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兒又往前飛了一刻,深入牧場腹地後才帶著狄小石降下。
著地後,狄小石仍是摟著素兒彈力十足的***捨不得放開,兩人幾乎完全貼身相擁。
先前素兒並未在意,這時才覺出姿勢的曖昧,俏臉微微一紅,薄嗔道:“傻小子,又不會摔了,你還抱這麼緊幹嘛?”
狄小石直言不諱,嘿嘿笑道:“太舒服了,忘了放手。”這才鬆開。
素兒白他一眼,慍道:“好模樣不變,怎麼就偏偏變得這麼輕浮油滑?”
狄小石叫屈道:“我哪有油滑輕浮了?我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罷了,你要是不愛聽,我以後什麼真話都不說好了。”
素兒原本也不是當真生氣,僅是不好意思而已,聞言卻真的有點惱了,怒道:“虧我對你這般好,這幾年裡一心一意照顧你,四處奔波尋找醫治你的靈丹妙藥,連自己的修行都耽誤了,你竟然想著說假話騙我。好,反正你也沒事了,我也不再虧欠於你,從此之後我們就恩斷義絕互不相干。”
雖然素兒的付出是爲了那個傻子前身,狄小石並未沾光,但也足以說明她本性的善良。狄小石一聽馬上投了降,忙拉住她的手賠不是道:“是我的錯,素兒你打我罰我罷,千萬別生氣。”
“不稀罕。”素兒板著俏面轉過身,卻也沒有甩手而去,待狄小石賠盡了笑臉和小心,才高姿態地仰起下巴,不讓狄小石看見她眼中的盈盈笑意,哼道:“這次勉強原諒你算了,下次決不輕饒。”
狄小石大喜,當然連聲應是。
小小風波既散,當下兩人漫步於月色中,聽素兒述說前事。
兩人之間的往事其實並不複雜,同樣是源於五年前狄小石剛考取秀才的時候。素兒在那時無意中發現一處被廢棄的修煉場所,禁制十分嚴密,極有可能是修行者飛昇時的閉關之所。
修行者飛昇之際無法帶走隨身任何一物,但凡此類遺址裡面定然藏有不少寶物,都屬於無主之物,機遇可謂千載難逢。素兒欣喜不勝,自然要入內尋寶,無奈她的修爲太低,就連最外層的防禦陣法也無法闖過,必須要找人來協助。
這個助手倒不需要修行者,只要體質的五行屬性爲金,且保持童男之身就成,狄小石恰巧合適,於是就被素兒找上了。其後破陣時發生意外,雖然成功破入了第一層的防禦陣,但狄小石的三魂五魄也盡皆受損,從此神智不清變得瘋瘋傻傻。
素兒自責其疚,自此主動擔負起照看狄小石的責任,併到處尋求丹藥醫治,可惜卻是勞而無功,直至如今狄小石自行恢復。
聽完前因後果,狄小石首先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讚道:“五年前,素兒你豈不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就有那樣的本事了,真是了不得。”
素兒神色微異,還未說什麼,忽地聽見有人冷冷道:“你這少年有眼無珠,難道還瞧不出眼前是非人的妖孽麼?別說區區五年,就算再過上五十年一百年,她只怕仍是這般形貌。”
素兒大驚,變色叱道:“是誰?”
遠處驀然閃現一道黃色亮芒,疾如驚虹,眨眼之間已至兩人近前,光芒一斂,一個神容森肅面色微呈枯黃的男子隨即現出身形。爾後兩人耳邊才響起尖厲的破空聲,可見其速度之驚人。
狄小石一嚇,叫道:“靠,真有神仙來了。”
素兒俏面更是一白,驚道:“人劍合一的馭劍術?你是修行到了元神期的高手。”
太沌神洲上,不論人妖,修行過程均分爲引氣期、煉氣期、金丹期、化丹期、凝嬰期、元神期、分神期、合體期、化厄期、煉神期、渡劫期、大乘期共十二個時期,期間又有三個重要的分水嶺,分別爲金丹期、元神期、化厄期三個漫長的階段。
修行者凝結出本命金丹,就等於擁有元精正式晉入修行之境,能以本體駕風或御物飛行,修煉出元神,則等同超脫塵俗得窺天道門徑,即使肉身毀壞也可靈魂不滅。而化厄期至大乘期最爲兇險,諸般外邪心魔侵擾不絕,順利度過後,唯一要做的就是撐過天劫迎接飛昇了。
一般說來,修行者到達元神期,爲免外界干擾及修煉需要,都會避開熙攘紅塵覓地苦修,若非必要,等閒不會在常人面前現身,更極少搭理世事。
那男子眼皮一撩,眼神如冷電般在狄小石與素兒身上掃過,漠然道:“妖女還算有點見識。”
聽他開口閉口妖孽妖女地叫,狄小石不樂意了,叫道:“喂,這位老大,就算你是神仙,也好歹講點文明禮貌行不行?”
