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內的冬日靜悄悄地將時光遺落在了依謠的身上,陽關一縷一縷地像是從未離開過。屋子外的瑯琊和句龍爭執不下,二人身上已是傷痕累累,體力和靈力幾近消耗殆盡。
“看來,今日我們是注定分不出勝負的了……”瑯琊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滿臉的血紅將銀色的面具都浸染成了血色。
句龍狂笑了三聲,笑聲過后又連咳了三聲,“就算我死在這里,也定要和你比個輸贏出來!為了以后我和依謠的安寧,今日我決不能放你走!”
“若你連命都保不住了,又談何以后和阿謠安寧的日子呢?你死自不可惜,但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后無可信之人照顧阿謠終身啊?”瑯琊譏諷道,“還是說你一心求死,就是為了把阿謠托付于我?”
“你想的倒是美!”句龍低吼了一聲又卯足了全力撲向了瑯琊。
瑯琊還未還手,天上忽然就落下三五顆火球阻擾開了他二人。他們紛紛抬頭看去,祝融伴在炎帝身側緩緩從天而降。炎帝看了看靜靜躺在冬日里的小木屋,徑直抬步走去。句龍忽然一側身,就擋住了炎帝的去路,他先禮后兵地行了個禮道:“屋內有人靜養,不宜打擾。還望炎帝就此止步。”
炎帝和藹地笑了笑,“靜養之人不正是需要郎中大夫嗎?老朽不才,或許還能解除其中病痛。”
“此事倒也不勞炎帝費心了,只是小恙,歇息片刻即可。”瑯琊與句龍并肩站在了一起,二人難得的齊心協力要擋住炎帝和祝融,絕對不能讓他們把依謠帶回去。
“既是小恙,又何須過多阻攔呢?”祝融說著就要硬闖,卻被和善的炎帝擋了下來。
炎帝望了望木屋道:“屋中之人乃我兒媳,我還不能帶我的兒媳回家嗎?她丈夫傷重,心里口里念叨地都是依謠,還望各位成全!二位都是依謠的好友,怎能阻攔依謠與她丈夫見上這可能是最后的一面呢?”
瑯琊和句龍相視一眼,蓬萊仙山上的事情自二人走后他們就無從知曉,到底發生了何事,哀蒼竟然會重傷到炎帝說出“最后一面”的話語來?
“你們休要聽他胡說!”木屋內忽然傳來了依謠的聲音,門轟的一下被打開了,一個女子的倩影逐漸走了出來,“他只不過想得到《神魔錄》回去救他的兒子罷了。”
“依謠……”句龍轉過身看著她,一雙血色的眸子比那輪冬日還耀眼。句龍猛地想起自己前不久假扮乞丐,第一次見到依謠的時候,她亦是這般的眸子。自己當時并未在意,一心覺得自己愧對依謠,立馬轉身撒腿就跑。可是此時此刻,句龍已經坦誠相待。他細細打量開來,頓覺依謠給人的感覺和先前完全不一樣。剛剛還是柔弱似水的眼神,現在已是剛勁有力,充滿殺氣。句龍望向瑯琊,心中揣測這定是他骨鎖的花樣!
“既如此,我也就不繞圈子了,三位就和我一起走一遭吧!”炎帝的視線在面前這三個人身上各掃視了一眼,“免得傷了和氣。”
“只怕我們跟你回去之后,就不能全身而退了吧?”漪靈站在了句龍與瑯琊之間,直視著炎帝,祝融卻插話道:“王妃,您這話說的就不在理上了。大荒六合,誰人不知我們神農的炎帝是以德服人,仁政天下。何況你是我們神農的王妃,我們怎會為難你和你朋友?何況《神魔錄》本就是我們神農之物,為何會落入王妃手中,炎帝陛下都未追究,王妃又何苦咄咄逼人?要救的,是你的夫君,根本就是身為人妻的責任與義務,何須我們來走這一趟,王妃理應主動回國!況且,王妃擅自離宮數日,陛下也未曾追究過,王妃就不能體諒一個做父親的人嗎?”
