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小試牛刀

“七月啊，準備的話，給一個信號。”陳赫就站在攝像機后面，沉靜地說到。

其實陳赫此時心里十分緊張，或者用擔憂來形容更加準確。雖然當初選擇顧七月就是他的主意，即使沒有李然的推進，他也認為顧七月是聰明的選擇；但試鏡時候的印象還是做不得準，真正的考驗還是隱藏在拍攝過程之中。

顧七月這一場爆發哭戲可謂是第一集最大的考驗，也是電視劇在第一集時引起話題、關注、討論的焦點收尾戲，說嚴重一點，第一集的成敗很大程度就維系在這一場戲上；說正常一點，這場戲將會成為第一集的點睛之筆，也是矛盾沖突的起點。所以，顧七月的表現至關重要。

不僅是陳赫，其實劇組還有許多人都在關注著這場戲，不管是想要看笑話，期待著顧七月出丑的；還是想要看結果，探究一下顧七月為什么會戰勝傳說中的韓孝珠拿下這個角色；亦或者是想要看演出，期待著顧七月能夠讓他們過去十一天來的工作畫上完美的句點……總之，一個劇組兩百多人，至少有超過一半的人都在密切注意著顧七月的表現。

李勝基也是如此。

過去這十一天以來，李勝基著實有些憋屈，之前他還擔心顧七月的演技，但真正進入實戰之后，反而是他一直被陳赫指點，顯然他的表演才是“燦爛的遺產”最讓人擔心的部分。相反，顧七月雖然在之前戲份都沒有太多發揮空間，卻一直都表現十分出彩，這倒是讓許多人眼前一亮，同時也為李勝基制造了很大的壓力。

現在李勝基的心情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期待著顧七月發揮出色，最近這段時間他總是會想起顧七月的好，想念當初他們剛剛戀愛時的甜蜜和幸福；另一方面他又想要看顧七月出丑，不希望他處處落后于顧七月，這有損他的自尊心，暗暗期望著事實上顧七月的演技也不怎么樣的情況出現，那就可以讓他減少許多負擔了。

于是，李勝基也就站在不遠處，眼神錯雜地關注著顧七月進行這場戲的表演。

“好了！”顧七月朝陳赫示意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場記拿著場記板走了進來，“第一集，靈堂會面，第一次拍攝”，隨后“啪”地一聲記錄下來，就又再次走了出去。

顧七月深呼吸了一下，整個人的氣場都低沉了下來，那種慌亂、緊張、急切、焦躁、不知所措的情緒剎那間翻涌起來，但她卻沒有抬起頭讓攝像機記錄下來，相反她只是低著頭，然后開始埋著頭往前沖，只不過沖了幾步，就猛然剎車停了下來。

此時，顧七月才抬起了頭。不，準確而言，是高恩星抬起了頭。

高恩星抬起頭，低低喘著粗氣，那雙眼眸里充滿了無限的迷茫，看著眼前白茫茫的靈堂，看著一堆白花中間的照片，看著自己父親和煦的笑容，她充滿了無限的茫然，眼睛微微睜大起來，那種迷惘背后，一股不敢置信的錯愕悄然涌現起來。

高恩星那微微張開的雙唇緊緊地抿了起來，她用力咬著牙齒，抿著唇瓣，試圖讓自己的慌亂平靜下來，但卻根本無濟于事，她依舊只能傻乎乎地看著眼前的照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反應也做不出來，一個步伐也邁不開來，就這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高恩星的右手輕輕抬了起來，手掌卻不自覺地在微微顫抖著，她想要做點什么，但卻發現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右手只能是在空中虛無地搖晃了幾下，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那雙眸子里的茫然和錯雜逐漸匯集成為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不斷打轉。

淚珠里影射著內心的洶涌和錯雜，慌張、迫切、悲傷、痛楚和不敢置信，一顆接著一顆，那雙桃花眼轉眼就變得模糊，彷佛整個世界都在光暈之中暈開了一般。淚珠凝結于睫毛之上，彷佛輕輕一個動作就會滑落下來一般，但高恩星卻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只希望自己看清楚些，再看清楚些：看清楚眼前到底是哪里？看清楚靈堂之上的照片到底是誰？

喉嚨里不自然地發出一些嗚咽之聲，彷佛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但高恩星卻緊緊抿著自己的唇瓣，不讓哭泣之聲泄露出來，反而讓唇瓣開始微微顫抖，就連肩膀都可以看到抑制不住地抖動起來。