素兒心知自己還是金丹中期,修爲太過淺薄,而且屬於不擅長戰鬥的妖族,別說與元神期修行者動手爭鬥,就連安全遁逃也殊非易事,怕狄小石觸怒對方,忙道:“傻小子,別說話。”
她話音剛落,又聽見一聲怒喝:“小子竟敢在我師尊面前如此放肆。”
厲喝聲中,遠處又迅疾射來一道亮芒,卻是一個青年駕御著一柄白光閃閃的長劍飛至,落地之際手捏收劍訣,飛劍頓時化爲流光,自行飛入他背後的劍鞘中。
素兒一見這青年,立時恍然他們是爲著什麼而來了,心中暗自凜戒。
狄小石聞言更是不爽,他生就一副臭騾子脾氣,這時脾氣一發,哪會管面對的是什麼人物?當即翻起白眼,哼道:“誒,這位老兄又是哪來的神仙?倒是管得寬,連話也不許別人說了,嘖嘖,還是做神仙兇橫霸道啊。”
那青年臉上白氣一閃,豎眉厲聲道:“小子好大膽……”
那男子輕咳一聲,打斷他的話,又掃了狄小石一眼,微訝道:“你的膽識不錯嘛,唔,根骨稟賦也屬上佳,堪稱一塊未經雕琢的渾金璞玉,沒想到在這樣的小地方還能遇見這等難得的人才,不錯不錯。”
修行者在太沌神洲的地位極高,是各國爭相拉攏的對象,不折不扣的特權階級,無論平民抑或權貴,見了莫不恭恭敬敬誠惶誠恐,唯恐禮遇不周,如狄小石這般毫不客氣出言就頂撞的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這男子顯然對狄小石很感興趣,一連說了幾聲不錯,又稍許放緩了面容道:“小朋友,我是天澤峰的賀一承,你可曾拜入哪處門下修行?”
天澤峰?素兒又是一驚。太沌神洲道教盛行,脈系分支多不勝數,聞名遐邇的共有二十五個大流派,分爲一宮、三殿、五門、七派、九峰。天澤峰的綜合實力絕對名列前十,其掌門人修爲深不可測,在上一次的問道大會中幾乎問鼎教宗寶座,更被東方聯盟三大強國之一的北漢尊爲聖國師,其實力之雄厚恐怖可見一斑。
聽賀一承言下之意竟然想收才見面的狄小石爲徒,那青年神情不禁一變,驚愕道:“師尊爲何對這小子……”
賀一承沉下臉,不悅地冷哼道:“於驊,你是在質疑爲師嗎?”
那青年於驊惶恐道:“弟子不敢,請師尊恕罪。”垂首退後,不敢再說話。
狄小石亦是錯愕莫名,疑道:“你是什麼意思?要教我修行嗎?”
賀一承頷首道:“不錯,你可願意?”他心中很是篤定,能夠修真煉道,幾乎是所有普通人孜孜以求的夢想,只是苦於無門可入,想必這少年定然欣喜若狂無疑。
狄小石不喜反驚,尋思,這本事看起來大得不得了的傢伙見面就看上了自己,老子難道是什麼百年千年一遇的奇才麼?也太他孃的離譜了,這種天上掉下的餡餅會砸死人的,千萬吃不得。
他思考及處理事情的方式都很簡單,當下就問:“你不是特意到這裡來收我做徒弟的罷?本來是想來幹什麼?”
賀一承一愕,還未說什麼,素兒已將狄小石拉到身後,說道:“傻小子,他們當然是來找我的,這還看不出來?前些天,就是這個叫於驊的傢伙死追著我不放,沒想到今天還找來了他師父。”
於驊喝道:“妖女,那天被你施詭計逃脫,今天可沒這麼僥倖了,還不束手就擒?”
素兒根本不睬他,只對賀一承道:“我雖然是妖族,但向來避世清修苦煉,以求有朝一日得證天道超脫五行輪迴,從未荼毒殘害過世俗生靈,難道也爲你們人類修行者所不容?”
