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遙從沒想過,如今南慕封竟然還有膽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到她的地盤來,是的,她的地方,她一直都將軒遙閣視為她的領地,現在看到他出現在她的房門口,她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
她的軒遙閣什么時候成為旁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不過立刻,她的眼睛就微微地瞇了起來,他能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走到這里,至少代表在軒遙閣里的那些下人眼里,他這個世子竟然還是有些威嚴的?若不然,怎么會竟然沒有下人來通傳。
她堂堂七公主的地方,也是南慕封能如此輕易地進來,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看到楚遙變臉,清歡心下一沉,她一直都知道楚遙忌諱的事,其實看到世子爺忽然過來,不止楚遙臉色難看,清歡的臉色也是不怎么好看的。
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們剛才在肆無忌憚討論的還是南漓香的問題。
“方才世子爺說什么?”楚遙只驚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等南慕封離開,軒遙閣她是勢必會好好整頓一番,讓那些吃里扒外的人知道她的地方到底是誰做主,所以她如今的注意力反而是落在方才南慕封的話上。
若不是她聽錯了,他方才便是義正言辭地說著南漓香是男子這件事。
“我說漓香是兒子,而且并不是我爹親生的。”南慕封沒有絲毫猶豫,便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楚遙的臉上是大大的震驚,即使她確實有過這樣的猜測,那也只是說說而已,當真相就這樣陡然地出現在她面前,實在是讓她頗有些猝不及防。
立在一旁的清歡,也整個人都呆住了,若是方才公主所猜的是南忠公府的丑聞的話,那么如今南慕封所說的,恐怕是近幾年來京城世家中最大的丑聞了。
這樣的事,不說南慕封是怎么知道的,就說他會忽然跑來告訴她,就足以叫楚遙疑惑不解了,不過很快她便明白了,南慕封是個聰明而隱忍的人,就如當初他或許知道了楚依依的事卻依然當做不知道是一個道理,南漓香的事要是爆出來,損壞的并非她一個人的聲譽,而是整個南忠公府的聲譽,以南忠公那么愛惜名譽的人來說,要是知道這件事是南慕封給捅出去的,整日對他面無表情還算是好的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楚遙裝傻,直直地看向南慕封,仿佛在等他的下文似的。
“老三總是給我難堪,漓香是他嫡妹,我爹又素來寵護,她回府以后我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關注她,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關于她在江南的事我自然也是要派人去了解的。”也不知是不是楚遙的目光讓南慕封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他就是解釋了起來,“她在江南這些年,將那宅子里的人調教得不錯,嘴都很嚴實,但是是人就有弱點,更何況我派去的人都不弱,自然能打聽出些許的蛛絲馬跡。”
南慕封并沒有細說,但是楚遙卻是能才想得出來,就算南漓香再如何調教疏離,她的庶女身份總是改變不了的,而南慕封身為世子,派人去江南宅子問話,自然不會有人敢不應,這一點信心他還是有點。
其實就算南慕封不解釋,楚遙也是知道的,憑著前世她對南慕封的了解,自然知道他并不是信口開河的人,尤其是這樣大的事,但是他誠實地將真相告訴她,卻不代表他不會順手坑她一回,楚遙可不就是被坑了太多次了么?
