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天勵以為她不會說話的時候,她又開口了,認真地抬起頭看著他:“二哥并不適合那個位置。”
若是別人對他說這樣的話,楚天勵絕對會當場發(fā)飆,讓那個人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讓他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但是看著楚遙干凈認真的目光,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神里很清澈,沒有鄙夷也沒有嫌惡,只是透著幾分小糾結(jié),和些許他看不懂的復(fù)雜,讓他覺得她應(yīng)該是深思熟慮之后才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在你心里,任何人都比不過老三,是吧?”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這句話里泛著淡淡的酸意,就像是一個搶不到心愛玩具的小孩的委屈。
他的話,叫她又是微微一愣,旋即她便展開一抹明媚的笑顏。
“二哥和三哥是不一樣的人,二哥明明是受不住拘束的人,又何必一定要將自己鎖在那個位置里呢?”楚遙仰起頭,面上是一徑的笑意,“三哥的驕傲,不該用在爭奪那個位置上,因為即使你得到了,你也不會開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了這樣的話,而又讓他,啞口無言。
楚天勵私底下是有謀臣的,他們暗中為他籌謀,為他奔波,為他爭奪那個位置而努力,但是其實他們并不知道,他們的主子對那個位置,其實并沒有那么執(zhí)著。
他確實曾經(jīng)有一度想爭一爭那個位置,想讓他的父皇明白,他的兒子中并不只有老三是出色的,但是隨著他越是走到人前,手里的權(quán)力越是抓得多,朝廷里暗中支持他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卻覺得越發(fā)地受限。
是的,他沒有想到這個都躲在父皇母后懷里撒嬌的小丫頭,竟然也有如此犀利的一面,她幾乎一針見血地,便說出了他的心思,沒有任何人看透過的心思。
其實,有時候并不是他不說,而是他知道即使他說了,只怕也沒有人會相信吧,既然沒有人會相信,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三哥那個人,心里裝著天下黎民百姓,他懂得取舍,永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人。父皇曾經(jīng)說,為帝王者其實是最不自由的,因為他們永遠都在計算得失,只有失去才能獲得。”楚遙轉(zhuǎn)過頭看向楚天勵,含笑說道,“二哥其實和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是自私又任性的人,我們不愿意付出失去的代價,我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緊緊地抓在手里,這樣偏激又執(zhí)著的二哥,若是坐上那個位置,應(yīng)該會覺得辛苦吧。”
她的話,久久地回響在他的耳邊,楚天勵握緊了拳頭,才抑制住了心頭翻騰的情緒,他靜靜地望著自己的妹妹,原來被人看透心思是一件這么可怕的事。
“二哥,我說的對嗎?”褪下成熟世故的神情,楚遙歪著腦袋,朝他甜甜地微笑,就像是一個求表揚的孩子似的。
“這些話,你同別人說過么?”楚天勵艱澀地開口。
楚遙搖搖頭:“這是二哥的事,誰都不能替你拿主意,我也不能。”
“以后,不要同別人說這樣的話,不是人人都同我一樣,能接受別人看穿自己的,知道嗎?”楚天勵長長地舒了口氣,再看向楚遙時,眼里帶著幾分無奈,這個天真的小丫頭是什么時候忽然長大的呢?
“因為你是我二哥,我才會對你說這些話。”楚遙理直氣壯地回他,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對方心里的復(fù)雜情緒似的。
楚天勵低下頭,苦澀地嘆息。
真可惜,沒有像她這樣的嫡親妹妹,老三果真是幸運的。
“所以……二哥是為了……”楚遙眉頭皺得緊緊的,看到他古怪的神情時,腦海里忽然閃過一抹念頭,眸子陡然一亮,“二哥是為了三哥?”
若二哥對太子之位并沒有心思,那么他如今這樣積極又是為什么呢?楚遙左思右想,就只能想到一個原因,便是他其實是有意想幫三哥拉攏那些老將軍,但是二哥從來都是個不喜歡同人解釋的,所以他只顧做自己的事,即使引起了旁人的猜疑,他也依然我行我素。
她的話,叫楚天勵略有幾分尷尬,他不自在地別開眼:“我沒那么傻,你三哥做太子,我又沒好處。”
話雖是這樣,但是楚遙已經(jīng)看明白了,即使二哥不承認,她也相信二哥心里是向著三哥的,亦或者該說并不是向著三哥,只是他和楚遙一樣,都覺得老三更適合為帝。
楚遙不說話,只是意味不明地看著他,嘴角一種“我明白”的笑容,直叫楚天勵尷尬不已。
“依依的事我會派人盯著,你就不用再管了。”楚天勵站起身準備離開,想了想復(fù)又轉(zhuǎn)過身來對她說,“你如今有了身孕,宮里的事就少上點心,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才是正事。至于……別的事,也是我們男人間的事,你就不要跟著瞎摻和了。”
對他的話,楚遙不予置否。
見她不應(yīng),楚天勵便又說道:“正如你所說,許多時候我們其實也是身不由己,被動地去爭搶,被動地被拱上高位……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對了,那個位置我沒有興趣,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你三哥會不會被我害了。”
最后一句話,說得無比哀怨,楚遙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二哥,我從沒覺得你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這是實話,雖然楚天勵不太靠譜,在宮里宮外的名聲和她這位嬌縱公主不相上下,但是他并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他是個有大是大非觀念的人,所以楚遙并不認為他會傷害三哥。
楚天勵面上一紅,也不知道是因為被小七夸了,還是因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總之最后就是轉(zhuǎn)身就走,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架勢。
“怎么了?”南謹軒和楚天勵擦腳而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廂便揚長而去,他走進來,見楚遙滿臉的笑容,不由得好奇一問。
見是南謹軒,楚遙便朝他伸手,他立刻快步走過去,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這小東西如今是越來越愛撒嬌了。
“其實二哥也是個很好的人。”在他的胸前,傳出悶悶的聲音。
南謹軒挑眉,微微偏頭往方才楚天勵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