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遐不急不慢的梳洗完,吃過早飯后,方去西廂廳;孫楨娘起身行禮,“三嫂,打擾了。”
“你是豬嗎?睡到這個時候才起。”彭昕見沈丹遐嬌花承雨露后的慵懶嫵媚樣,是又嫉又恨,原本這一切都是她的。
沈丹遐沒理彭昕,跟沒腦子的人計較的人也是沒腦子的人,在主位上坐下,“四弟妹,過來有什么事嗎?”
孫楨娘把昨晚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沈丹遐這才看了彭昕一眼,道:“那就如五奶奶所愿,將杜婆子攆出府去。念杜婆子初犯,就攆去城郊的莊子上吧。”
沈丹遐的決定和孫楨娘的決定不謀而合,孫楨娘微微一笑,“我也是這么想的。”
“不行,她一個下人敢偷吃主子的東西,必須嚴懲。”彭昕高聲道。
彭昕不依不饒,令沈丹遐厭惡,冷聲問道:“五奶奶想如何嚴懲?為了點吃食就要她的命嗎?”
雖說下人可以任由主子打罵,甚至要她們的命,但是只要不是兇殘成性的主子,是不會隨意取下人的性命,敗壞名聲,尤其是徐家這種官宦世家,更甚。
彭昕沉默片刻,道:“她吃了我的燕窩。”孫楨娘不屑地撇嘴,沒見過好東西的土包子,為了盅燕窩這般的鬧騰。
沈丹遐抬手扶了下發髻上的玉簪,道:“侍琴,去包三兩極品燕窩過來。”
“你要做甚?”彭昕問道。
“那三兩極品燕窩,算是我代替杜媽媽賠給你的,這樣不知道五奶奶可還滿意?”沈丹遐問道。杜婆子是可惡,但看在于嬤嬤的份上,沈丹遐決定替她把這事擺平。
“沈氏,你這是要偏幫這個婆子嗎?”彭昕厲聲問道。
“是,又如何?”沈丹遐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茶幾上一放,“彭氏,這里是徐家,不是彭家,你要再敢放肆,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教你規矩。”
“三嫂事多,就讓我來教五奶奶規矩吧。”孫楨娘笑盈盈地插嘴道。
沈丹遐知孫楨娘這是表明態度,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勞四弟妹了。”
“分內之事。”孫楨娘笑道。
彭昕看看沈丹遐,又看看孫楨娘,“你們,你們兩個……這事,我不會就這么算了的,我去找祖母。”言罷,她就沖了出去。
沈丹遐和孫楨娘都沒有出聲阻攔她,唇邊露出十分相似的冷笑。
杜婆子跪下磕頭道:“謝三奶奶,謝四奶奶。”
“小懲大戒,下不為例。”沈丹遐正顏道。
“老奴銘記,再不敢犯。”杜婆子磕頭道。
“退下吧。”沈丹遐淡淡地道。
杜婆子又給兩人磕了個頭,才爬起來,退了出去。
“三嫂,五奶奶對您似乎充滿了敵意。”孫楨娘直接地道。
“她覬覦三爺,曾和太太聯手想要用藥迷倒三爺,成其好事,卻不料三爺避開了,她被五爺給占了便宜,這才嫁進徐家來。”沈丹遐絲毫沒想過替彭昕隱瞞,這等丑事彭昕做得出來,她難道說都說不得?這事被沈妧妧強壓了下去,孫楨娘的奶娘沒能打聽到。
孫楨娘瞠目結舌,難怪先前她覺得彭氏看三爺的眼神不對,原來如此。對沈丹遐毫不遮掩的將這事告訴她,孫楨娘也頗感意外。
跑去圃院向徐老夫人告狀的彭昕,并沒見到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很喜歡彭氏,那是她們婆媳之間的緣法,而彭昕和沈妧妧合謀一事,讓徐老夫人對彭昕不喜到極點,可是彭昕是孫媳不是兒媳,又因當年護彭氏不利,有點愧對彭家,是以徐老夫人不愿當面給彭昕沒臉,索性避而不見。
彭昕氣呼呼地回了院子,蔣奶娘端了杯茶水,送到她面前,“姑娘,喝杯茶,消消氣。”
“沈氏可惡!孫氏可惡!還有那個老太婆也可惡!”彭昕拍著炕幾吼道。
“姑娘,姑娘息怒呀,那沈氏和孫氏之所以囂張,不過就是仗著掌管中饋之權,才這般的為所欲為,縱容惡奴欺主,姑娘,只要你拿到中饋之權,到時候,她們自然就不敢對姑娘你不敬了。”蔣奶娘笑道。
彭昕立刻心動,片刻又皺眉問道:“可是我要怎樣才能拿到中饋之權?”
