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說得語重深長,“子濤,你爸他官是不大,脾氣也很臭,但有一點你要向他學習。”
陳子濤虛心請教,“奶奶,請你老有話明說麼。”
奶奶笑著說:“你爸他呀,白天敢跟人吵得昏天黑地打得頭破血流,晚上卻能提著咱家的米酒上門稱兄道弟拉人家喝酒,這你能做得到嗎?”
陳子濤呵呵一笑,不甘示弱道:“奶奶,我知道你的意思,最近吧我在鍛鍊這麼一種獨門功夫,當別人打了我右臉一個巴掌,我能把左臉湊上去求人家再來一個巴掌,怎麼樣,我比我爸強吧。”
奶奶立即義正辭嚴,“哼,誰敢打我二孫子,我就發(fā)兵十萬把他滅了。”
陳子濤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傷,心說還真有人打了你的孫子,二孫子裝孫子,就不告訴你。
奶奶是有名的護犢子,說什麼發(fā)兵十萬可不全是虛言,她老人家以接生婆的身份,確實能在短時間內(nèi)招來大隊人馬,可不是鬧著玩的。
“奶奶你說,我要是練成了這種獨門功夫,不會比我爸差多少吧。”
“土崽子,你練得成做得到嗎?”
“呵呵,正在練著,不正在練著麼。”
奶奶又笑了,“子濤,你說的這種獨門功夫可不好練,當年你爺爺曾教過你爸爸,你說說,你爸爸練了三十年練成了嗎?”
“沒練成。”陳子濤笑著說道:“我爸要是練成了這種獨門功夫,也不至於幹了三十年還是個小小的公社書記。”
“就是麼。”奶奶點著頭道:“子濤,你爸從小就嫉惡如仇,有仇必報,寧折不彎腰的主,是學不了這種獨門功夫的,他要是能會這種獨門功夫,他就不是你爸嘍。”
這倒也是,人的運,天生的命,三歲看大,六歲看老,性格是改不了的。
“奶奶,不說我爸了,說說你老人家吧。”
“我怎麼了?”
“奶奶,我對你有意見。”
“是麼,有意見可以提嘛。”
陳子濤道:“我來青浦工作已經(jīng)快小半年了,你老人家別說支持,竟連個面也見不著,奶奶,你對我沒以前好了。”
“咯咯,我
以爲啥呢,土崽子,你奶奶我忙著呢。”
陳子濤好奇的問:“奶奶,你老人家最近都忙些什麼呢?”
奶奶有些得意地說道:“我在外面麼,用你們政府的話說,叫做檢查指導工作。”
“呵呵。”陳子濤不禁莞爾,“奶奶,你都學會使用新名詞了。”
“真的,我是真的檢查指導工作。”奶奶一本正經(jīng),說得相當?shù)恼J真,“我可不象你們這些當官的,說是到下面檢查指導工作,其實就是吃喝玩樂,外加做做樣子。”
陳子濤咧嘴直樂,“有道理有道理,不過,我說奶奶啊,你幾個月不著家,這革命精神也太令人感動了,你能告訴我你都指導些什麼工作呢?”
奶奶又認真地說:“我指導的多了去了,全縣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見了我,都得喊我一聲老前輩,你說我不得都指導指導嗎。”
“呵呵……也是,你老人家太德高望重,太德高望重了。”
奶奶這時卻不高興的哼了一聲,“孫子,有一個事讓我很不高興。”
陳子濤忙問:“什麼事?誰這麼大膽,敢讓我奶奶不高興,他還想不想在海嶺縣混了?”
“是你們政府。”
陳子濤假裝嚇了一跳,“奶奶,政府怎麼惹你老人家不高興了?”
奶奶不滿地說:“我的接生技術(shù)是祖上傳下來的,解放前我就是有名氣的接生婆了,解放後我也幹了三十多年,可現(xiàn)在政府憑啥不讓我?guī)至耍瑧{什麼,憑什麼呀?”
陳子濤樂道:“奶奶,現(xiàn)在實行計劃生育,怕你們這些接生婆把超生戶的孩子也接生出來,所以纔不讓你們幹了。”
“這是你們政府搞壟斷。”
嚯,奶奶真行,新名詞知道得還真不少,陳子濤笑道:“還有呢,你老人家的接生技術(shù)是手工操作,現(xiàn)在醫(yī)學技術(shù)非常發(fā)達,還有很多先進的設(shè)備,奶奶啊,你落伍了,你也老了,你是不能再繼續(xù)當接生婆嘍。”
奶奶唉聲嘆氣道:“二孫子呀,那我以後幹什麼呀?”
這時,爺爺從後院進了堂屋。
陳子濤壞壞地說:“奶奶,你以後就在家領(lǐng)導咱爺爺,省得他老犯錯誤
。”
“哦,他最近犯啥錯誤了。”
陳子濤大聲道:“報告奶奶,爺爺他欺負我了。”
奶奶還沒有發(fā)問,爺爺就瞪起了雙眼,“臭小子,我?guī)讜r欺負你了?”
陳子濤說:“我回家吃飯你要我交錢,這是拿我不當自己家裡人麼,這不是欺負我嗎?”
奶奶笑了,爺爺也笑了。
二嬸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笑著對奶奶說:“媽,子濤是交錢了,可我沒有收。”
不料奶奶說:“要收,該收。”
陳子濤嚷嚷起來,“奶奶,爲啥啊?”
奶奶說:“你白吃白喝,自己的工資攢著,你是想把你二叔家吃空吃垮呀。”
陳子濤笑著說:“奶奶你偏心啊。”
奶奶說:“土崽子,你二叔二嬸都是老實人,你白吃白喝就是在欺負他。”
陳子濤語塞。
爺爺哈哈大笑,坐到餐桌邊道:“吃飯了。”
堂屋裡立即靜了下來。
大家輕手輕腳的坐下,連最活潑的五丫頭都一動不動。
只見爺爺正襟危坐,雙目微閉,口中唸唸有詞。
“食不語,飲不言,思祖訓,繼祖業(yè),行善事,積蔭德……”
這是陳家的祖訓,流傳已一百六十多年,在這個時候,連陳子濤都不敢有戲謔之心。
爺爺唸叨完畢,率先舉筷,晚餐纔算開始。
這頓飯陳子濤吃得不是很爽,爺爺不經(jīng)常唸叨祖訓,那是節(jié)日和祭日時用的,他老人家今天念出來,分明是針對他的。
果然,晚飯用畢,爺爺就開口了,“子濤,今天爲什麼叫你回家,你應(yīng)該知道了吧?”
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這不是爺爺?shù)娘L格,倒頗象奶奶和父親的作風。
陳子濤心裡已琢磨好了應(yīng)付爺爺?shù)霓k法,爺爺和奶奶雖說沒有多少文化,更不會什麼大道理,但小道理懂得頗多,這也是他們在民間爲什麼能享有很高的威望,他相信他能說服他們。
見陳子濤有點猶豫,奶奶說道:“子濤,就是大丫頭去鄉(xiāng)政府當出納的事,能還是不能,你就給句痛快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