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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好奇,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又總有打掃的小沙彌路過,顧念云也不好去聽窗腳。
瑤華重新又給顧念云的手爐里填了些銀絲碳,三人這才往后山的庵堂走過去。
雖然昨日才下過大雪,可是遠遠看去,庵堂的房頂上卻一絲落雪也無。并不是有人清掃,而是因為苦塵師太這間庵堂外表看著不豪華,可是內里連墻壁里面都埋了黃銅管子通上熱水。
雪還不等靠近庵堂,就早已經化成了水。
才走了兩步,顧念云卻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現在正在馬上要走出皇覺寺后門的地方,那聲音卻是從墻外傳來的,怎么聽著……都像是衛珠兒的聲音。
白詩詩敏捷些,看著顧念云后退了兩步,頓時發現旁邊有個用簡陋圍墻圍起來的地方,是皇覺寺存放柴火的地方。她趕緊一手拉著顧念云、一手拉著瑤華躲了進去。
顧念云拍了拍白詩詩的手,示意她做得好,這才屏氣凝神地聽著外面的對話聲音。
“珠兒……你聽娘說……”
南安太妃居然也在!
“我不要聽!我不聽!”衛珠兒的聲音氣呼呼地,“我就要嫁給葉春和,娘你要是不幫我,我等下就自己解了裙子撞過去!光天化日之下,我看他敢不娶我?”
葉春和?
顧念云聽到衛珠兒這句話,幾乎差點發出聲音。她表哥不過才來京城十幾日,怎地倒叫衛珠兒惦記上了?
南安太妃的聲音中頗多無奈,她雖然擅使心計,可是偏偏對上這個女兒卻什么心計也使不出來了。
“你忘記先前顧念云那件事了?怎么還見到個俊俏男人就……”
她這句話才說一般,就被衛珠兒打斷了。
“別提起那個女人!”
衛珠兒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繼續說道:“葉春和有什么不好?年紀輕輕就是都指揮使了……父親又是封疆大吏……”
“他可是顧念云那個女人的表哥!”南安太妃咬牙切齒地又說出一句,“早知道當初就不去惹顧玉柔那個瘋女人……你哥哥的爵位沒弄出來,倒惹到個這么記仇的主。你要是真的嫁給葉春和,她就是名正言順的親戚,到時候還不得往死里整你?”
聽見這么一串,顧念云越發屏氣凝神,連帶瑤華和白詩詩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衛珠兒語音一滯,卻還是繼續逞強道:“我就是要出這口氣!當初她那樣整我,弄得我的名聲都壞了……如今她倒是連一點事情都沒有?”
“反正……反正我也嫁不了衛元庚,索性嫁給葉春和,膈應死她!”
這又是哪一出?衛珠兒居然喜歡衛元庚?
顧念云回憶了一下衛元庚,絲毫不覺得這個總帶著一絲陰柔殘忍的男人,到底哪里招了衛珠兒喜歡。
不過,就算是衛珠兒再喜歡衛元庚,也絕對不能嫁給他。兩人可是堂兄妹,同姓不婚這是絕對不能逾越的鐵律。這可是亂了倫常。
南安太妃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今日帶你來皇覺寺可不是為了那個葉春和,他有什么好的?如
果你真的嫁過去,還要去邊關……那里可沒有你愛吃的點酥堂點心,什么都沒有。沙土又大,整日里只能吃些牛羊肉……”
“你沒經過這些個,現在看著葉春和好,等到你嫁過去的時候哪里吃得來這個苦頭?”
衛珠兒停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娘你看上的那個郭清韻,有什么好的?!分明就是個呆子!剛剛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郭清韻?
顧念云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有點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了。
瑤華想了想,想起來了,這才附在顧念云耳畔,輕輕提示道:“小姐可還記得?當初那個偷吃供果的舉人……”
顧念云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來。
怪不得耳熟呢,可不就是當初在皇覺寺遇見的那個寫得一手好字的舉人?
“就算是呆子,也必定是個能中的呆子!娘找了人試了他,是個真有才學的……他家里無父無母,你一嫁過去就當家作主。現在這個時候和他成了親,以后他中舉了還不感念你的恩情?”
“可是他也并不愿意……”
啪地一聲,聽著像是南安太妃終于拍了自己女兒一巴掌。
“你之前想嫁給葉春和的時候,就敢說解了裙子撲上去,對上這么個呆子倒是不敢了?前面有個雪坡,一會兒郭清韻挑水上來的時候,你自己倒下去,難道他還會不救你?!”
