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跟沐羿一樣的啰嗦……”容成千逝淡淡的蹙眉,最后還是不甘愿的收下了。那神情就像一個鬧別扭的孩子似的。
冉冉忽然覺得,比起平常的那種面無表情或者淡漠疏遠,真的生動了許多,可愛了許多。
原來,一切看似沒變的東西,又仿佛早已細致入骨的改變了。
“般若跟你說了亡靈大祭的事了嗎?”容成千逝沒覺察到少女的心思,依舊平靜如初的問道。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終于肯讓我?guī)椭懔恕!鄙倥畢s開心的笑了起來。
“謝我?”容成千逝微微驚訝的顫動了眼眸,“我不過是在利用……”
“不,不用說了。”冉冉知道有些答案會很傷人。但只要不開口去捅破那層薄如紙的真相,至少還可以留一點幻想的余地。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我要先回去了,必須好好養(yǎng)足精神,晚上才有力氣干活呀!”少女假裝聽不見,只想著趕快離開。她怕自己那好不容易才囤積起的勇氣,又要軟弱的消散了。
“我會努力給你看的!”少女拉著裙擺,微笑著快速的轉(zhuǎn)身,就怕眼底的憂傷,會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為何如此的信任我?”容成千逝在她的身后淡淡的問道。
跑了幾步的少女又回過頭,本來想要高興的笑著說的。但好像只是瞬間那積攢了千年的哀傷,忽然潰堤了一樣,洶涌的怎么也抵擋不了,化成了淚水,傾盆雨下,“我是不是一直沒對你說過,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不得了的那種,喜歡到勝過我生命的那樣,喜歡到可以放棄一切的那種義無反顧……”
“喜歡?”
瓢潑的纏綿之雨,凋零的紫藤花海,容成千逝孤立無援的站在石亭,胸口微疼,卻消化不了那簡單的兩個字。
“嗬,我知道你聽不懂,可是沒有關(guān)系,一切這樣就可以了……”少女最后一次回眸,唯美而憂傷的笑了笑。
這場雨只下了很短的時間就停了。
全王宮又開始在放晴的天空下,忙碌著張羅著……而我們這場跨越千年的相遇,是不是也源于漫長的開始,而結(jié)束的短暫匆忙呢?
陰沉黑暗的夜晚終于來臨了。
天空依舊把明月星辰掩埋在厚重的云堆里。
只有喧囂的涼風(fēng),鬧騰的想要吞滅了祭臺上的篝火一樣的張狂。
沐羿安靜的閉著眼睛,聆聽著這越刮越強的節(jié)奏,“看來,那丫頭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天上的云真的散開了!”般若驚喜的望著本是漆黑一片的夜空,開始有亮光透露了出來。
“千逝來了嗎?”銀發(fā)青年睜開眼睛向祭臺下望去。
四周的長廊都已經(jīng)被不少看熱鬧的妖怪包圍住了。
“他說,時間一到,要我們馬上開始招魂。他要留在暗中觀察著,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都不許我們停下儀式,任何事情都由他去處理。”般若將容成千逝留下的話,全部轉(zhuǎn)達給了銀發(fā)青年。
“真會亂來!”沐羿頭疼的嘆了口氣,“準備開始吧!”他順著石階走上了最高的石臺。
“嗯,知道了。”般若輕輕的拍了拍手,侯在祭臺下的那些穿著判官服,戴著各種猙獰頭盔的司儀們,整齊有序的登上了臺面。
沐羿站在石臺上,那里放著一個銅盆盛滿了清水,還有一截新采的竹枝。他慢慢的取出無鬼面具,戴上!
“嘭!”隱藏在祭臺四周的火苗噌的一下子全部燃燒起來了。
亡靈的盛宴,現(xiàn)在開始!
“魔頭你在哪啊?”花日珩穿越著大街小巷就是遍尋不到挽非傷的身影。
這死魔頭爛魔頭,該不會突然害怕了,而臨陣退縮了吧?
