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不料佛寺遇雙白
狐貍僱了馬車,收拾好一切,而後又拉著我和老婆婆一家道別了之後,我們就上路了。
我窩在馬車裡假寐,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狐貍。昨晚的事情真是怎麼說都說不清楚了。若是問狐貍,他必然會承認,而且逼著我承認,接著便藉著負責任這個幌子死賴著不走了。但是,若是不問他,我心裡怎麼也不安心。
說到底都怪我,昨晚睡得那麼迷糊,出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狐貍在我耳邊一直吵鬧著問我去哪裡遊玩的好,吵得我耳根子都疼了。
我乾脆裝死,打算就這麼一直假睡下去,能蒙多久就蒙多久。
不多時,馬車出了縣城,狐貍大約也相信我已經睡著了,所以也閉口不說。車廂裡一路無話,又一鄉地處偏僻,距離大城市大約要走幾十公里的路。馬車行路大約要行三日才能到渡口,狐貍本來計劃是同我去杭州。正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杭州是錦繡最爲富庶的兩座城池。那裡多年來一直歸朝廷管轄,可是如今貌似朝堂上對這地方的爭執似乎十分的大。
齊王一黨自然是喜歡能將這塊肥肉收入囊中,而這兩處向來是國庫稅收的主要地區,當今皇上自然不可能拱手讓人。雙方都想派自己的親信去這地方駐守,不過,似乎兩邊都沒有動靜。
這事情是還在揚州的時候,白玉堂來了之後同我說明來意,順勢提到的。現在,想起來我到是有些介意,不過杭州城那麼大,不至於碰到,就算是碰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顧及的人,更是不怕和白玉堂鬥了。大不了遇到了就跑,我就不信他能追我到天涯海角。
日落時分,車伕好不容易將我和狐貍送到了一處寺廟中。寺院雖小,好在有空房,狐貍出了點香油錢,就立刻給我們安排了幾個房間。安排房間的時候,聽到狐貍說只要兩個房間的時候,我終於忍耐不住,從馬車裡一躍而起,跑出來堅決道:“必須三個房間。”
狐貍見我出來,方纔還一本正經的臉立刻面帶笑容,一個飛身撲過來摟住我。我連忙一個閃身避開他的狼撲,狐貍咚的一下撲到了寺廟大殿的柱子上,頭上腫了個大包。然後,一個人縮到牆角,捂著頭,做哀怨狀。
沒了狐貍前來搗亂,寺裡的僧人立刻安排好了房間請我們入住。車伕自然是單獨住一間,狐貍的房間挨著我的房間。聽到這個安排之後,狐貍就立刻從牆角站起來,樂顛顛的跑過來。
晚上的飯食自然都是全素的。不知道是不是從前吃得太好了,現在吃了這些糙米做的饅頭,晚上就蹲在茅房裡出不來了。
又是雞飛狗跳的一夜之後,第二日早上,我出門的時候愣是將那僧人和住持嚇得連連唸佛經,還以爲是冤魂纏身了。
經過兩夜的蹂躪,這回我真的在馬車上睡得舒服了。愣是到天黑都沒人來叫我。醒來之後,狐貍早已找到了一處茅草屋作爲過夜。這草屋大約是上山打獵的農戶爲了冬獵而建造的。裡面鍋碗瓢盆俱全,狐貍正在那裡鼓搗著生火燒飯,看見我來了,立刻起身道:“十四。你怎麼來了?”
這是我這兩日第一回和狐貍見面不那麼尷尬。趁著現在氣氛好,我想也許就能將那一晚給揭過去,兩人也不必那麼的在意。就算是我和狐貍真有過什麼,我也不會因此嫁給狐貍。
看見狐貍帶笑的面容,我立刻也笑道:“我來看看。睡了一天了,睡得我腰都疼了。”說著,便在竈臺上翻尋著問道,“有吃的麼?”