經過了顧念云的事情,衛珠兒現在并不像是之前那樣總是忤逆南安太妃的意思了。聽見母親這樣說,她只是低聲地應了一聲,然后就聽見咯吱咯吱踩雪的聲音。
如果只是個素不相識的,顧念云可能也就不管這檔子事情了。她還不想現在就打草驚蛇。
不論前世今生,南安太妃一直像是一條冬眠的毒蛇一樣潛伏在顧玉柔的后面,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女人。之前對衛珠兒出手最后卻沒成功,已經讓對方忌憚了。
可是……郭清韻?
她還記得這個明明有一手模仿別人筆記的絕活,卻堅決不肯偽造名家發帖賣錢的窮困舉人。
如果對方是自己愿意嫁給衛珠兒也就罷了,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這么被設計,她心里卻覺得不舒服。
可是,應該怎么破壞呢?
想了想,顧念云覺得,還是讓白詩詩去好一些。
因為今天是要出宮,再加上有流云公主的母喪百日,她和兩名侍女穿得都不是十分鮮亮。白詩詩如今算是半個管事嬤嬤,梳得是婦人的發式,這么看過去,除了樣貌漂亮一些,倒也看著和那些來皇覺寺求子的婦人沒什么兩樣。
“白試試,等下你自然一點下山去,見到一個挑水上來的舉人模樣的,就把這邊的事情告訴他。”
白詩詩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主子和這兩人有什么瓜葛,不過現在也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她把頭發重新弄了弄,從袖子掏出一條帕子來包住頭發,頓時看起來更像是村婦,這才從后門走了出去。
南安太妃一心看著山下郭清韻有沒有上山來,這條山路除了幾個轉彎的地方,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在這里看見郭清韻上山的時候提醒衛珠兒倒下去,倒是正好。
而且,這段山勢頗緩,就算是萬一那郭清韻真的沒有扶住衛珠兒,最多也就是蹭得一身雪,斷然摔不壞的。
白詩詩從后門走出去的時候,倒也惹得南安太妃多看了幾眼,可是她卻沒有多想什么。這邊雖然不是皇覺寺的正門,可是山下的村民卻多是走慣了這條路。皇覺寺的送子觀音又是遠近聞名的靈驗,這村婦一看就是來求子的。
衛珠兒則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山路旁邊,一塊看起來很光滑的石頭上。
她雖然不甘愿就這么嫁給一個窮舉人,可是卻也不敢忤逆南安太妃的意思,她自己也知道,如果真的嫁給了葉春和去了邊疆,到時候她絕對在那里待不住。
白詩詩見母女二人已經沒注意她,這才慢慢地沿著山路往下走。顧念云和瑤華則是在墻里面,聽著外面的聲音。
才走到第一個轉彎,白詩詩就看見了一個穿著落拓青衫的舉人,正用扁擔挑著兩只水桶慢慢地往上走。可能是因為一路顛簸的關系,兩只水桶都只剩下了一半的水。
她在轉彎這里站了一下,往上看了看,確定南安太妃應該看不到這里的內容,于是趁著郭清韻走到這里的時候趕緊拉住他。
猛然被人拉住,郭清韻嚇了一跳。白詩詩雖然做了婦人打扮,可是長相卻著實比衛珠兒都好看一些,畢竟當初也是楚紅樓的頭牌。郭清韻看了看拉住自己的婦人,臉上有些不自然,趕緊掙脫對方的手。
“這位大嫂,怎么了?”
乍聽見這句“大嫂”,白詩詩險些氣死。
就算她如今做了婦人打扮,在宮中被人稱作是白姑姑,可是誰不說文信宮的白姑姑長得好?更不要提當初她做頭牌的時候,也是五陵年少爭纏頭。如今卻被個窮酸舉人稱呼為大嫂……
山坡上面南安太妃明明看見郭清韻走了過來,可是卻半天不見人走過轉彎處,有點狐疑。
不過,想了想郭清韻的瘦小身材,頓時釋然。想來是哪舉人也提不動什么。
山下白詩詩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好言好語跟郭清韻解釋道。
“等下你上山去,如果看見一個女子從山上滾落下來,千萬莫要去扶她……”見郭清韻還有些似懂非懂,白詩詩生怕時間太久被上面的人懷疑,趕緊三言兩語解釋完,“那家女兒名聲不好,看上了你想賴在你身上,讓你回家去做女婿呢!”
聽到白詩詩這句話,郭清韻漲紅了臉,可是卻不太相信。他本來就是個迂腐書生,一點變通都不知道。
“你這話……哪有人會拿自己的安全來陷害別人?一個文弱女子,這山勢這樣險峻,我若是不扶她豈不是白白送了一條性命?”
看著郭清韻挑起扁擔就走,白詩詩氣得幾乎跳腳。
這山勢也叫險峻?
眼看著郭清韻走過了轉彎處,白詩詩雖然生氣,卻也不得不跟著,不然怎么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情?
才走了兩步,她就看見穿著一身狐裘的衛珠兒已經從山上滾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