“魔頭,你快出來啊!現(xiàn)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刻。你死哪去了,快滾出來……”青年焦急的到處叫喚著。
“別叫了,再叫鬼都被你嚇跑了!”挽非傷立在一處最高的屋頂,略微不悅的說道。
“哇考,要不是你躲起來,我用得著這樣找嗎?”花日珩見到他還在才放了一點心,同時又不服氣的力爭道。
“月亮已經(jīng)出來一半了,看來王宮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小花總管……”挽非傷看了看漸明的月色,這邊的守衛(wèi)戰(zhàn)也要打響了,“今晚可是持久戰(zhàn)哦,要一直熬到天亮,你堅持的住嗎?”
“當然,你以為你花爺爺這奇境之主是白當?shù)陌。 鼻嗄晷攀牡┑┑恼f著。
“好,在我布下結(jié)界一網(wǎng)打盡時,那些想要搞破壞的東西,你要一個不留的全部清理干凈!”
“沒問題!”這次花日珩很爽快的答應(yīng)道。
“聽,是漂泊的亡靈,慢慢的要涌進來了。”挽非傷邪惡的勾起嘴角。
各種哀鳴,哭泣,吶喊,尖叫,開始迎風(fēng)飄來。
花日珩覺得很惡心的皺了皺眉,接著他又聽見來自奇境地下也有那種類似粘稠的液體要沸騰起的聲音,詭異的連綿不絕的傳來……“來吧,這里就是你們最美妙的墳冢!”大魔頭雙手拈訣,開始布界。隨著他酒紅色的眼眸在月光下變成了滲人的腥紅色,隱藏在奇境各處的符咒,一張接著一張的顯現(xiàn)出來,最后連成了一圈完整的八卦圖。
花日珩一下子就驚呆了!
……
“古有名兮,喚吾為花引黃泉兮,夜畔起舞魂兮,魄兮焚香驅(qū)眾蠱,不如歸去真兮,假兮哀哀百夜行,不如忘記汝是魔,亦是怪聞得轉(zhuǎn)生涯,陰陽殊途,綣苦汝是妖,亦是鬼惑然殤奈何,彼岸削渡,塵土風(fēng)兮,云兮飲一瓢忘川水三生石上不留汝姓名生兮,葬兮妾身愿為漫漫路矣恭長袖銀引魂吟曲夢兮,盼兮不如歸去不如忘記不如歸去不如忘記”
祭臺上的紅發(fā)女孩,幽幽的吟唱著‘引魂曲’,凌紅色的水袖配合著她翩躚的舞步,婉轉(zhuǎn)的飛舞著,裙擺上繡滿的紅色彼岸花,仿佛有了生命般,無聲的在妖嬈的綻放著,懾人心魂的鼓擊,有節(jié)奏的一聲聲敲打著,一聲聲的喚回迷失路途的亡靈。
帶著神秘而詭異頭盔的司儀,威嚴的跳起判官舞,圍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不斷的應(yīng)和著那一句‘不如歸去,不如忘記!“沾滿清水的竹枝揮灑下這片黑色之夜,像是落入凡間圣潔的甘露,凈了污穢,凈了喧囂……
長廊圍觀的妖怪驚訝的注視著,誰也不敢出聲喧嘩,就怕擾亂了這神圣的時刻。
容成千逝不動聲色的在王宮各處仔細的巡查了一遍,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的情況,他悄悄的經(jīng)過祭臺下,抬頭望了望已經(jīng)圓圓滿滿露出來的月亮,心里才微微輕松了一些。
而另一方面,誰也沒意料到的危機,正在悄然的逼近。
蘇彌的寢宮,無燈無光的死寂一片,伺候的宮女此刻全部暈厥在地。
王妃帶著嗜血的笑容,輕輕的朝著少女所在的方向,步步緊逼。
冉冉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微弱的喘息著,為了操縱風(fēng)的力量,過度消耗自己的生命,要是讓桑珞知道了,又要被罵死了,哎!