“素兒你是妖精?”狄小石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難怪她說教自己修煉有害無益,原來是這麼回事。
賀一承冷冷道:“妖女,若你以往曾造過罪孽,也輪不到我來出手,自然早有人將你斬除不貸。本來人妖殊途,你既然沒有犯下傷天害理的罪行,我也可以任你逍遙,但你前番故意戲弄我門下弟子,分明是藐視我天澤正道,卻是寬恕不得。”
慾加之罪何患無詞?素兒心如明鏡,知道今天的事勢必無法善了。
數千年前的太沌神洲上,人類與妖族原本雜居共處,各修其道互不相干。不過妖族均是天生的修行體,修煉出內丹後具有幻化形體之能,一向爲心術不正的人類修行者所覬覦,想方設法捕獲妖族爲已所有。或拘禁爲奴僕役使狎玩,或抽取其妖力助長本身修爲,更有邪惡及修入魔道之人,甚至將之煉製成陰狠歹毒的兵器法寶。
妖族自是不甘任由人類修行者奴役迫害,有偏激者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雙方你來我往仇怨日深,雖未達到要將彼此斬盡殺絕的地步,但也漸成水火難容之勢。後來妖族被別有用心者大肆邪惡化渲染,普通百姓無不憎惡懼怕,妖族唯有遷移它處,如今太沌神洲人煙稠密的富庶之地已難覓妖族蹤影,即便有也極力隱匿不敢輕易暴露形跡。
幻形後的妖族與常人無異,極難識破真身,這於驊的功力原本不足以辨別,那天卻偶然撞見了素兒變身,當即見獵心喜,糾纏了好幾日未能得逞才知難而退,不想今天仍鍥而不捨地找上門來。
素兒暗悔自己慮事不周太欠謹慎,擺脫這傢伙後還在這附近出沒,徒然招來一場禍事,全心神提高警惕,亦冷顏相向道:“你們人類最是虛僞不過,一邊厚顏無恥顛倒黑白,一邊還假惺惺地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也懶得跟你爭辯是非曲直,你想怎麼樣就直接說好了。”
賀一承嘴角微微抽動,冷哼道:“妖女倒是牙尖嘴利,我也不與你多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修行不易,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歸依我天澤峰門中,誠心面壁悔過三年,輕藐不敬之罪便可就此抹消。”
他神色肅穆凜然,又對狄小石道:“你根基雖佳,做人卻太糊塗,與這妖女相處這麼久竟還看不穿她的真面目,今日若非遇上我,日後免不了會有無妄之災甚或殺身之禍。你還不站過來,跟妖女一刀兩斷劃清界限?”
狄小石自然不清楚這其中複雜微妙的因果關係,不過,他雖然還搞不清形勢,卻極不愛聽這話,梗著脖子道:“誒,你這話就不對了,素兒爲什麼要去你家面壁悔過?她是妖又怎麼了?別說只是妖精,就算是鬼怪惡魔,我也愛跟她呆在一起,你又憑什麼要我跟她一刀兩斷?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當真以爲自己是神仙老大麼?”
賀一承萬萬料不到竟會受到這樣一頓搶白,極度錯愕下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眉間枯黃之氣陡盛。
素兒亦沒想到狄小石這麼衝動大膽,急道:“傻小子,這裡沒你的事,你快走吧。”
狄小石挺起胸膛,滿不在乎道:“怎麼沒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素兒,你別怕,我就不信這兩個傢伙真敢拿我們怎麼樣。”
見他一心維護自己,素兒又是感動又是焦急,頓足道:“唉,傻小子你……”
那於驊又跳出來,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幫著妖女說話也就罷了,竟還敢如此頂撞我師尊,真正罪無可赦。”
狄小石當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更不知厲害兇險,撇嘴道:“狗腿子,要叫就滾遠點去叫,老子聽了煩燥。”
於驊氣得全身發抖,厲喝道:“小子找死……咄。”
他左手捏訣一指,背上長劍鏗鏘一聲,一束白芒陡然脫鞘躥出,疾如電蛇,在夜空中劃出長而曲折的光痕。彈指之間,劍芒便已劈至狄小石頭頂,勁風凜冽如刀,淒厲驚心的尖嘯聲灌耳欲裂。
狄小石莫說閃避,就連反應都來不及,駭然暗叫:“孃的,老子要報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