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選擇立場

人們都說名利場像是一個大染缸，這個環境總是會以潛移默化地方式，悄悄地對其中的每一份子進行改造，許多時候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改變。

看著眼前的金在中，顧七月有些感嘆，她沒有資格去評判金在中到底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因為她不是東方神起的一員，更不是當事者本人，她只是一個旁觀者，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的旁觀者。但身為朋友，顧七月卻真實地感受到了金在中的變化。

曾幾何時，金在中是多么痛恨“唯利是圖”，特別是發生了他親身父親的事情之后。

金在中現在的父母并不是親生父母，這個事實金在中是在2005年得知的。親生父母在金在中兒時離婚了，被迫于生計問題，他的母親不得不把年僅四歲的金在中寄養給了一個熟人。2005年，東方神起發表第二張專輯前期，金在中因為練舞而膝蓋受傷，此時才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并且與親生母親見了面。

當時金在中就百感交集，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親生母親。隨后的2006年，金在中的親生父親又突然出現，并且以領養手續不完整為由提起了訴訟，要求重新擁有金在中的撫養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金在中更是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許久都不愿意出來。

那段歲月也是顧七月的低谷期，她又一次錯過了少女時代的出道機會之后，所有希望似乎都破滅了，這幾乎讓一向樂觀的顧七月萬念俱灰。

有一個晚上，她獨自練習到了凌晨兩點，整個練習室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卻是熟練地收拾練習室，把每個房間的燈都關掉，最后意外在樓下的單獨練習室里發現了金在中。無比脆弱的金在中在那個晚上徹底崩潰，哭到喘不過氣來，只因為他的親生父親為了利益，傷害了把他撫養長大的養父母，傷害了一直都在暗地里關注他的親生母親，也傷害了他。

自己的親生父親把自己當做搖錢樹，這幾乎摧毀了金在中的所有防線。而當時顧七月也是被觸動到了，她比別人勤奮、她比別人堅持、她比別人努力，但最終率先登上舞臺的卻總是別人，那一刻悲觀情緒讓顧七月毫無招架之力，結果也完全崩潰。

兩個人就躲在練習室的黑暗角落里，把內心的委屈、憤怒、悲傷全部發泄出來。

可是現在，才僅僅不過三年時間過去，金在中卻做出了和他親生父親一樣的事。

金在中的親生父親就是看到了如日中天的東方神起身上蘊含的巨大價值，所以恬不知恥地向自己從來沒有盡過父親義務的兒子伸出了魔爪；而現在，金在中也因為不肯放開手中的利益，與S.M公司撕破臉，甚至把他和鄭允浩的友誼也置于不顧。

名利場真的是一個大染缸，用著不同的方式將每一個人都染成相似的模樣。

“這不一樣，這不一樣……”金在中當然知道顧七月是什么意思，他抬起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顧七月，雙眼微微泛紅，但卻說不出其他話來，只能反復地重復著這句話，“你不知道情況，你不能這樣指責我……這不一樣……”

看著這樣的金在中，顧七月的眼眶不由也有一些溫熱。

至少，金在中還是有不安，還是有愧疚，還是有矛盾，還是有心虛……這說明在金在中內心深處還是充滿了不確定。

可，那又如何？

即使不確定，即使忐忑不安，但金在中還是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站在樸有仟身邊，他選擇了緊緊抓住手里的利益不放手，他選擇了站在公司的對立面上。

顧七月很難說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么感覺，她憤怒嗎？她悲傷嗎？她失落嗎？也許都有一點，也許也都不是，內心的錯雜很難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她一方面痛恨金在中試圖糊弄自己，但一方面又理解金在中他們對公司的不滿；她一方面厭惡樸有仟用利益將他們綁在了一起，但一方面又知道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爆發出來，即使不是現在，也是在重新簽訂合同地時候；她一方面希望支持自己的朋友，但一方面又無法站在李秀滿的對立面上。

顧七月是一個旁觀者，但她又不是一個旁觀者，她知道，她沒有資格去指責金在中，但她卻必須有自己的立場。

“對不起，我說的話太重了……我剛才說我沒有立場指責你，但我還是這樣做了，對不起。”顧七月深呼吸了一下，靜靜地看著金在中，她內心的錯雜全部都沉淀了下來，滿嘴都是化不去的苦澀。

