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惡魔!”她拔出了剪刀,卻又給了容成千逝一巴掌,“你以為你是狗嗎?任人打罵之后,就會原諒你了嗎?不倫不類的的你,到底算什么東西呢!”
不倫不類的你,到底算什么東西呢?
算什么東西?
到底算什么東西……是啊,原來自己就是一個不倫不類的存在啊!
仿佛長久長久以來,不論歲月如何蹉跎,不論時光怎么荏苒,只有那些陰暗的記憶,清醒也好,睡夢也罷,一直一直不斷的重復(fù)襲來……
容成千逝睜著眼睛只看得見蘇彌,狠狠的將剪刀插進了自己的腦海。
好疼,好疼……媽,我真的很疼。
“千逝!”
“王妃!”
有兩個女孩忽然在夜里失聲尖叫著!
容成千逝漸漸失了力氣去看這個世界的模樣,來不及聽見更多的呼喊,他慢慢的向后仰去,耳邊聽得見黑暗中有液體在‘滴答、滴答’的墜落聲。
“滴答……”
是水珠破裂的聲音嗎?
“滴答,滴答……”好安靜啊!哥哥怎么還不來接我呢?
我已經(jīng)等了幾天了?三天,四天還是五天了?這里好黑啊!視線朦朧了看不清了……你們怎么還不來呢?
哥哥,這里好黑好冷……你們不是說過,只要我乖乖的等著,就會來接我的嗎?
糟了,眼睛快睜不開了。上面的洞口,看起來更高了,為什么一直在晃呢……眼睛好痛啊,睜不開了,哥哥!我好想睡,睡著了之后,就不冷也不會痛了吧。
睡著之后,你們還會來接我嗎?
吶,我果然是個多余的存在呢!
“滴答……”
“滴答,滴答。”水珠破裂的聲音感覺好像模糊了,我是不是就快聽不見,看不見了……“小五,小五!”
誰?是誰來了。
“小五,小五……”誰是小五?
“小五!”我嗎?我是小五嗎?
啊,是的,我是小五。
“小五!”時蒝趴在那口枯井上,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終于找到了她丟了多日的寶貝了。
“吶,小五,不要睡,跟時姨講講話,好不好?”
“小五,不能睡啊!”
時蒝背著那個從一出生就沒停止過心疼的孩子,慢慢的走在秋葉掃盡的泥濘小路上。
她必須不斷的提想著那孩子,不能睡,不能睡……她都不知道怎么辦,受了再多的苦和痛,都是那么安靜接受一切的孩子啊,她害怕,在有一天,她看不見的時候,也許就那么安靜的走了!
“小五,跟時姨說說話吧,不要睡著了,嗯?”
蘇彌站在前方,像注視著一場事不關(guān)己的戲一樣,冷漠的看著。
四個小鬼從她身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鉆了出來。
“時,時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才把小五推到井里去的……”立雪小小聲的抽泣著,偷偷的看了一眼時蒝和她背上的昏睡不醒的孩子。拉了拉彧風(fēng)的袖子哭著說:“我以為彧風(fēng)會跟母后說的!”
“我,我,我害怕啊!我不敢說,我有讓邇墡去說啦,可是他沒講。”彧風(fēng)委屈的嚎啕大哭起來,指著躲在蘇彌身后的邇墡。
“可是立雪說,說,不能講!所以我就沒敢告訴別人……”邇墡害怕的躲進了蘇彌的臂彎里,顫抖著小身子,“我們不是故意要害小五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時姨,小五他會不會死?”
“不要死啊……”
“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了,都不許哭了。”始終持冷漠態(tài)度的蘇彌,靜靜的瞄了一眼那面色慘白的連昏迷也痛苦皺眉的小孩,淡漠如霜的說道:“不就是一個不倫不類的孩子嗎!”
“蘇彌!”時蒝忽然非常憤怒的直呼著她的全名,“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歡這孩子,你始終都是他的母親!”
時蒝大吼!
為誰在大吼?我嗎?
我是誰?小五?還是容成千逝?
記憶忽然被落葉覆蓋了,時姨、哥哥,你們都去哪了?
“千逝!”
“王妃!”
翻墻而入的冉冉和般若,在墻垣上抬眼觸目的卻是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
血,空氣里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她們看見蘇彌慢慢的從容成千逝腦部拔出了剪刀,鮮血噴濺她滿滿一身。
“不要啊!”冉冉心痛的尖叫起來,不顧眼前朦朧了視線,直接在墻垣上跳了下去……“冉冉!”驚喘了一下,也跟著跳下地面。
“對不起,對不起……”蘇彌表情不再猙獰,而是變得有些癡傻起來。她看了看手上血跡斑斑的剪刀,又呆呆的看著滿頭滿臉都是血液橫流的容成千逝。
血啊,為什么那么多血?是自己傷了他嗎?
他是誰?他是誰?
蘇彌瞬間抑制不住的全身顫抖起來!
她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蘇彌握著剪刀忽然發(fā)狂般的抬頭對著夜幕高喊了起來!
容成千逝安靜的靠著了木欄上,他聽得見蘇彌的聲音,但是眼皮卻越來越重著……他拼命的不讓眼睛闔上。
抬不起頭來,怎么所看到全是紅色的呢?
我看的的世界怎么都染上了血的顏色了?
好疼啊!從身上淌出的溫暖的液體,又是什么呢?
好疼,好疼,媽,真的很疼!
