠了。
他清理好,然後插在木棍上,放在篝火上烤。
這一切他做的順手,即便在野外,似乎也難不倒他。
怪不得帶著他,帶著他,儘管麻煩了些,可是不會沒飯吃。
不過兩刻鐘,清粥和魚就都好了,自動過去吃飯,閻以涼一點都不客氣。
衛(wèi)淵動作優(yōu)雅,禾初也是小口小口,唯獨閻以涼風(fēng)捲殘雲(yún)。
看她一眼,衛(wèi)淵幾不可微的揚眉,“那個時候你吃東西也是這般模樣。”而且,在林子裡摘了果子充飢還不分給他。
不爲(wèi)所動,閻以涼恍若沒聽到。
禾初微微擡眼分別看了倆人一眼,儘管好奇,但是他什麼都不問。
吃完東西,禾初痛快收拾,之後上路,此時太陽已從天邊跳了起來。
來時走過一趟,回去時速度就更快了。馬兒飛奔,簡直如同安了翅膀。
太陽逐漸升到半空,馬兒也終於從樹林中出來,上了官道,直奔柳城。
昨日就說今天中午回來,他們十分準(zhǔn)時,一直在衙門門口等著的李道頗爲(wèi)讚歎。兩城這麼遠,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王爺,閻捕頭,你們可真快啊。”跑過來給牽馬,李道連連讚歎。
“帶上人,抄傢伙,跟我去周王府。”大門不進,閻以涼擰著眉頭,煞氣濃烈。
“周王府?還抄傢伙?閻捕頭,咱們做什麼去?”李道被驚著了,對於他們來說,周王府那地方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抓人。”閻以涼眸子如刀。
李道不眨眼的點頭,“是。”閻以涼下令了,他也沒辦法不服從。
轉(zhuǎn)身跑進衙門去整隊,一時間府衙都熱鬧了起來。
“你真要這麼闖進周王府?”儘管周王無權(quán)無軍隊,可是畢竟是親王。
“如何?皇宮內(nèi)院有賊人,我也這般闖進去。”沒人攔她。
衛(wèi)淵雙手負後,眉尾微揚的看著暴戾的人,已然無話可說。
“閻以涼,你回來了。這是怎麼了,找到兇手是誰了?”聽說閻以涼回來了,寧筱玥快步的從府衙內(nèi)跑出來。
“嗯。”掃了寧筱玥一眼,閻以涼單音迴應(yīng)。
“太好了,是蘇蔻的情夫吧?哪個人啊?”柳城有錢人就那麼幾家,她現(xiàn)在也差不多都聽說過了。
“哼,詹子文那個無恥敗類。”提起詹子文,閻以涼便想直接把他踹到大牢裡去。
“詹子文?沒搞錯吧!”睜大眼睛,寧筱玥無法相信。那可是周王的女婿,現(xiàn)在也算沾了點邊兒的皇親國戚了。
“就是他。”斬釘截鐵,她的話毋庸置疑。
“天啊,真是不敢想象,居然會是他。而且,蘇蔻可是懷了四個月的身孕啊。他一邊跟青瑤郡主眉來眼去等著入贅,一邊又和蘇蔻有了肌膚之親,這個狗東西。”說起來,寧筱玥也不禁忿然,什麼東西啊。
“沒錯。”這種人,得死一百次才解恨。
“那走吧,去抓人。”寧筱玥挺起脊背,抓住他先得揍一頓才行。
李道將衙門的捕快會和起來,一共八九個人,各自帶著兵器。
府尹聽到了動靜,也匆忙走出來,“王爺,需要下官做些什麼?”