金在中愕然地看向了顧七月，剛才顧七月還那么強勢，現在居然向自己道歉，這讓金在中很是并不適應。但金在中看到了顧七月眼里的平靜，卻明白了過來，顧七月已經有了決定。

他們真的都太過熟悉彼此，就好像金在中一直擔心顧七月看透自己，也擔心顧七月看不起自己；同樣，金在中也能夠讀懂顧七月。因為他們是朋友。

“九七，你是選擇站在允浩的那一邊了？”金在中輕聲說到，彷佛擔心驚醒了這一片寧靜般。

顧七月搖了搖頭，“在中，你知道的，我支持的不是允浩，也不是公司，而是秀滿老師。”

顧七月知道奴隸合同對練習生的傷害有多大，所以她沒有辦法指責金在中去反抗這件事，即使金在中的最初目的不純。但顧七月也知道，這是行業規則，李秀滿與其說是和規則制定者，不如說是規則執行者，因為他身后還有無數股東的利益需要考慮，這不是個人可以改變的事實，是整個行業的制度。這也是為什么JYJ離開了S.M公司之后，整個行業都會聯手起來壓制的根本原因，在利益面前，他們才是同一陣線的聯盟。

當然，李秀滿是執行人，而且是冷血的執行人，這是事實，就好像李秀滿毫不留情地終結了顧七月的所有希望一樣，他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即使他個人再喜歡顧七月，他也不能讓步。

不過，顧七月卻知道李秀滿對自己的支持，如果沒有李秀滿的支持，顧七月的十年練習生生涯都沒有辦法堅持，早就半途而廢了，估計S.M公司也早就把她開除了；更不要說“燦爛的遺產”試鏡機會了。

在這一點上，顧七月和鄭允浩一樣，她知道李秀滿身不由己的苦衷，也銘記李秀滿慧眼識珠的恩情。

金在中沉默了下來，就好像顧七月不能體會他的立場一樣，他也沒有辦法改變顧七月的立場，這和利益無關，卻又和利益有關。顧七月和鄭允浩一樣重情，他們不會用利益去衡量情感，這就注定了他們的立場不一樣。

也許，早在這場對話開始之前，金在中就知道結果了，就好像顧七月知道金在中內心深處的齷蹉一般，金在中也知道顧七月的選擇。所以金在中才會試圖欺騙顧七月，所以金在中才會心虛和不安。

“我不會說服允浩改變他的立場，但如果你有什么話想要我帶給允浩，我可以幫忙轉達。”顧七月開口說到。因為顧七月清楚地知道，鄭允浩和她一樣，他們沒有辦法邁過自己內心這一關。

感情用事，這是他們最大的弱點，這是他們性格之中最軟弱的一塊，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此，想要掙大錢他們就不能感情用事；但這也是他們內心最大的支撐，也許他們沒有辦法成為億萬富翁，可感情牽扯卻會成為他們最大的依靠。

金在中呆呆地看著顧七月，他卻意識到，也許下次他們再次見面時，不會像他和鄭允浩那樣劍拔弩張，但他們卻也不再是朋友了。因為他已經選擇了立場，立場需要的是冷靜和理智，而成為羈絆的情感則必須斬斷。

這讓金在中有些后悔，離開了S.M公司之后，他還剩下了什么？金在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金燦燦的金子似乎在眼里閃光，但他卻不確定這一切還是那么美好了。只是，金在中不想后退，他也沒有辦法后退了。

“你告訴允浩，奴隸合同勢必要廢除，即使我們卑鄙無恥，但這是事實。”金在中艱難地說到，顧七月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認同他的說法，還是同意幫他轉達。金在中卻突然發現，他不想知道了，因為無論是哪種，都改變不了現實。

兩個人之間所有的緊繃和不安突然就沉默了下來，只剩下咖啡在裊裊飄香，突然，金在中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九七，你說我們還是朋友嗎？”這個“我們”指的是金在中和鄭允浩呢，還是金在中和顧七月呢？金在中沒有說，顧七月也沒有問。

同樣，顧七月也沒有回答。

咖啡屋里一片靜謐，只有那濃郁的香氣在緩緩飄蕩之后。坐在咖啡屋里，悠閑地享受一杯咖啡的有余，欣賞著窗外的匆忙和繁華。這原本是練習生門夢寐以求的生活，但此時真正坐在了這里面，一切卻又沒有想象中那么愜意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心態變化了，還是人們變化了，亦或者是這個世界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