狐貍手忙腳亂道:“你先等等。我正在生火,一會兒就能弄點吃的過來了。”
我看著狐貍忙亂的樣子,撲哧的笑出聲來。狐貍停下手上的活,疑惑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很少見到你這幅狼狽的模樣。”說著,我點點左臉道,“這地方沾上煤灰了。”
“什麼”狐貍一聽,立刻轉過身去,使勁的用袖子擦臉。過了好一會,才轉過身,臉上帶著一抹紅霞。
難得看到這麼害羞的狐貍,我突然覺得這樣的狐貍倒是挺可愛的,禁不住拍拍了狐貍的臉。狐貍像是吃了一驚,擡起頭傻乎乎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強忍著笑容說道,“狐貍,別傻站著了,快些生火吧。不然可沒東西吃了”
狐貍被我推搡了一下,也開始著手生火。他拿著兩顆打火石,手勢熟練的啪啪兩下,立刻就有了火星將稻草點著,接著他猛地吹幾口氣,然後將火種放到竈下。我驚奇的看著他手勢熟練,立刻就生好火,然後開始燒菜。
不一會,狐貍就端上幾盤菜。草屋裡主人留下了一些臘肉和醃菜,我們取來一些做成了菜餚,然後拿雪水蒸熱了饅頭。大家將就著吃完了這一頓。
吃完後,車伕便說道:“小姐和公子,這屋子地方小,我還是去屋外的是車上睡一宿。一來幫你們看守車子,二來我睡覺習慣打呼嚕怕你們聽了睡不著,所以大家還是分開睡的好。”
這位車伕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漢,這幾日看他話不多,爲人也老實,如今更是想得周到。我笑著答應了,心想到了杭州之後就讓狐貍多給他些賞錢。
待車伕出去之後,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狐貍兩個人了。本來我就不習慣和他單獨相處,可是方纔竈臺那裡兩人看起來也沒什麼異常的。可是,如今又到了晚上,又是兩人獨處,我心裡難免有些芥蒂。
狐貍最先發話:“十四,要不,我也出去睡吧。”說著,便打算走出去。
“等等。”我心裡一急,便脫口而出叫住了他。
狐貍轉過身問道:“怎麼了?”我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侷促的低著頭看著繡鞋。
狐貍見我不說話,於是便笑著湊過來道:“怎麼了?我的好十四。你叫我是想叫我留下來麼?”
他的身子和我離得很近,氣息曖昧,呼吸間他的身上的味道盈滿我的鼻息。讓我聯想到暗夜裡的一具白玉的身子和修長的骨骼分明的手指。一時間臉上突然火燒火燎起來。
狐貍看我不說話,惡作劇般的笑著,壓低聲音道:“十四,你若是不說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哦。”
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道:“不是。”
狐貍的桃花眼瞇起來,眼底裡波光流轉,琥珀色的眼珠子裡帶著戲謔的笑意:“十四,那麼是什麼呢?你叫住我做什麼呀?我可是要去睡覺了呢。”
原本柔媚無比的話,如今聽起來就像是低沉的誘惑。我覺得我的心裡大約養了一頭不聽話的怪獸,它突然見撞擊著我的心扉,讓我一時呼吸不暢,心緒不穩。
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常,然後鼓足勇氣擡起頭,做一副兇惡樣道:“怎麼了?我叫你留下,就留下。哪裡有那麼多廢話信不信我打你啊”
說著,我作勢揚了揚拳頭。狐貍立刻雙手抱頭,可是嘴角的笑意是更加的深了。
我指指地下道:“你睡地上,我睡牀上。你若是不軌,我就羶了你。”
狐貍點點頭道:“好好好。你最大,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睨了狐貍一眼,狐貍便開始老老實實的打起了地鋪。一邊打地鋪,他一邊止不住的哼哼,像是撿到銀子似得那麼高興。
我也自顧自的開始鋪牀。兩人各自洗漱之後,就睡下了。
白日裡睡了一整日,到了晚上,我就精神了。今夜月色很好,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冬日裡連月光都是冷冷的,銀灰色的照到我的枕頭旁邊,狐貍似乎沾到牀就睡了,而且睡得很香甜。他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像是十分滿足的樣子。
不知爲什麼,看著狐貍安詳的睡顏,我總覺得心裡暖暖的。山上呼嘯的山風和是不是野獸的叫聲都沒有讓我覺得心驚。相反,這樣的一個茅草屋讓我很有家的感覺。
我住過大宅院,也住過宮殿,更是住過許許多多不同類型的房子。可是第一回,我居然對一個房子產生了家的感覺。這地方讓我很舒服,住在山上,沒有人打擾,一個人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恬淡平和的日子。
我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狐貍翻了個身子將被子給甩到了一邊,我笑著俯下身子幫他把被子拉回來。現在越來越覺得狐貍就像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的大孩子。不過,和他一切結伴上路,大約十分有趣。
月光寧靜,幾乎能洗滌我一切的心思。看著這月亮,我總覺得整個人都被照的透亮。什麼九郎,梅姨,小蘭,公主,家國都被拋到一邊。人生就像這月亮一樣總有陰晴圓缺,若是事事圓滿,那麼這樣的人生豈不是太過完美了?若是沒有些挫折,怎麼能顯得幸福的彌足可貴呢?
世事就是這樣,你若是換一個面去想,那麼心裡的那些結都對一一化解。其實看著很難的事情,做起來並不難。我原以爲離開了九郎,我的日子就會變得無趣。可是,如今我依舊一個人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