“趙大人在府衙等著便是,抓人,閻捕頭是專業(yè)的。”衛(wèi)淵看了一眼閻以涼,有她在,其實根本不用這麼多人。
“是。”府尹躬身,一切聽從。
轉(zhuǎn)身,閻以涼不廢話,當(dāng)先走在最前。寧筱玥小跑跟上,一邊道:“蘇蔻的家人沒過來麼?這個負心漢,把他們女兒千里迢迢的帶到柳城,又不好好對待,實在可恨。”
“她沒父母,都死了。”說起來,簡直極其的慘。
“這麼慘。那這詹子文真該死,這麼可憐的姑娘,即便想自己平步青雲(yún),和她說清楚就完了嘛。可是他卻一邊攀大樹,一邊玩弄她,混蛋。”真是想不出詹子文那儀表堂堂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實際上是個敗類。
閻以涼不語,但從她的側(cè)臉完全看得出她有多狂暴。
看了她一眼,寧筱玥又道:“而且成親那天還是你幫忙射的彩頭,太噁心了。”若是自己幫了一個人渣,她也會噁心的要死的。
衙門的捕頭全副武裝,來勢洶洶的在街上路過,來往的百姓都好奇的圍觀。不忙的甚至開始追著他們走,十分想看看他們到底去做什麼。
柳城富人居住的地方,周王府就在這裡。
仍舊是那日喜氣洋洋的樣子,大門上還掛著紅綢,甚至空氣中還有著喜氣。
大門口小廝站崗,一眼就瞧見了朝著周王府來的人。一人回去稟報,一人迎下來,“衛(wèi)郡王,閻捕頭,您們這是、、、、”帶著當(dāng)?shù)氐牟犊欤瑏韯輿皼埃@是做什麼。
“讓開,執(zhí)行公務(wù),抓人。”擡手,閻以涼輕而易舉的揮開擋在面前的小廝,直接走進大門。
小廝被扒拉開,差點跌倒,閻以涼這一下力氣頗大。
一行人直接衝進周王府,大管家也接到了小廝的稟報匆匆趕來,也不禁幾分慌張。
“閻捕頭,您這是做什麼?衛(wèi)郡王,您也在。”衛(wèi)淵在後面,雖然看起來是看熱鬧的,但顯然他知道怎麼回事兒。
衛(wèi)淵不語,清冷俊美,遺世獨立。
“把詹子文叫出來,我有話要問他。”掃了大管家一眼,閻以涼直奔大廳。身後的一行人本不敢隨意的闖進王府,如今跟著閻以涼,昂首挺胸,格外有底氣。
走進大廳,八九個捕快佔據(jù)大廳兩側(cè),將丫鬟小廝都趕了出去。
閻以涼站在主座前,雙手負後,氣勢強大。
寧筱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熱鬧,衛(wèi)淵也緩緩的走過閻以涼,旋身坐在了主座上。
不過片刻,老周王出現(xiàn),他年輕的三夫人扶著他,倆人看起來倒像是爹和女兒。
“閻捕頭,你這是做什麼?闖進我王府,還要審問我的女婿?”儘管沒什麼權(quán)勢,可是此時此刻,老周王也有了怒意。
“周王,我無意冒犯。但是,詹子文與一樁命案有關(guān),他拋棄自小有婚約的女子,還讓她懷了孩子。前日他迎娶青瑤郡主,那女子自縊身亡,此時屍體就在府衙。”眸子不眨,閻以涼擲地有聲。
老周王微愣,顯然閻以涼所說的這些,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
“老爺,姑爺他是個孤兒,怎麼會有婚約呢?”三夫人仰臉看著老周王,溫柔提醒道。
“對啊,子文他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怎麼會有婚約?”老周王一副恍然的模樣。
“他是無父無母,但是他在何處長大成人又如何習(xí)的滿腹經(jīng)綸,周王你可知道?與他定下婚約的蘇家收養(yǎng)了他,將他養(yǎng)大,他卻爲(wèi)了攀附王爺你這棵大樹,便拋棄了相伴長大且也失去父母的未婚妻。”閻以涼看了一眼那三夫人,她嬌小溫柔,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
“這、、、”老周王再次被問住了。
“沒有證據(jù),我是不會貿(mào)然闖進周王府的。”看著老周王,閻以涼字句清晰。
就在此時,大廳門口,詹子文和青瑤郡主出現(xiàn)了。
青瑤一臉憤怒,牽著詹子文的手,快步衝進來。
“爹,他們要做什麼?管家說,他們說子文和命案有關(guān)。”青瑤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衛(wèi)淵也在,神情也更加謹(jǐn)慎了。
“閻捕頭說有證據(jù),咱們暫且聽聽。”老周王看了一眼詹子文,他也開始懷疑了。
青瑤抓緊詹子文的手,也開始不安。
看著詹子文,閻以涼眸光如刀,他看起來很平靜,還是那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從他的外貌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如此敗類。
“詹子文,你認(rèn)識蘇蔻麼?”開口,大廳裡所有人都沒了聲音,並且視線一致的看向詹子文。
詹子文搖頭,“不認(rèn)識。”
“不認(rèn)識?她懷了你的孩子,並且已經(jīng)四個月了,你不認(rèn)識?那你上的是誰的牀?”邁步,閻以涼走近他,她身上的氣壓也隨之覆蓋而來。
詹子文後退了一步,“不知閻捕頭說的是什麼?”
