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火麟軍和猛血軍已經(jīng)在西凌大軍和東平大軍維持著對峙,還沒有得到來自丹陽的消息的時候,悄然進入了現(xiàn)在被西凌大軍占領(lǐng)著的國土。這畢竟是東平的土地,他們太熟悉了。雖然實際馳騁在這片土地上和在沙盤上做推演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但他們一直努力保持著圖上作業(yè)的時候的簡單淮確的風(fēng)格。
這一萬人的大軍,還沒有能接近任何一個城鎮(zhèn),也沒有能在過去的幾天里進行過補給,一路飛馳著,他們唯恐被己方的軍隊攔截。他們對于自己人的憂慮遠多過他們對于敵人的擔(dān)心。一直到今天,進入了這個名為蓬溪的山谷,在這個只有一百余村名居住的村莊邊上扎營失頓下來,他們才有了充分的休息的理由。
蓬溪距離白石城有一百多里。現(xiàn)在,這些距離里至少有西凌國三萬人的軍隊。悄然繞到了敵人背后的火麟軍和猛血軍,卻并沒有準備回頭去對付那三萬人。一旦和這三萬人的優(yōu)勢兵力糾纏上了,那他們的目標(biāo)就無法達成了。這里剛剛擦著西凌大軍最為密集的區(qū)域,實在是太危險了。
蓬溪的村民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西凌大軍的入侵,生活在山里的他們和外界實在是沒有太多聯(lián)系。但是,既然是自家的子弟兵,還是得到了村民們的熱切歡迎。幾個獵戶帶著值更的軍士們攀上了幾個制高點,看著這座不太深也不太高的小山周圍的一切。
池雷的斥候騎兵隊在休息了兩個時辰之后已經(jīng)出發(fā)了。三百人的斥候騎兵分成了五十個小隊,向著敵占區(qū)更深的地方撒去。這里畢竟是東平境內(nèi),西凌大軍雖然占據(jù)了大片土地,但對地方的控制還是相當(dāng)松散地。想要對控制區(qū)進行全專位的巡查絕對不可能。而斥候們則要盡可能了解敵人的態(tài)勢和分布,為他們選擇第一個目標(biāo)。
他們在蓬溪駐扎,固然是因為要休息。但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他們的第一次敵后補給地點就在這里。剛過午夜,一支車隊出現(xiàn)在了山腳下,車隊成員俱都穿著西凌的軍裝,看起來就像是一支西凌的輜重分隊。唯有掛在第一輛馬車車頭的閃爍著綠色火光的油燈,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我還在擔(dān)心你們來不了呢,”看著脫下西凌軍服露出里面聯(lián)邦快遞的制服的車隊頭領(lǐng),葉韜友好地說。
“是差點來不了。”三十多歲,看起來極為干練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說:“東西很難運進來。以后的大部分東西都是靠著老小批運送以后妖集中起來的,因為時間手比較緊,籌措打的東西還不夠。曾老說,這第一批補給一定要東西齊全,數(shù)量要夠,結(jié)果只好劫了次道。連軍服帶東西,整個車隊都給你們送來了。”
葉韜一驚:“你們真的劫了西凌地補給隊?沒傷亡吧?”
中年人擺了擺手。說:“他們吃飯的時候動的手,折了兩個兄弟,算不得什么。”
葉韜嘆道:“辛苦你們了。折了的兄弟,家里有照應(yīng)么?”
中年人聳了聳肩,說:“跑西線這邊的,都是家里沒人的,別放在心上。”
這個時候一個斥候回來了。他報告了一個奇怪的情況,在西面二十五里的地方有一隊奇怪的騎兵,才一千多人。這支騎兵,看上去非常像東平地騎兵,懷疑就是當(dāng)初偽裝了突襲郇山關(guān)的那支部隊的殘部。
“這支部隊必須拿下。”葉韜立刻就下了決心。
“火麟軍不動。猛血軍半刻鐘內(nèi)做好出擊準備。可以嗎?”戴云稍稍問了問詳細情況后,這樣請示。
“就這么辦。”葉韜拍板道。
統(tǒng)領(lǐng)著這支西凌國的東平式地騎兵的是趙寒芝。頂著副將的銜頭,他曾經(jīng)多次深入東平觀察東平的騎兵,甚至于兩次冒充東平百姓,參軍接受了訓(xùn)練,然后才一手訓(xùn)練出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和東平的騎兵都沒什么區(qū)別的那五千特殊的騎兵。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這次突襲郇山關(guān)之后。他麾下地這支隊伍就沒用了。留在西凌軍中太扎眼,想要再發(fā)揮什么作用,東平卻也不會那么蠢。但他沒想到的是,郇山關(guān)一役,在各方配合完全照著原定計劃進行的情況下。他的五千騎兵還是死傷枕籍,只余下了一千來人。