此時整個片場都安靜了下來，顧七月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倔強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茫然地看著靈堂，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將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清晰都勾勒出來。即使沒有看到顧七月的正面，僅僅看著她的背影，或者她的肩膀，或者她的手掌，或者她的腳步，僅僅只需要一個細節，任何一個細節，都可以看出來顧七月此時內心那種鋪天蓋地的悲痛。

此時站在后方的不少工作人員都已經不忍心地移開了視線，他們已經不敢觀看了，有些心軟的人已經忍受不住落淚了下來。這樣的顧七月，瘦弱而單薄，脆弱而迷惘，彷佛輕輕一觸碰就會破碎一般，讓人于心不忍。

高恩星就好像夢魘了一般，朝前邁開了一步，抬起右手朝著父親走了過去，那不斷往前伸的右手依舊在顫抖著，卻在試圖觸摸父親的照片——彷佛眼前不是一張照片，而是父親活生生的身影一般。

當右手伸到了前方，感覺那一片朦朧的光芒之中已經無限接近父親時，高恩星伸手抓了抓，卻發現只是一把空氣，這讓她頓時慌亂起來，連忙再向前邁了兩步，迫切地再次一抓，依舊是空氣。這讓高恩星陷入了恐慌，她急促地呼吸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眼睛輕輕一眨，淚水就宛若串線的珍珠一般骨碌碌地滑落下來，視線剎那間清晰起來。

一抬頭，高恩星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父親相片，不是真人，只是相片，而周圍的白花將照片團團圍住。“爸爸死了”，這個想法猛然猶如彗星一般擊中了高恩星，她剎那間就失去了控制，即使緊緊咬著唇瓣，哭聲還是溢了出來，沉悶而悲痛的哭聲；即使強忍著淚水，但炙熱的淚珠還是源源不斷的滑落。

忽然之前，高恩星的哭聲就好像被掐斷在喉嚨里一般，她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那種鉆心的疼痛讓她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身體甚至抑制不住開始晃悠起來，所有的哭聲都被悶在了胸口里，那一聲聲沉悶的悲鳴就好像天邊遠遠傳來的雷聲，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卡！”陳赫的聲音突然就響了起來，宛若閃電一般驚醒了所有人。

許多人都慌亂地開始擦拭著自己的淚水，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只是一場戲而已，雖然他們都知道顧七月是在表演而已，雖然他們都知道這是工作而不是生活，但看著剛才顧七月那種悲傷到了極致、痛苦到了極致以至于茫然自失的身影，即使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淚也依舊源源不絕地落下，他們的內心也都揪成了一團。

這才是真正的表演！

看似無聲無息，看似沒有任何表演痕跡，看似沒有任何雕琢的跡象，卻是如此真實，將角色的一絲一縷都勾勒出來，就好像生活中真實發生一般。

不少工作人員都目瞪口呆了，他們可以不喜歡顧七月，他們也可以堅持地認為顧七月是靠后門走進來的，但剛才這一場戲的震撼，卻沒有人可以否認。

而此時李勝基站在原地更是啞口無言，他從剛才這場戲之中真正地感受到了表演的力量，一種擲地有聲、感染人心的力量，明明是無形的、卻能夠直接擊中他胸口的力量，讓他覺得無地自容、無話可說的力量。顧七月的演技不僅稱得上出色，而且遠遠比他想象中的水準要高出了許多，這不是他目前可以比較的水平，絕對不行。過去三年時間里，他改變了，顧七月也改變了，而此時的顧七月，他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七月，你還好嗎？馬上可以開始下一場戲嗎？”陳赫立刻開口詢問到，他也知道這種細膩的感情要準備把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必須盡快投入拍攝。剛才這場戲雖然只拍攝了一條，但卻堪稱完美，陳赫知道不需要重拍，所以立刻就投入下一場戲的拍攝。

顧七月其實情緒還是處于激烈的波動狀態，她拒絕了前來詢問是否需要喝水的李夕夏，朝陳赫點了點頭，隨后就投入下一場戲的拍攝。因為這種鉆心刺骨的感受真的太痛苦了太可怕了，她不想要承受太久，她也無法承受太久。

拍攝很快就再次開始，這一次顧七月需要和大前輩金美淑對戲，金美淑的演技實力和資歷都毋庸置疑，在她面前，顧七月只能算是一只小菜鳥，壓力在無形之中就已經來臨了，特別是這場戲兩個人都是情感大爆發的部分，對于演員的表演考驗十分嚴峻。但兩個人真正對戲時，顧七月卻毫不落下風，兩位演員女將在這場戲的表演之中飚出了令人拍案叫絕的精彩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