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既是交換產品的場所,也是傳播消息的地方。
人們正在奔走相告,南嶴公社的三道水壩垮塌了,河水滾滾而下,已將乾枯十個月之久的青浦河下游灌得滿滿的。
久旱逢甘霖,晚稻播種在即,青浦公社有救了。
可陳子濤不在歡呼慶賀之列,當公社老文書張三順跑到他家,掀開蓋在他身上的毯子的時候,他還在呼呼大睡,呼出的空氣裡都充滿了酒氣。
“老,老張頭,你個老不死的……今天,今天是星期天,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領導了?”
張三順大聲道:“報告陳書記,郝偉明書記來了?!?
郝偉明,海嶺縣縣委副書記兼縣黨校校長。
“去,你別來嚇唬我?!标愖訚懿桓吲d,還是趴在棕棚牀上一動不動,“老張頭,我可警告你,打攪領導睡覺也是一個錯誤,你他孃的,別以爲,別以爲你資格老,我,我就不敢收拾你了?!?
張三順忍住笑,一邊衝著陳子濤擠眉弄眼,一邊繼續說道:“是真的,不但郝書記來了,而且還來了不少其他領導同志,你還是快起來吧?!?
“呵呵……”陳子濤還是一付懶洋洋的模樣,“我說老張頭,你休得騙我,今天是星期天,我需要休息,郝書記日理萬機,工作繁忙,更需要好好休息,他老人家好端端的跑來幹什麼,是給咱青浦送救濟糧還是送救濟款啊?!?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重重的咳嗽聲。
縣委副書記郝偉明就站在門口,揹著雙手,一張老臉寒若冰霜。
陳子濤急忙起身,一骨碌下牀,邊穿衣褲邊道歉。
“郝,郝書記,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來了?!?
郝偉明威嚴地嗯了一聲,指了指張三順道:“老張頭,帶我去樑宏同志那裡。”
樑宏就住在隔壁,是陳子濤父母以前住的房間,張三順不敢怠慢,屁顛屁顛的帶頭而去。
陳子濤坐在牀邊,捧腹咧嘴,一邊看著門口,一邊無聲地狠狠地傻樂了一陣。
這是在查老子呢,哼哼,幸虧老子早有所料,連
當年在學校文藝宣傳隊學的演技也用上了。
不過,看郝偉明副書記的架勢,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絕不可等閒視之。
陳子濤不緊不慢的出門,一邊往公社走,一邊回想著昨天晚上他和樑宏的“英雄事蹟”。
他都被自己感動了……
在無名小山上,陳子濤待馬上青和黃金山走後,與樑宏二人找了一個更爲隱蔽的地方,美美的睡了一覺。
太陽落山,黃昏來臨,陳子濤和樑宏醒來,又悄悄地離開無名小山,來到了對面南嶴公社的山上。
剛伏下身子不久,就看到一隊武裝民兵,正悄然地向無名小山運動。
陳子濤和樑宏相視一樂,因爲這正是他倆的預判,南嶴公社那邊應該已經得到了有人炸壩搶水的消息。
又一隊武裝民兵跑步路過。
陳子濤正要起身,樑宏一把拽住,衝他搖手。
還有大隊人馬隨之而來。
陳子濤衝著樑宏翹了翹大拇指,贊他機敏,不愧爲軍人。
這隊人馬聲勢浩大,人數衆多,方向也是無名小山。
藉著月光,陳子濤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樑宏也看到了,他比陳子濤看得更爲清楚,那人正是南嶴公社的黨委書記南霸天南軍陽。
好了,繼反間計成功後,調虎離山之計也順利上演,陳子濤和樑宏起身趕路,趁著夜色奔向目的地,南嶴公社小嶴生產大隊所在地小嶴村。
在路上,樑宏問陳子濤,“子濤,接下來的行動該叫什麼計呢?”
陳子濤笑說,“沒計了,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有機會的話,就乾脆玩他個直搗黃龍,黑虎掏心?!?
“沒計了?你不是大知識分子麼?!?
“老樑,請你尊重知識分子?!?
“哈哈,我很尊重知識分子,我這不是在向知識分子請教嗎?!?
“他孃的,你是態度有問題,我是天機不可泄漏?!?
兩個人箭步如飛,走山路如履平地,而且陳子濤似乎對這一帶很熟悉,對自己的計劃胸有成竹,絕對不象是靈機一動。
樑宏心中生疑,邊走邊問,他懷疑陳子濤是蓄
謀己久,“哎,我說子濤,這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吧?”
陳子濤這才告訴樑宏,“我父親在南嶴公社當書記的時候,我經常在這條小路上來回走,起碼走過幾十遍,所以我對這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
而且,陳子濤在被任命爲青浦公社的副書記兼代理書記後,他就琢磨了打開青浦工作局面的思路,並在心裡形成了初步的計劃。
他找了幾個來自南嶴公社的高中同學,不露聲色地瞭解了南嶴公社的情況,特別是那三道攔水大壩的現狀。
他笑著告訴樑宏,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南霸天處心積慮地建造了三道大壩,同時也爲三道大壩留下了毀滅工具。
樑宏將信將疑,不過他感激陳子濤幫他安置全家,還有戰友般的信任,所以更多的是一種捨命陪君子的心態。
翻過一座小山,來到一個嶴口,陳子濤停下腳步,喘息了幾下,他指著不遠處低聲道:
“前方不到一百米處,就是青浦河西岸,沿著河岸往南兩百米處,就是第一道大壩,小嶴村位於大壩的東岸?!?
樑宏幽了一默,“請問書記同志,你是打算求他們開閘放水,還是打算拿雙手去扒他們的大壩呢?”
陳子濤沒有回答,而是起身繼續前行,樑宏也是急步跟上。
終於到了河岸,陳子濤往上游方向瞅了瞅,壞壞地笑道:“一切如我所料,他們爲咱們準備了三個毀滅工具。”
樑宏明白了陳子濤的用意。
那是三條挖沙船,其中一條吃水線很深,顯然是處於滿載狀態。
“子濤,你夠狠的啊?!?
陳子濤不說話,而是一邊樂,一邊脫衣脫鞋。
樑宏拽住了陳子濤,“時間還早,我建議推遲半個小時,等那邊大打出手的時候。”
“我同意。”陳子濤在河沿上的桑樹邊就地而坐。
“哎,你給我講講,你怎麼知道今晚這裡會有挖沙的船,不會是早就偵察好了的吧?!?
“呵呵,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這個戰鬥英雄,這個道理不用我講的。”
“少賣關子,我就是想知道,你怎麼知道這裡一定停靠著挖沙的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