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銀行存摺和委託書後,陳子濤跟著張三順匆匆趕回公社,好在青浦街不長,從陳家酒鋪到公社院子,不過才三百多米。
不過陳子濤好生奇怪,搗蛋鬼餘軍輝這麼積極,今天就來報到,他還真沒有想到。
張三順邊走邊道:“不只他一個人積極,他們全都來了。”
“好麼。”陳子濤高興地問:“縣武裝部的樑宏和大懶漢李國明也來了嗎?”
張三順點了點頭,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手指道:“還不止呢,買三送三,一共來了六個。”
陳子濤一怔,“啥意思?只分配了三個,卻來了六個,莫非是有什麼領導陪著來了?”
“你想得美。”張三順笑道:“你陳書記上任都沒領導陪送,憑那幾頭毛驢可能麼,是那個樑宏,不但他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家子人,兩女一男,三個小屁孩。”
陳子濤噢了一聲,想了想,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是,我昨天來時折騰了大半天才到,到這裡都已經是黃昏了,他們現在就能趕到,難道他們是坐火箭來的嗎?”
張三順告訴陳子濤道:“哪裡啊,他們仨是咋天下午出發的,順道還去區委區公所報到了,昨晚就住在區招待所裡,今天早上三點鐘就起來趕路了。”
噢了一聲,陳子濤又問:“老張頭,那個金小龍是誰?他和餘軍輝爲什麼打架?”
“金小龍是你們青浦街大隊老支書金老蔫的孫子,是公社裡負責管發電機的,也兼任送信員,至於他們爲什麼打架,我也不知道,只能請你陳書記去明察秋毫了。”
公社院子裡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規模不亞於昨晚民辦教師們和困難戶們的“聚會”。
公社院子中央有兩棵大樟樹,其中一棵邊上,兩個小青年正糾纏在一起,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陳子濤認得,其中一個正是餘軍輝,縣委統戰部副部長餘全國的小公子,另一個想必就是金小龍了。
看熱鬧的人不嫌事大,起鬨聲此起彼伏,公社幹部和公社幹部打架,難得一見的好戲啊。
而另一棵大樟樹下,大懶漢李國明靠坐著樹身,雙手抱胸,正看得津津有味。
張三順扯著破嗓子,想把看熱鬧的人趕走。
不料,陳子濤不但制止了張三順,而且還高聲喊道:
“青浦公社的父老鄉親們,我叫陳子濤,是陳家酒鋪陳貴陽老爺子的孫子,也是咱們公社新來的領導,以後你們可以叫陳書記,現在,我歡迎大家來到公社院子裡做客。”
衆人一齊鬨笑。
有人應道:“陳書記,我們是來看打架的。”
陳子濤笑著迴應,“好啊,你們就當是來看戲吧。”
有人又喊,“陳書記,打架不見血,不過癮啊。”
陳子濤更樂了,“歡迎批評,歡迎指導。”
這麼一來,倒讓兩個主角不好意思了,餘軍輝和金小龍停止打鬥,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陳子濤不理餘軍輝和金小龍,卻走到李國明身邊問道:“老李,你來說說,他倆打
得精彩不精彩?”
沒想到,李國明人懶腦子卻不懶,咧著嘴說:“不是不精彩,而是太不精彩了。”
“好,大家的意見相當一致嘛。”
揮了揮手,陳子濤寒起臉道:“本領導決定,餘軍輝同志和金小龍同志繼續打架,直到見血爲止,打架結束以後,每人抄寫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決議五十遍,完不成要求者,不許吃飯,不許睡覺,不許下班,此決定由李國明同志負責監督執行。”
說罷,陳子濤撇下所有人,獨自向辦公樓走去。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李國明笑喊道:“領導你英明,我李國明保證完成任務。”
張三順目瞪口呆,這算什麼領導方法,果真是比他爸還狠。
辦公樓是座二層的石板屋,與那些木質平房格格不入,顯然是後來建的。
樓上是公社領導的辦公場所,底層是辦事員的辦公區,此外還有一間會議室。
陳子濤走進會議室,看到了樑宏和他的三個孩子,還有那一堆的行李,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過那二十里山路的。
三個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女孩,大的十一歲,老二也已九歲,兒子今年還不到六歲。
拖家帶口,這四個字用在樑宏身上,實在是太貼切了。
“老樑,你這是大遷移嘛。”
“陳書記,公社黨委委員兼武裝部副部長樑宏向你報到。”
“好象少說了一點,兼武裝部代理部長。”
“明人不說暗話,這是組織對我的特殊關照,讓我屁股上多了根尾巴。”
樑宏一臉苦笑,蹲在凳子上,掏出兩根香菸,扔給陳子濤一根,自己嘴上也叼了一根。
陳子濤本不抽菸,但這根菸得抽,儘管很嗆口。
戰鬥英雄,這是對樑宏最簡單也是最好的總結。
南疆自衛還擊戰的血火中爬出來的漢子,儘管形象有些落魄,但身上的軍人氣質依然深厚。
但陳子濤待人處事總是別出心裁,就象剛纔處置餘軍輝和金小龍打架一樣。
“老樑,以後要搭班子了,有個問題可否請教一下?”