“是麼?閏城你知道在哪裡麼?你在那裡長大,想必也熟悉的很。我昨天與衛(wèi)郡王去了閏城,那裡的人可都很想你呢。”盯著他,閻以涼步步緊逼。
聽到閏城二字,詹子文的神情有瞬間的慌張。
“閻捕頭,世界之大,同名同姓的也大有人在。”停頓了下,詹子文反駁。
“名字一樣,不至於長得也一樣吧。不然,我把閏城蘇家隔壁的小廝找來,他和你很熟吧。”挑眉,他這種狡辯,等同於死前的掙扎。
“閻捕頭,即便子文就是在閏城長大的那又如何?你所說的那個女人,沒準(zhǔn)兒就是認(rèn)識他,看他和我成親,想敲詐一筆。”青瑤一步擋在閻以涼麪前,極力的爲(wèi)詹子文爭辯。
垂眸,閻以涼看向青瑤,她那模樣,好像隨時都會撕了她的臉。
“那個女人已經(jīng)死了,自縊而亡,死前還吃了墮胎藥。”一字一句告知,青瑤的臉色也開始變白。
“詹子文,你還不承認(rèn)?即便你從來沒有在白天進入過蘇蔻住的院子,但是隔壁的鄰居有人聽到過你說話。或許,可以把她叫來聽一聽你的聲音。”擡手,撥開擋在她面前的青瑤,閻以涼盯著詹子文,眉目凌厲。
“唉,可惜了那已經(jīng)成型的孩子了。一劑墮胎藥下去,他就無緣與這世界見面了。嘖嘖,血粼粼的從蘇蔻的肚子裡流出來,太慘了。”寧筱玥的聲音響起,聽起來血腥難忍。
“不要說了!”詹子文忽然大吼一聲,驚得青瑤身子一顫。扭頭看著他,青瑤臉色煞白,很顯然還是不相信。
“子文、、、你真的、、、”她和詹子文在一起一年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原來一直都在騙她。
“郡主,您不要著急。或許,姑爺也是有苦衷的。”三夫人走過來拉住青瑤的手,輕聲安慰著。
“有苦衷你可以告訴我啊!你什麼樣子我都不在意,可是你怎麼能騙我?”眼淚刷的掉下來,青瑤滿臉受傷。
詹子文看向青瑤,欲說什麼,又低下了頭。
“既然你承認(rèn)了,那麼跟我走吧。”擡手扣住詹子文的肩膀,閻以涼這一下子壓得詹子文也彎了膝蓋。
“閻捕頭,您等等。子文所做的這些也不過是不想讓我知道,怕我不同意他和青瑤的婚事。他既已犯了錯,便讓他補償。這樣吧,讓他親自爲(wèi)那個姑娘下葬,或是打他幾大板。總之,這事兒不宜張揚。”老周王忽然發(fā)聲,即便生氣,但是也要面子。
閻以涼轉(zhuǎn)眼看向老周王,什麼都沒說,扣在詹子文肩膀上的手用力,指節(jié)泛白。詹子文同時一聲痛呼,胳膊發(fā)出輕微的響聲,她把他的胳膊扭斷了。
老周王擰眉,沒想到閻以涼這麼狠,連他的面子也不給。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皇上曾說過無數(shù)次。他以身作則,從不犯錯,周王的女婿又有什麼特殊呢?”鬆開手,詹子文立即躺在地上,臉白如紙。
青瑤儘管生氣傷心,但仍舊惦念,立即蹲在地上。三夫人蹲在另一側(cè),兩個女人想伸手又不敢。
“王爺,您看、、、”閻以涼油鹽不進,老周王立即看向衛(wèi)淵,想讓他做主。
衛(wèi)淵幾不可微的揚眉,他慢慢看向閻以涼,閻以涼只是冷冷掃了他一眼,隨後彎身將青瑤推到一邊,扯著痛呼不斷的詹子文大步離開。
大廳兩側(cè)的捕快立即跟上,一行人恍入無人之境。
寧筱玥站起身,一邊搖頭,看著坐在地上滿臉淚的青瑤幾分同情。女人啊,有時候就是這麼笨。
“王爺,閻捕頭一向公事公辦,皇上也十分信任她。您若是不想在皇上面前落下什麼話柄,還是不要和她作對。”站起身,衛(wèi)淵淡淡的彈了彈袍子上不存在的褶皺,奉勸。