而現在,她所疑惑的就只有,南慕封為什么特意跑來告訴她這件事,實在是讓她想不通。若是南慕封想要將這件事捅出去,他絕對有超過一百種方才,對于南慕封那些歪歪繞繞的心思,楚遙可是半點都不信他的。
“你在疑惑我為何要將此時告訴你。”南慕封斬釘截鐵地說道。
楚遙很坦率地點頭:“說實話,我和南漓香并沒有仇怨,說到底她是男子還是女子,與我與謹軒并沒有太大的干系。在我來看,這是你們和三房的事,而且要是南漓香是兒子,那么頭疼的也該是你,而不是我。”
這話沒有說錯,南慕封抿了抿唇,無法反駁她的話語。
“所以我很好奇,你既然知道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沒有去告訴爹,反而跑來我軒遙閣,我實在看不明白世子爺你是什么意思。”楚遙一派淡定,將裝傻充愣的模樣裝到底。
“我一直都很疑惑,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對我那么有偏見。”南慕封終于還是忍不住將這個一直存在于心里的問題問了出來。
但是顯然楚遙并不打算同他討論這些事,她雖然嘴上說南漓香的事和他們沒有關系,但是她其實還是有些好奇的。
“你憑什么認定南漓香是男子?我想,這京城世家之中沒有幾個侍妾,會將兒子說成是女兒的?難不成連袁氏也不知道南漓香是兒子么?”楚遙意有所指地淡笑,語氣里頗有幾分諷刺。
不過南慕封倒是沒有太在意,顯然楚遙愿意同他聊這件事,就已經讓他覺得很足夠了。
“若是你想要證據,我可以將一疊資料放到你面前,但是我相信你需要的并不是證據。”南慕封如是說道。
“沒錯,我想知道的,是你將這件事告訴我,是想利用我做什么?”楚遙的態(tài)度異常地開門見山,她是在南慕封手里吃過虧的人,自然知道同他說話,遙的就是直接,只有這樣才有機會翻身。
果然,她這么一問,南慕封的臉上頓時顯出幾分尷尬,旋即便道:“我知道你想置身室外,但是既然已經嫁到南忠公府,府里出了什么事你卻只冷眼旁觀,恐怕就算你愿意,爹也不會同意的。”南慕封沉著臉,一字一句地說。
楚遙聳聳肩,不予置否,反正南忠公的反應也從來不在她在意的范圍之內,她只淡淡地看向南慕封:“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讓我來猜一猜好了。南漓香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絕對是京城里最大的丑聞,而且爹以后是莫想在京城里立足了的。一頂綠帽子戴了那么多年倒也算了,還把別人的兒子當眼珠子那樣疼愛,嘖嘖……”
別想從楚遙的口中聽到什么好話,南慕封的眼角抽了抽,沒有說話。
“所以這件事,如何爆出怎樣爆出,就是一件極其講究的事。要是做得好,就是將我們南忠公府摘得干凈,甚至將爹變成一個大善人的想想;要是做的不好,那么爹爹的一番責罵是避免不了的,還會成為南忠公府的罪人。所以這件事,就算你知道你也不能說,不知不能說,你這個南忠公世子還要努力地幫忙掩飾一二。”楚遙支著頭,一派愜意地說道,“可是梓彥同你爭世子之位已久,雖然袁氏漸漸失寵,但是爹對梓彥的疼愛卻并沒有減少太多,何況現在南漓香回來了,他對三房的關注自然也會更多,單是看南漓香幾句話就能讓他將袁氏帶回來,受寵的程度可見一斑。”
這是第一次,南慕封這樣近距離地同楚遙說話,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位號稱任性嬌縱的七公主殿下,到底是如何地能言善辯。
“而你,雖然如今仍保有世子之位,但是你心里明白,這世子之位已是形同虛設,即使之后蘇蓉仍愿意嫁給你,你都未必能力挽狂瀾,更何況那還是兩三年以后的事。”楚遙似笑非笑地繼續(xù)說道,“南梓彥興許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在給你添堵惹麻煩上卻是不余遺力,他和你不一樣,你自恃清高,恪守著世子儀態(tài),而他本就是紈绔子弟,就是鬧得出格些也不過是被責罵幾句,但是你卻因為他而受了不少牽連。”
南慕封抿緊了唇,目不轉睛地盯著楚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這個時候,南漓香又回來了,她可以說是給南梓彥如虎添翼的幫手,卻沒想到她竟然是兒子,以她的才華和你爹對她的寵愛,她若是有心要同你爭這世子之位,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說到這里,南慕封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
“她根本就不是我爹親生的,他怎么可能讓南漓香繼承南忠公府。”南慕封冷聲說道。
楚遙卻是輕輕一笑:“在這件事上,我就不發(fā)表意見了,畢竟這樣的事各執(zhí)一詞,其中可以鬧騰可以操作的地方很多,你說她不是親生的,除非你能找出切實的證據,但是血脈這樣的事本就是一件極為復雜的事,你又怎么能肯定你掌握的消息是對的呢?”
她的話,叫他微微一怔,心里卻又不得不承認,楚遙并沒有說錯。
“所以,你必須要想辦法讓爹知道這件事,就算他不完全相信,只要他心里多了疑慮,那么南漓香想要同你搶世子之位,就幾乎是可能的事了。”楚遙淡淡一笑,挑眉問道,“我有說錯么?”
南慕封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沉默恰巧更說明了楚遙說得幾乎說中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