千逝,希望這次真的幫到你了。
少女正想閉上眼睛,迷迷蒙蒙的陷入昏睡時,她的房門‘哐‘的一聲忽然就被撞開了。
冉冉嚇了一跳,勉強支撐起身體向外望去。
蘇彌披散著垂地的長發(fā),一身慘白的,帶著恐怖而詭異的笑容,像毒蛇般的眼神緊盯著少女。
“王……”少女還沒叫出聲,就看見已經(jīng)靜止的狂風(fēng),又無預(yù)兆的刮起,卷起了蘇彌的長發(fā),像無數(shù)的魔鬼的手一樣,鋪天蓋地的圍住了少女。
“千逝!”
容成千逝驚覺的向四周望去,剛才,好像是誰在叫他!
長廊的妖怪有些騷動了,小小聲的開始有人在議論著什么……容成千逝淡淡的蹙眉,悄悄的走了過去。
“看見王了嗎?誰看見王了?”一只女妖焦急的跑在長廊上,挨個的問過,只可惜每個人都搖頭說不知道。
“王呢?他去哪了?誰看見過啊,有沒有人知道啊?”
“沒看見吶!好像大祭一開始,王就沒出現(xiàn)過。”
“哎,你不是跟著王妃嗎?不在王妃那邊跑來找王干什么?”眾妖疑惑的問著。
“難道王妃又出什么事了?”
“不會吧?最近不是挺安寧的嗎!”
“是啊,怪了……”
“哎,就是真的有事才急著找王啊!”小宮女焦躁不安的走動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弄得她更煩了!
“出事?出什么事了?今天這種大日子可不要亂講!”
“你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忙啊?”
“跟你們講有什么用,哎呀!王,你到底在哪啊,快出現(xiàn)吧!快出現(xiàn)吧!”
“找我嗎?”小宮女剛祈禱完,容成千逝果真就出現(xiàn)了在她的身后。
“啊……”不僅是小宮女,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參,參見……”
“噓,別吵吵嚷嚷了,不要打擾到大祭的進行!”容成千逝淡淡的告誡著眾妖。
“急著見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妃,她,她把冉姑娘劫持了,非要你去找她!”
“什么?”容成千逝倒吸了一口氣,然后馬上平靜下來,“聽著,這件事誰都不許說出去,知道了嗎!”他皺著眉對周圍的眾妖,吩咐道。
“是……”眾妖還沒從錯愕中恢復(fù)過來,就見容成千逝快步的朝一個方向趕去!
當他到達冉冉房間的時候,只剩一片狼藉了。
蘇彌根本不在這!
容成千逝痛苦的閉了閉眼,又抬步向她的寢宮跑去。
“云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馀;天真皇人,按筆乃書;以演洞章,次書靈符;元始下降,真文誕敷;昭昭其有,冥冥其無;沉痾能自痊,塵勞溺可扶;幽冥將有賴,由是升仙都……”
挽非傷在奇境張開的龐大結(jié)界,阻截了前往王宮的亡靈,讓其只能在奇境的四處爬墻遁地著,卻逃離不了。
一時間各種鬼哭、鬼叫、鬼嚎的詭異叫聲,尖銳的此起彼伏,想要穿破耳膜般。
花日珩挖了挖耳朵,繼續(xù)拿起聞铘劍砍殺著從地溝、破洞里不斷冒出不明的怪物。
殺,卻不能殺得徹底,砍到一個又起一個,總之就是纏著你沒完沒了的,稍不注意,就可能被拖往黑暗的通道里。
花日珩已經(jīng)砍到雙手發(fā)麻,想歇一口氣都沒得歇啊!
不行啊,還得再撐一個時辰,才天亮!熊奶奶的,跟你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