老周王滿臉爲(wèi)難,看了一眼哭的傷心的青瑤,最後什麼都不說了。
扯著詹子文返回府衙,這一路來,無數(shù)人圍觀。
那前天才娶了郡主的才子,在柳城也是相當(dāng)有名。都說他前程似錦,到時可能權(quán)傾朝野。可誰想到,這才第三天,居然就成了這個模樣。
閻以涼麪色如冰,一路返回府衙,看著被帶回來的人,府尹也很意外。
“閻捕頭,這、、、”這是周王的女婿,把人就這麼帶回來,若是有放了的那一天,他可就不好過了。
“這就是那個害的蘇蔻自縊身亡的男人,無恥敗類。”將人扔到地上,詹子文滿頭的冷汗,疼的要暈厥了。
府尹點點頭,還是沒想到啊。
“詹子文,蘇蔻的墮胎藥,是你讓她喝的麼?”不管他的手臂,反正一時也死不了。
詹子文不回答,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痛呼,臉色如紙,冷汗如雨。
“不回答,就當(dāng)你是默認(rèn)了。爲(wèi)了攀附周王,他不止拋棄蘇蔻,還逼她墮胎,致使蘇蔻生無可戀自縊身亡。趙大人,您看,該怎麼辦?”看向府尹,閻以涼這詢問也是沒什麼誠意。而且,從她的表情來看,若是府尹的判處很輕,她會生氣。
府尹略一思索,“閻捕頭,現(xiàn)在,詹子文還是周王的女婿啊。”按照大燕律法,這皇親國戚犯了罪,雖然也有懲罰,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輕的。
“那又如何?當(dāng)年吏部尚書的嫡子醉酒強暴民女,便被直接發(fā)配到了邊疆做苦役,永世不得回皇都。”果然,在閻以涼這兒,別想拿身份來說事兒。
府尹深吸口氣,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麼便押入大牢。”押入大牢,要擇日審判。皇親國戚或是身份特殊的都只是給隔離在一個房間裡,外面有人看守就行了。
但現(xiàn)在閻以涼這態(tài)度,府尹覺得給安排到普通的大牢她纔會滿意。
“把他押入大牢之前,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他。”蹲下,閻以涼擡手扯著他衣襟,一把將他拽到自己面前。
手臂斷了,詹子文更是疼的全身溼透。
“我問你,蘇蔻的丫鬟小寧在哪兒?”這個丫頭,不知跑到何處去了。好像自從出了閏城,她就消失不見了。
“我不知道。”搖頭,詹子文的聲音都沒什麼氣力。
“真的不知道?她就沒去過蘇蔻居住的小院兒麼?”拎著他的衣襟,閻以涼居高臨下,字字冷厲。
“不知道。”閉上眼睛,詹子文滿臉的冷汗,他到底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無法得知。
“既然不說,那就在牢裡呆著吧。你的手臂,也不會有人給你醫(yī)治。不要以爲(wèi)你不說,我就找不到。你隱藏的這麼深,還不是被我找出來了。”冷哼一聲,閻以涼鬆手撇開他,起身揮手要人將他拖走。
府尹一直插不上什麼話,看著詹子文被捕快拖走,他暗暗嘆口氣,倒是希望閻以涼能把這詹子文帶回皇都去。
這柳城不大,老周王雖然沒權(quán)沒軍隊,可是那也是親王,他一小小府尹,實在不敢得罪。
詹子文被拖走,在閻以涼之後才離開周王府的衛(wèi)淵以及寧筱玥也回來了。
瞧見閻以涼,寧筱玥便直搖頭,“青瑤郡主哭的要暈厥了,而且還要求老周王上稟皇上,告你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告我?那她得先串好詞兒,別讓皇上知道她自己挑選的丈夫有多無恥。”閻以涼不以爲(wèi)意,在衛(wèi)天闊面前告她的狀,即便是皇后,那也得斟酌斟酌。