蔣奶娘湊到她耳邊說了一通后,道:“老夫人不可能讓兩個庶子媳掌管中饋的,到時候就只有姑娘獨掌中饋大權。”
“好,就這么辦。”彭昕笑道。
“在沒拿到中饋大權之前,姑娘就先別理會三奶奶和四奶奶。”蔣奶娘道。
“行,等日后,我再慢慢和她們清算,到時,朗表哥就知道娶錯人了。”彭昕噘著嘴道。
蔣奶娘怔了怔,道:“姑娘,表少爺已娶妻生子,而你也已嫁人,你不要再想著他了。”大伯子和弟媳之間,不管怎樣都是丑聞,這也是今早,徐朗見到彭昕,就迅速離開的原因。
杜婆子因為這點小事被撤換了,與她交好的人,都覺得彭昕太小家子氣,這么點小事,就要斷人前程,實在太過份了;于嬤嬤得知后,到沒說什么,只是去看了看嫁到杜家的女兒。
過了幾日,就到了中秋節,孫楨娘問過于嬤嬤后,請回兩尊一人高的兔兒爺和兔兒奶奶。據說這兔兒爺和兔兒奶奶是小孩子的守護神,拜一拜,可無病無災過一年,沈丹遐并不怎么相信,但還是要徐朗和她一起抱著兩小家伙去園子里拜兔兒爺和兔兒奶奶。
“九兒,你是不是忘記了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習俗了?”徐朗躺在榻上,胖胖和壯壯一左一右靠在他懷里,抱著小腳在啃。
沈丹遐把兩小家伙的小腳丫解救出來,道:“他們還是孩子,可以拜,等及冠之后,就不用拜了。”
徐朗笑,在沈丹遐堅持下,抱著孩子隨她去園子里。徐家頭一回請兔兒爺和兔兒奶奶,引得丫鬟婆子們都過來拜拜,沈丹遐抱著胖胖,奶娘抱著壯壯,站在兔兒爺和兔兒奶奶跟前;兔兒爺穿大紅色武將官服,頭戴金盔,騎著老虎,正氣凜然;兔兒奶奶也是一身喜氣洋洋的紅袍,臉蛋上抹著兩團腮紅,三瓣嘴上抹了紅,看著有點滑稽。
除了兔兒爺和兔兒奶奶,孫楨娘還讓人在花園里裝飾了花燈,掛上了燈謎,準備好月餅、桂花酒、桂花糖等物。晚上一家人在廳里吃了團圓飯,然后隨徐老夫人移步到花園里賞燈、猜謎、賞月、吃月餅,這個中秋節過得十分熱鬧和圓滿。
次日,徐老夫人讓于嬤嬤送了一套她年輕時候戴過的頭面給孫楨娘。
八月十九日,皇上下旨,冊封大皇子高榳為燕郡王。燕郡王府早在五月底就建府完畢,直到現在皇上才下旨冊封。欽天監為高榳搬遷選的日子是八月二十六日。
“為何拖到如今才冊封啊?”沈丹遐覺得這事有點異常。一般情況建府完畢后,就會冊封。
徐朗將剝了皮的葡萄放進她的嘴里,道:“皇后娘娘舍不得讓大皇子出宮。”
沈丹遐吐出葡萄籽,道:“我雖只見過趙后一次,但我能看出趙后并不喜歡大皇子,她不讓大皇子出宮建府,絕不是舍不得他。”當一個王爺,怎么也比當一個光頭皇子強,尤其是高榳如今已在六部行走,自然還是住在宮外方便。
“九兒,不要這么敏銳。”徐朗又塞了顆葡萄給她吃。
“燕郡王建府,送什么賀禮好?”沈丹遐問道。
“你從庫房里隨便找點東西送過去就行了。”徐朗隨口答道。
沈丹遐橫了他一眼,道:“老爺可派人傳了話,要每房都拿出一份像樣的禮單來。”
“用不著理他。”徐朗冷著臉道。
“得,這事跟你說沒用,我明兒找四弟妹商量一下,看送什么吧。”沈丹遐推開徐朗的手,“我不吃了。”
徐朗把手里的葡萄塞進自己嘴里。
第二天,沈丹遐正準備去找孫楨娘,秦氏過來了,“三弟妹,這個院子瞧著就喜慶,花花草草長得真是茂盛。”
“婆子丫鬟打理的好。”沈丹遐淡笑著把秦氏請進了西廂廳。
婢女把茶水送了上來。
“大嫂過來可是有什么事兒嗎?”沈丹遐這是明知故問。
“我閑著無事,過來找三弟妹聊幾句。”秦氏笑道。
沈丹遐笑著端杯淺啜了一口。
秦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直接問道:“三弟妹,送給燕郡王的賀禮,你可準備好了?”