“知無不言。”
陳子濤壞壞地笑了笑,“你在縣委宣傳部揍人的時候,我恰巧是旁觀者之一,我想知道,你爲什麼好端端的要揍一位副部長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樑宏也樂了,“這個問題一定要回答嗎?”
“不是必答題,只是感興趣而已,因爲我也喜歡打架。”
樑宏笑道:“其實很簡單,在部隊的時候我們就不對眼,他是團政治處主任,我是連長,在我們軍人的眼裡,他就是個人渣,那天在縣委大院裡正好碰上,我看著不順眼不舒服,我就揍他了。”
陳子濤讚道:“不順眼,不舒服,很好的揍人理由嘛。”
樑宏看著陳子濤說:“放心,我不會揍你的。”
陳子濤也看著樑宏說:“你不會,也不敢,想必你對我有所瞭解,玩槍你能贏我,但論拳腳麼,兩個你也不一定贏得了我。”
片刻
沉默過後,二人相視而笑。
“陳書記,子濤同志,我這個人在領導的眼裡就是一個大麻煩啊。”
“正好,我不怕麻煩,怕的是沒有麻煩。”
“我從小沒了父母,是叔叔把我養大的,現在又死了老婆,岳父岳母又體弱多病,所以我到哪裡都得帶著這三個小不點,起碼宿舍你就得給我安排兩間,你說這是不是麻煩?”
陳子濤笑著說:“我說過了,我不怕麻煩,只要工作上不找麻煩,其他方面的麻煩就不是麻煩。”
說到了工作,樑宏客氣了起來,“陳書記,不瞞你說,我本來就不擅做地方工作,這基層工作我更是心裡沒底啊。”
點了點頭,陳子濤說:“咱們互相學習吧,千人千面,百地百相,青浦公社的最大特點是人窮地貧,民風淳樸,多旱多災,因此抗旱救災是實際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也是目前的頭等大事。”
“這個我也有所耳聞。”樑宏也是點著頭說,“我聽說這裡的水源勉強只夠人畜使用,缺的正是農業生產上的用水。”
陳子濤嗯了一聲,忽地笑指樑宏說:“關鍵是解決新水源問題,而要想解決新水源問題,關鍵就在你的身上。”
樑宏若有所悟,“你指的是民兵吧。”
“知我者,樑宏也。”陳子濤道:“在咱們青浦公社,民兵的作用最大,大部分的工作都得用上民兵隊伍,無論是抗旱救災還是維護治安,都離不開民兵的作用,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各生產大隊的民兵連重建起來。”
樑宏點著頭問道:“有武器嗎?可以有武器嗎?”
陳子濤指了指隔壁道:“張三順的文書辦公室兼宿舍下面,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室,就是全鄉的民兵武器庫,有了你我他三把鑰匙,那些武器就能重見天日,接下來就看你這個戰鬥英雄的發揮了。”
樑宏被說得豪氣頓增,可看到自己的仨個孩子,那股豪氣便又被壓回到了心底。
陳子濤是個明白人,他看在眼裡,心說這就叫英雄氣短,而欲拉近與樑宏的關係,唯有解決他的後顧之憂。
公社院子的宿舍緊張,而自家的房子還有富餘,陳子濤將父母的房子免費借給樑宏一家。
三個孩子的教育問題,當然得去找青浦中學校長許祥雲,因爲他還是青浦中小學聯合黨支部書記。
陳子濤的幫忙雷厲風行,樑宏心存感激,二人之間的政治友誼悄然的迅速地萌發。
“搞定”了樑宏,“收服”了餘軍輝,捎帶著把金小龍也給“治”了,加上在爺爺那裡的“一舉三得”,陳子濤覺得今天是成功的一天。
而且他還發現,大懶漢李國明並不是真的懶,比方說在監督餘軍輝和金小龍寫“檢討”的時候,他就表現出了高度認真的責任心。
還有,在下午幹部們接到通知續回來上班後,李國明更加積極,那種蔫不拉嘰的熊樣蕩然無存。
陳子濤起初有點不解,他坐在辦公室裡往外看,便很快發現了李國明煥發精神的原因。
因爲雞窩裡也能飛出金鳳凰,公社院子裡有美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