“她被刺激的傻了,老周王又不傻。衛(wèi)郡王不鹹不淡的說了兩句,那老頭已經(jīng)消停了。”說著,寧筱玥往門外看了一眼,府尹正在弓著身子和衛(wèi)淵說話。
“哼。”瞇起眸子,閻以涼不甚在意,即便告到皇上面前,她也不在意。
“現(xiàn)在怎麼辦?人已經(jīng)抓住了,但只是一個負心薄義,間接害蘇蔻自殺,怕是也關(guān)不了他幾時。若是青瑤郡主死也不和他分開,那他就還是周王府的人。出了大牢,就能繼續(xù)逍遙快活了。”寧筱玥覺得這種懲罰實在不夠,若是青瑤郡主能將他踢出周王府也就罷了,但依現(xiàn)在來看,那是不可能的。
“現(xiàn)在還差一個人,蘇蔻有個丫鬟始終下落不明,得找到她才行。”說起這個,閻以涼不禁蹙眉,這個丫鬟隱藏的太深。
“還有個丫鬟啊,那到哪裡去找。”好像並不容易啊。
雙手負後,閻以涼一時也沒什麼頭緒。
忙活了一個上午,太陽已經(jīng)朝西挪的時候,才吃上午膳。
風(fēng)捲殘雲(yún),閻以涼的動作一向如此,不管做什麼,都很快。
寧筱玥坐在她身邊,不緊不慢的吃著,也在思慮這些事情。
不過,她顯然幫不上什麼忙,畢竟查案,是閻以涼的專長。
“閻捕頭,您用完飯了麼?小的有事兒跟您說。”驀地,李道出現(xiàn)在飯廳門口,看著閻以涼,是真的有事。
看了他一眼,閻以涼放下筷子,隨後起身走出去。
“什麼事兒?”出了飯廳,閻以涼掃了一眼四周,沒人。
“閻捕頭,您第一次來府衙,不是說查找關(guān)於城西山裡的樑家麼?是這樣的,小的啊,想起來一個人。是我家鄰居大壯的岳丈,他今年八十多歲了,年輕時就專門進山挖那些稀奇的草藥賣,一直到去年他生了場病之後才歇下來。城西的山他都去過,並且都很熟悉,哪怕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小的覺得,他老人家應(yīng)該能知道關(guān)於樑家的一些事情。閻捕頭若是覺得有用的話,小的帶路,去見見他老人家。”李道還記得閻以涼的事情。
略一思索,閻以涼點點頭,“好,這就走吧。”
“誒,好咧。”李道立即帶路,倆人很快的離開府衙。
李道所說的老人住在城北,這裡的房子較好些,肯定要比蘇蔻住的那種房子好太多了。
院落較爲(wèi)寬敞,連院牆都很高,並且上面鋪著一層紅瓦。
在巷子裡走了一陣兒,李道便停下了,面對的大門半開著,還能看到院子裡曬著的草藥。
藥香味兒飄在空氣裡,很好聞。
“閻捕頭,就是這兒了。”擡手示意,李道先走了進去。
“朱大爺,您在呢。”進了院,便瞧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坐在小椅子上擺弄著還粘著土的草藥。儘管看起來年紀(jì)很大,但是腰背挺直,精神不錯。
“李道啊,你怎麼有空過來了?”看了一眼李道,朱老頭放下手裡的藥根,拍拍手上的泥土。
“朱大爺,我今兒是有事想問問您,還請您能夠如實的告訴我,那城西山裡有個樑家,您知道吧?”從旁邊拿過小板凳,李道放下一個給閻以涼,另一個放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朱老頭看了一眼陌生的閻以涼,然後又看了看李道,“樑家?十多年前就沒嘍。”
“沒錯,十五年前一場大火,宅子和宅子裡的人都成了飛灰。”閻以涼淡淡開口。