沈丹遐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正想問問四弟妹的意見呢,四弟妹的母親畢竟是宗室。”
“哎,還是三弟妹想得周全,走走走,我們一起去找四弟妹問問去。”秦氏說著伸手就要去拽沈丹遐。
沈丹遐借著放茶杯,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她的手,不過沈丹遐還是和她一起去了榴實院,趕緊把這禮單的事解決吧,真是件麻煩事。
臨安翁主和大皇子雖然沒有接觸過,更別提孫楨娘了,但是孫楨娘在皇族那里的人脈,要比沈丹遐和秦氏多,孫楨娘到是打聽到了大皇子高榳的喜好,“喜歡前朝名窯的器物,尤其喜歡秘色瓷。”
秘色瓷,是前朝貢品級瓷器,淺灰色胎釉細膩致密,釉面晶瑩潤澤,色如淺色湖水。沈丹遐命侍琴拿庫房的冊里來,翻了一遍,發現在白釉瓷、釉彩瓷、黑瓷、青白瓷……獨獨沒有秘色瓷。
吃過晚飯,沈丹遐拽住徐朗,笑得諂媚,“夫君,我有事要和你說。”
徐朗嘴角抽搐了下,除了在床上,平時只有在求他時,她才叫他夫君,“何事?”
“你那個秘瓷筆床一直沒用吧?”沈丹遐笑問道。
“不行,那是我的心頭好。”徐朗立刻洞悉她的打算。
“心頭好?”沈丹遐噘嘴,“你的心頭好不應該是我嗎?”
徐朗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里,“你是心中所愛。”
沈丹遐笑,踮腳親了下他的唇,道:“你把那秘瓷筆床給我,改明兒我一賠三,我定找三件秘瓷器物還你。”
“我不要。”徐朗不答應。
“喂,你是不男人啊?”沈丹遐伸出手指戳他胸口。
“我是不是男人,你應該最清楚。”徐朗抓住她的手,往兩腿之間按。
沈丹遐把手抽出來,“你要不把秘瓷筆床給我,你今天就別上我的床了。”
“九兒,你不能這樣不講理。”徐朗苦著臉道。
“我是女人啊,女人就可以這樣不講理,你到底答不答應?”沈丹遐傲矯地抬起下巴道。
“答應,答應。”徐朗服軟了。
沈丹遐滿意地笑了,
八月二十二日,徐老夫人讓于嬤嬤點算各房的禮品,做成禮單。
八月二十五日,在宮里住了半月之久的徐蛜被送回來了,跟著她一起回來的還有一道圣旨。徐蛜被皇上指給燕郡王高榳做側妃,高榳的正妃是裴國公的嫡女楊靈芝,另一個側妃是祥清侯的庶女趙忎之。
除了這一正兩側妃,皇上還給高榳指了四個夫人,都是五六品官的女兒。高榳一下就有了七個妻妾,沈丹遐得知這事后的反應是,皇上就不怕高榳精盡而亡嗎?
沈丹遐和徐蛜共過患難,挺喜歡這個不多事的庶妹,而徐蛜的伍姨娘曾在徐朗小的時候,幫過徐朗一次;沈丹遐和徐朗商量后,特意去徐蛜住的院子看她。
徐蛜住的是一進的小院子,正房三間,左右廂房各兩間,還有一個倒座,院子中放著太平大缸,里面養著睡蓮。院子不大,但徐蛜一個人住已足夠。
沈丹遐沒讓下人通報,直接走了進去,“六妹妹。”
徐蛜在稍間的炕上看書,虧得她在這個時候還能靜下心來;徐蛜放下書,穿上鞋,迎了上去,“三嫂嫂,您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沈丹遐掃了眼桌上擺得綢緞、首飾、字畫等物,“這些東西哪兒來的?”沈妧妧一直對庶子庶女不好,后來她和孫楨娘管家時,徐蛜的日子是好過了許多,但是僅限于吃的和用的,徐蛜不可能攢下這么多東西,徐蛜不是在清理她的小庫房。
“是老爺讓人賞下來的。”徐蛜淡淡地道。
沈丹遐撇了下嘴,知道這個女兒有利可圖了,就送東西來拉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