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言論自由,可是這種言論變成犀利的刀,成為理由屠殺,其實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華慕嬈道:“周先生,你說那些煙花女子很可憐,一直都在為親人朋友的一己私欲出賣自己的靈魂與肉體,戴著面具過著紙醉金迷的靡亂生活,可是?”
周秀才微笑道:“難道不是嗎?”
華慕嬈不贊同地嘆了一口氣,“你認為自己最大的價值是解救她們?可是她們得知自己親人死去的那一刻,有感謝你嗎?啊,我知道,周先生壓根沒有想要她們的感謝,是不是?”
周秀才皺了皺眉頭。
華慕嬈道:“昨夜,我回去之后認真思考了一下周先生的話,周先生說你與我是同樣的人,華安在思考這同樣的人的共同點在于何處?于是我有一個困惑,需要先生指點一二。”
周秀才道:“請問。”
華慕嬈悠然的目光變得犀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周秀才的身上,一字一頓地問道:“誰,在你的背后?”
周秀才端茶的手微微一顫,險些將剛晾涼的茶水給潑出來了,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華慕嬈:“是誰告訴你,殺人可以解決問題?殺人要是能解決問題的話,這個世上早已沒有人,以惡制惡不失為一種極端的辦法,你是否認為華安是江湖中人,便習慣面對殺戮呢?”
“……”
“曾有人對我說,刀是兇器,無論有多正義的幌子,他依然在奪取人性命,別為所謂的正義找借口,啟用兇器,你傷我殺,還是欲念作祟。”
周秀才脊背一挺。
華慕嬈:“也許周先生要說,你與那些煙花女子交情不深,對她們沒有欲望,又何來欲望之說呢?雖說欲望一定要在男女之事上?有些欲望是產生在自我價值的碰撞上。”
周秀才喝了一口茶,仍舊覺得嘴唇干涸,不禁舔了舔嘴唇。
華慕嬈眉目略揚,一言一語中,自有一番妖異之氣,仿若魔音娓娓道來:
“你四十歲才考取秀才之名,在得知自己患有肺病之后,命不久矣,看待實物的眼睛發生了變化,外加她們家書內容中,有些人不但不懂得感恩,反而變本加厲的掠奪,這個世界,好像一切都錯了。”
華慕嬈:“這個時候,應該出現了一個人,找到了你,說有辦法平衡你心中的空虛,讓你找到多舛命途中的平衡點,殺人是否讓你產生了快感?”
華慕嬈盯著周秀才臉上微妙的變化,“你宣泄你心中的正義,淪為他的棋子,好像在臨死之前找到了自身的價值,卻不知道已淪為別人代罪羔羊,周先生,你可知你的正義有多么的狹隘?”
“啪”的一下,周秀才被激怒,一把將石桌上的玉瓷器摔個稀巴爛,顫抖著手,指著華慕嬈的臉,“你胡說!你胡說!”
打蛇要三寸,正因為抓住了痛楚,所以才會狗急跳墻,華慕嬈答應要幫白帝城將局面扳回來,不想要讓這個案子成為一樁浮水案,必須從替周秀才的洗腦世界里走出來。
華慕嬈站了起來,“先生是聰明人,盡管華安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勸服先生的,可是先生必須看清楚這個塵世,先生,你看明白了嗎?”
周秀才的腦袋有一些迷糊,眼前出現重影,“我……我看得相當明白。她們命……命太苦了。”
華慕嬈見況,“佛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那是佛道的一種境界。生活在俗世的信男善女皆被紅塵所擾,誰不是在苦苦煎熬,你說你想將她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然后呢?她們的生活有變好嗎?”
周秀才呢喃道:“我殺了人,是為了她們能自我的活,沒有約束的活,然后……然后,怎么啦?”
“自我的活?”華慕嬈目光一閃,冷笑一聲,“沒有,她們還是煙花女子,依然賣弄笑臉與肉體,她們的境況沒有因為你眼中的禍首消失變得有什么不同?你明白嗎?”
周秀才眼神一片恍惚,“怎么可能?不是這樣的?他說過,只要將世界上的壞人殺光,她們就能獲得自我,獲得自由,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再過苦日子。”
華慕嬈眼前一亮,與楚迦樓相視一眼,趕忙問道:“他是誰?”
“他?是誰?”周秀才捧著腦袋,腦子出現了許多幻象,有一天有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來找他,說教他一個辦法來舒緩心中壓力,也能讓他考取功名,享受他四十年來的待遇。
周秀才不是腦筋笨,也不是別人所說的那種不擅長讀書的人,而是不擅長考試,一入考場,腦筋一片空白,直到有一位自稱為傳道士的人出現……
等周秀才將事情原委在意識混亂的階段正準備闡述出來,華慕嬈心神思慮過度,忽而耳邊傳來一陣鐵器的嗡嗡聲。
一道閃光,一把飛刀直襲華慕嬈的腦袋而來,楚迦樓在一旁恭候,劍一出鞘,劍氣將飛刀給打下來了,可惜猜中了前頭,華慕嬈大叫道:“不好!”
周秀才的喉嚨處插著一把飛鏢,楚迦樓縱身一躍,連忙去追那些暗處的殺手。
“喂喂,你還沒有告訴我,誰是傳道士呢?”華慕嬈趕忙走到周秀才的身邊,見飛鏢分毫不差地插入周秀才的喉中。
周秀才的眼睛布滿血絲,滿臉痛苦之色,望著蔚藍的天空,身體動彈了兩下,嘴角溢出血絲,想要對華慕嬈說什么,可惜字不著調,再撲騰兩下,瞪大眼睛望著華慕嬈,嗝屁死了。
華慕嬈花費那么多的功夫,說了那么多的廢話,不就是想挖出幕后人嗎?不就是想要引蛇出洞嗎?
好啦,蛇已經出動了,不知道楚迦樓能否逮得住?
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傾巢而出,一定要逮住蛇,否則這一局都白布了。
之前,華慕嬈與楚迦樓為何大搖大擺地在街道上竄走,目的是吸引暗處關注緊張這一案子的幕后人的注意力,二是華慕嬈想用一種從輕松到緊張的談話,讓周秀才走出偏執的被催眠。
無奈的是,華慕嬈只差一點就擊潰了周秀才被洗腦被催眠的世界,伸出手將死不瞑目的周秀才的眼睛合起來,“楚迦樓,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