“可惜啊,那宅子,和天宮差不多。”朱老頭搖搖頭,頗爲(wèi)感嘆的模樣。
“您可曾見過樑家的主人?”老周王說過一些,但是很模糊。
“主人?那沒見過。見過他們家的護院,守在山裡,不讓我們進山的靠近。”朱老頭回憶,儘管過去很久,但是也記得清楚。
“不許外人靠近?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太過神秘了。
“具體原因誰能知道,不過啊,有一次我在山裡挖了兩天的藥材。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還沒走出山。後來,我就瞧見這十幾輛車順著通往樑家的路往外走,那每輛車上都是一個大箱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累的馬都走不動了似的,誰知道拉的是什麼東西,反正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嘆著,那時覺得好奇,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成往事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瞇,閻以涼也被繞進去,愈發(fā)覺得這樑家不簡單。
李道看了一眼閻以涼,隨後道:“那樑家被大火燒了之後,您就再也沒見過樑家的人了吧。”
“那去哪裡見?估計都燒死了。”朱老頭嘆氣,一邊搖頭。
“這麼說,除了樑家的護院,您並沒有見過主人家。”看來除了老周王,都沒有見過樑家主人。
“沒見過,那哪是我們能見著的人啊。住在那樣的宅子裡,和皇上也沒差了。”似乎仍舊被那恢弘的宅子所震懾,朱老頭的語氣都帶著驚歎。
閻以涼記憶裡的宅子也很高,她認(rèn)爲(wèi)那是因爲(wèi)她那個時候很矮,才產(chǎn)生的視覺效果。
不過,爲(wèi)今聽這朱老頭所說,或許那宅子真的很不平凡。
在朱老頭這裡聽到的,讓閻以涼陷入更大的謎團之中。這其中,迷霧重重,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破解的。
衛(wèi)淵調(diào)查了那麼久,卻還是收穫甚微,她初初著手,想來更是得不到什麼有用的。
與李道返回府衙,在門口便碰見了似乎等在那兒很久的嶽山。
“閻捕頭,您回來了。我家王爺有要事與您相商,您請。”擡手,嶽山似乎等了很久,被太陽曬得汗都出來了。
上下看了嶽山一通,閻以涼雙手負後,快步與他離開。
衛(wèi)淵在自己暫居的院子裡,門窗皆打開,甚至能透過那房間裡的後窗看到院子後的鳳尾竹。
禾初在小廳裡煮茶,衛(wèi)淵則靠坐在窗口,清風(fēng)吹拂,他肩後的髮絲也微動,這是一幅畫卷。
走進來,閻以涼直接走過去,於軟榻對面坐下,然後看著他,眼睛也不眨。
“做什麼去了?這麼久纔回來。”本是計算著她吃過了飯便叫嶽山去找她,怎知這一等就是將近兩個時辰。
“私事。你找我什麼事兒,說。”不廢話,閻以涼也不想和他討論樑家的事兒。
她不說,衛(wèi)淵也不逼問。眉尾微揚,他不似剛剛那般清冷恍若靜止,反而看起來如同花開。
“今天在周王府,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較爲(wèi)奇怪的人。”開口,衛(wèi)淵聲線略低沉,但是很好聽。
皺眉,閻以涼緊盯他,“誰?”