更不能忍受的是。軍中同僚對這支部隊地態(tài)度。沒有人敢否認他們的功勞,但他們在西凌大軍中,委實是太另類了。最過分地,莫過于在修整之后他帶著剩下的弟兄們出去跑跑馬,回營的時候,另一營的副將卻開玩笑地擊鼓“迎擊”,將他們包圍了起來之后跑過來拍拍他的肩,夸他們“太像了”。主帥童炳文知道了這事情,把他們兩個都抓去大罵了一頓。天曉得他有多無辜……,運糧官老開玩笑地跟他們說,沒妖東平的草料,讓他們手將就吃……
各種各樣打的玩笑讓他們這些功臣無法忍更。這一次出來,也不是有什么任務(wù),只是實在受不了郇山關(guān)里的氣氛,他要求調(diào)動到前面來。雖然寧石城白石城一線也沒他們發(fā)抨的余地,他們這支一千來人的騎兵部隊實在是太弱小了,但至少前沿兩軍對峙,無聊的人不會那么多。
而在這個深夜,這支立下彪炳戰(zhàn)功的騎軍,悄然成為了猛血軍的第一個獵物。
“沒殺過人吧?”在距離趙寒芝的營地只有不到五百米的小丘后面,戴云輕聲吩咐道:“你們得快點習(xí)慣起來。這就算是給大家練手了,別逃走一個。出擊。”
去掉了撒出去的斥候部隊,戴云手里現(xiàn)在能掌控的猛血軍不到五千人。她就是為了能讓盡量多人見見血,才將全部人馬帶出來,不然,再高看對手,也不用三倍的兵力去襲營。
兩千人將負責(zé)第一波的沖擊,一千人負責(zé)隨后檢漏,其余兩千不到部隊在這兩輪沖擊的時候四散開來,將營地圍住,確保不跑掉一個。
“敵襲!敵襲!”幾百步的距離瞬間就消失了,在西凌的值更士兵負責(zé)地開始大喊的同時,第一波箭雨已經(jīng)到來。
猛血軍的兩翼以最快的速度犀開,去完成對兵營的包圍。第一批的騎兵已經(jīng)沖入了營地。相比于大刀和長槍,猛血軍的騎兵人人都裝備的手弩發(fā)揮的作用更直接。沖入營地之后朝著并后左方幢幢的人影無差別地射出的箭矢第一時間就撂倒了好幾百人。他們用長槍挑開帳篷,推倒火盆,井然有序地將火光和死亡從營地中心開始向四周散播。第二波的騎兵則趁著營地內(nèi)的混亂,沖倒草草造就的營地周圍的木柵攔。才一千多人的騎兵部隊實在也沒能力將只休息一夜的營地造得多堅固。
能夠在郇山關(guān)數(shù)倍東平軍士的圍攻下堅持很久的這支部隊的確是很強悍的,但他們遇到的卻是更強悍的猛血軍。夜幕讓殺戮變得不那么有視覺效果,讓那些菜鳥軍官們的恐懼降到了最低,刀光閃過,看到的是倒下的身影,而不是一片片濺起的血光。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只是按照猛血軍最慣常的襲營訓(xùn)練在做。
才一刻鐘,營地就被徹底拔除。一千余身著東平騎兵膚色卻樹立起西凌軍旗的騎兵就在地面上被消滅了。猛血軍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四人戰(zhàn)死,二十一人負傷。戴云一遍檢點著戰(zhàn)果,吩咐士兵們將受驚的馬匹收容起來一起帶走,一邊有些憂慮地看著此刻扶著柵欄在那里吐的葉韜。
第一次殺人啊……戴云回想著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的情景。哭嚷,嘔吐都是尋常,最痛苦的卻是被夢魘糾纏了快一個月,直到當(dāng)時仍然懵懂的她的手里結(jié)果第二個邪惡的生命。
葉韜使勁甩了甩頭,用顫抖的手從馬鞍上取下小酒壺,灌了自己一口。心理作用比酒精更快發(fā)揮作用,他幾乎立刻就夾定了下來。“把尸體推起來,中間樹根十字架,把那個什么將軍釘在上面。”葉韜重新騎上了馬,對戴云說。
他能夠那么快恢復(fù)過來,因為他在上戰(zhàn)場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自己做了心里建設(shè)了,更重要的是,他此刻不能崩潰。第一次殺人是那樣簡單,一個敵兵撲上來抓住他的馬頭,另一個敵兵手持長矛捅了過來,而他,本能地揮劍。
他還不知道手里的劍到底在這個時代的鋒利度排行榜上能不能有名次一一想必這個時代不會有盤點這種東西一一但是劍光閃過,長矛斷了。他刺出一劍割破了持矛的敵兵的咽喉,他只看到夜色下晦暗的液體汨汨流出。敵人倒下了,而他的劍居然還是那么閃亮如新……另一個敵人兵甚至都沒讓他來得及動手,他胯下的戰(zhàn)馬呼地站了起來,前蹄一蹬,那個英勇的敵兵就飛出去了。他都沒記住那個敵兵到底是高是矮,卻記得得戰(zhàn)馬的這個自覺讓他差點從馬上摔下去。
“是。”戴云驚訝地看著拿起水壺漱口的葉韜,驚訝于他為什么會下達如此殘忍地處理敵人尸體的命令,但她還是遵行了。
“我不知道我們夠不夠強,敵人也不知道。讓敵人最快把我們放到一個重要位置上,最好的辦法,莫過于顯得足夠囂張了。”葉韜吐掉了嘴里的水,解釋道。
戴云愣了下,隨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