容成千逝眨了眨被血液浸泡的眼眸,艱澀的就快張不開了。
好想睡啊!時姨,我想睡……
“千逝,千逝!”誰,誰在叫我?
“千逝……”世界為什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了?
容成千逝順著木欄,身體一點一點的滑落下去……“千逝!”
有人在向這邊跑來著,紅色的,嗯,那不是血的顏色。
你為什么要一直叫我的名字呢?
我是個罪人,不要叫我了……
“你睜開眼啊!求求你,不要睡過去!”
“千逝,求求你了!”少女接住了那個失溫的身體,抑制不住的哀聲吼道。
“滴答。”有什么在一顆一顆的濺到臉上。
“滴答,滴答,滴答。”水滴破裂的聲音嗎?
“滴答……”下雨了。
是你在哭吧!
“千逝!”
“對不起,對不起,啊,啊啊啊!”蘇彌拿著那把剪刀對著空氣胡亂的揮舞著,“魔鬼,都是魔鬼!”
“王妃!”如此瘋狂狀態(tài)的蘇彌,般若也是第一次遇見,她焦急的想要抓住失控的王妃,卻不知道該怎么下手了。
“般若,沐祭師呢,我?guī)煾改兀俊?
冉冉用手捂著容成千逝額頭上的傷口,但是鮮血還是不斷從指間溢出,止不住啊,好多好多的血……“應(yīng)該往這趕了,只是這王妃……這下事情麻煩了!”般若狠了狠心,做出了決定,“罷了,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只有得罪了,王妃!”
“別殺我的孩子,求你們了,都走開,走開!”蘇彌忽然翻欄而出,像看見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跑到庭院中的大雨里,一邊沒方向的逃避著,一邊哭著喊著:“來了,來了,全都來了,殺人的死神來了,好恐怖,好害怕……”
綾紅色的水袖,趁機纏上了蘇彌的身體。
般若在她的身后緊緊一拉,束縛住了王妃的四肢,暫時控制住了她的行為。
“不要啊,魔鬼來了,救救我們,不要,不要……”蘇彌不甘的掙扎著。
“王妃,我真的沒辦法了。請您快點平靜下來吧!”般若為難的皺起秀眉。
“千逝,千逝!”冉冉輕輕的搖著昏昏欲睡的容成千逝,他的眼睛時而張開,時而又閉上的,情況不妙啊!
額頭上的傷口很深,血,還在不斷的流淌出來。
“王妃呢?”容成千逝開口輕輕的問道。
“王妃沒事,有般若在。你呢?你怎么樣?不要睡過去啊!”
容成千逝眨了幾下眼,才又重新睜開,“我……死不了的,死不了。”
“你在說什么啊!”冉冉忽然有些憤怒,“你是故意的吧,就因為你說自己是罪人,就要這樣的懲罰自己嗎?什么罪人,你又犯了什么罪過,而不能原諒的?你哥哥的死,是你造成的嗎?什么帶著詛咒而生,什么不祥之人,天下只有發(fā)了瘋的人和笨蛋才會相信的!”
“啪!”容成千逝無情的揮開了少女的手,并將她推開了自己的身邊,攀著木欄,慢慢站起了身,“你又在偷窺我的內(nèi)心……”
容成千逝倚在了柱子上,疲憊而痛苦的閉了閉眼。
“我……”冉冉緊握著拳頭,那么哀傷和心疼的看著他,但是有些話,必須狠下心的說出口:“是啊,沒錯,算我卑鄙,算我可惡好了,但是,你以為你這樣做,就是贖罪了嗎?你傷,你痛,甚至想去死,可是,王妃就能好過一些了嗎?你是笨蛋,還是傻瓜啊,自暴自棄的你,才是最不可原諒的!”
“那么,你告訴我,怎么做才是正確的,才沒有傷害……”容成千逝靜靜的回頭看著大雨中,依附在般若肩上,顫抖著身體的蘇彌,輕輕的問著。
少女忽然壓制不住情緒的撲到他的懷里,放聲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聽得見,你的心在說,好疼!好疼!”
“疼?嗬!”容成千逝卻自嘲的吐了口氣,“我是怪物,怎么可能會疼,我,才沒有心呢!”他又將少女推開,沿著木欄漸漸的向后退去:“你也是要恨我的!我要你來的目的,就是犧牲的……”
“什么?”少女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金色琉璃般的眼眸。
“千逝!”與此同時,回廊盡頭的大門也被人撞開了,傳來的還有銀發(fā)青年嚴(yán)肅而焦急的叫喚。好像就是為了打斷,某種呼之欲出的東西。
沐羿快步從容成千逝的身后沖了過來,擋在了他的前面。
“犧牲?什么犧牲?”冉冉驚訝的問道,有什么不安的帶著刺疼的東西,正在心里滋長著。
“你想知道嗎?”容成千逝低下頭,淡淡的開口。
“千逝!”少女第一次聽見溫潤如水的銀發(fā)青年那么嚴(yán)厲的叫著他的名字。
到底,怎么了……心臟跳得好快,犧牲,犧牲,為什么是犧牲……不安,前所未有的不安!
“師父。”
“丫頭,不要問了。”沐羿哀求的抬頭看著少女,痛苦的皺著眉。
“犧牲啊,那代表的就是……”
“千逝!”銀發(fā)青年忽然轉(zhuǎn)回身,什么話也不再多說,拉起容成千逝的手,就往他寢室的地方走去。
“師父!”少女擔(dān)憂又疑惑的,也要跟著追上去。
“丫頭,不要跟來!”沐羿卻厲聲喝住了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