“周王的三夫人。”衛(wèi)淵薄脣微揚,些許弧度便讓他看起來十分耀眼。
“那個女人?”閻以涼沒過多注意。
禾初端著煮好的茶過來,分別放於兩人面前,茶飄香,好聞極了。
閻以涼恍若沒見,一直緊盯著衛(wèi)淵。
衛(wèi)淵端起茶盞,動作優(yōu)雅的喝了口,他每個動作都好看。
“奇怪在哪裡呢?很多。她說的話,動作,更重要的是,在詹子文出現(xiàn)之後,他看了她不下五次。”衛(wèi)淵的觀察力,也是很驚人。
聞言,閻以涼不禁回想那個三夫人所說的話,所做的動作。如今這麼一想,確實有些不妥。
她沒有與詹子文對話過,但是與老周王以及青瑤郡主說的話,無外乎都是爲(wèi)詹子文辯駁。雖溫柔的好像沒什麼力度,但那種語氣,卻是能讓人輕易的對她言聽計從。
“這個女人,是一年前被老周王納入府中的。”在周王府時,第一次在水榭的晚宴,寧筱玥問過大管家。
“一年前?”衛(wèi)淵揚眉,恍若星子般的眸子浮起幾分饒有興味兒,有戲。
“這個時間,真是很敏感啊。”閻以涼拿起茶盞,完全是爲(wèi)解渴的喝了一大口。
“這是明前雲(yún)露,喝的時候要慢一些,否則會醉的。”看她牛飲一般,衛(wèi)淵勸道。
“喝茶會醉?我一拳頭來的更快些,馬上就‘醉’死過去。”閻以涼掃了他一眼,認(rèn)爲(wèi)他是說謊。
“這個醉,和醉酒不一樣。明前的雲(yún)露喝太快會出現(xiàn)暈眩耳鳴,明後的雲(yún)露則是毒藥,會要人命。最常見的毒老鼠的毒藥三步醉,就是用明後的雲(yún)露淬鍊出來的。”解釋,一時間衛(wèi)淵像是個老夫子,很有耐心。
三步醉閻以涼知道,皇都曾經(jīng)有吃這種老鼠藥自殺的。雖然小量不至於死人,但是吃的多了,馬上就死,救不活。
“用毒藥做茶喝?有錢人的癖好麼?”放下茶杯,閻以涼擰眉。
“但味道確實很好不是麼?”衛(wèi)淵淺酌一口,他很喜歡這味道。
味道?閻以涼沒嚐出什麼味道來。對於這種文雅複雜的東西,她一向沒什麼興趣去分辨。
“既然這三夫人有問題,那麼今晚我便去會會。”看看她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也好,或許,會挖到更多的東西。”衛(wèi)淵覺得,這三夫人絕對不簡單。
看著衛(wèi)淵,閻以涼雖是沒再說什麼,不過對於他的眼力,她還是有幾分佩服的。當(dāng)時在周王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詹子文的身上,但是他居然能夠觀察到其他的東西,讓她也不禁高看一眼。
夜幕降臨,一個黑影從府衙外牆掠過,不過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閻以涼速度極快,穿過街巷,無人發(fā)現(xiàn)。
不過在她閃到一條街時,她身子一閃隱入了陰影處,屏息,恍似消失了一般。
下一刻,另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她剛剛停頓過的地方,似在尋找她的影子。
身子一閃,閻以涼眨眼間滑到那黑影的身後,一把扣住他肩膀,另一隻手襲他後腰。
前面的人一閃,後腰躲過的襲擊,但是肩膀還被閻以涼扣住,掙脫不得。
“是我。”掙不脫,他說話,聲音熟悉。
“跟著我做什麼?”即便他不說話,閻以涼在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時,也知道他是誰了。
衛(wèi)淵身上有著很特別的味道,那時在清苑,他沐浴過後從浴室出來,她聞到之後便記在了腦子裡。
“自然是想瞧瞧那三夫人。”轉(zhuǎn)身,他抓住肩膀上閻以涼的手,救出自己的肩膀。
不能強硬的掙脫,否則她手上力氣過大,他肩骨都會被她捏碎。
甩開他的手,閻以涼雙手負後,臉被黑巾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凌厲如刀。
衛(wèi)淵也同樣黑巾遮面,看不見他的容貌,但是單單那一雙眸子,便能知道他樣貌不差。
“既然跟著就光明正大,鬼鬼祟祟,會被我捏斷脖子。”擰眉,她幾分不耐。
“穿著這一身衣服,如何光明正大?”衛(wèi)淵倒是覺得稀奇,若真是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估計會被打死。
懶得和他擡槓,閻以涼繞過他,繼續(xù)朝著周王府靠近。
衛(wèi)淵跟在後,同樣腳步無聲。
周王府的紅燈籠還沒撤下來,看起來還是那張燈結(jié)綵喜氣洋洋的模樣。但是,府中的氣氛卻不是如此,依稀的,能聽到青瑤郡主砸東西夾雜著哭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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