句龍嘆了一口氣,“我們跟你走。”
“不行!”漪靈瞪了句龍一眼,“《神魔錄》是我千辛萬苦得來的,落入你們之手根本就發揮不出它的實際功效來!”
炎帝和藹可親道:“其實這本書是我已故之妻的家傳之物,我原本就打算傳給我的兒媳。眼下你能憑自己的實力得到,可見你的功力也不一般。或許真的只有你能驅動你想擁有的東西……我答應你,你若肯與我回去,我定將你想要的那物取出與你相會,怎樣?”
漪靈狡黠地望著炎帝,如是的一番話聽的祝融和句龍是一愣一愣的,唯有瑯琊皺緊了雙眉,掂量著炎帝此話的分量。句龍細細思索了一番,猛地驚誤,難以置信地望著“依謠”。如此雄心勃勃的人,竟然是依謠?可是她拿這些有什么用呢?
“《神魔錄》既已傳兒媳,就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吧?”漪靈反問道。
“毫無道理。”炎帝擔保地笑了笑。
“那物,是借閱還是相贈呢?”漪靈問得坦白,炎帝回答地也直率:“你若有能力得到,就代表你與它有緣。”
漪靈心生一計,頓時昂首挺胸地應允了一聲:“既如此,我就跟你回去!”
炎帝點了點頭,看著漪靈身后的瑯琊和句龍,淡淡地說道:“二位的去向,我無意阻攔。不過,想來依謠這般與我回去,二位也是不放心的。夜間悄然而來,倒不如現在大大方方一道回去,如何?”
句龍與瑯琊同時看向漪靈,異口同聲道:“有勞炎帝了!”
祝融躍上畢方鳥在前方領路,炎帝與漪靈并坐在炎帝的飛鳥之上,二人嘀嘀咕咕不知又在說著什么。句龍躺在春木背上,一直都在思索著依謠前后不一樣的地方。看著炎帝等人對這樣的依謠并不覺得詫異,更覺得詭異。句龍暗暗做出了決定,今夜定要搞清楚依謠在玩什么把戲。瑯琊站在燭陰頭頂,幽幽地望著眼前的炎帝與漪靈。阿九的速度太快,展翅就是千萬里,畢方鳥的速度遠遠不及,瑯琊只得喚來燭陰緩慢跟隨飛行。看不透漪靈究竟在計劃著什么……
黃帝帶著釉湮乘著鳳凰停落在了昆侖山頂的懸圃內。雖說是山頂本應更是寒冷,這里卻四季如春,花海繽紛。釉湮眼前一亮后,瞬間又暗淡下來,不解地看著黃帝悠閑地坐了下來挑逗著池里的小魚。
“陛下,這里已經是少昊的掌控范圍了,我們在這里,安全嗎?”釉湮小心翼翼地問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黃帝隨手指著這里的異花仙草,“懸圃除我以外,沒有得到我應允的人是根本進不來的。除非我死了,懸圃的結界就會消失,這時才會有人毫無損傷的直進直出懸圃。否則,他敢來,就是嫌自己命長的。這下,你可放心了?”
釉湮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對黃帝的戒備又重了幾分,這個狡猾的老狐貍還真的不是那么好對付的。狡兔三窟,他又給自己留了多少個出人意料的窟?
“你好像很怕少昊?”黃帝看似無意地問著。實則卻正式開始將釉湮引入自己的陷阱里。
釉湮不屑地說道:“我不是怕少昊,我剛才會那樣說,只是擔心陛下若是被少昊發現了,一切就糟糕了。若說我自身對少昊的感情,用怕來形容倒也不準確,因為那不是怕,而是輕蔑與忽視。我不愿與他多交流罷了。能避就盡量避之。”
“我素來聽聞,少昊對你是極盡寵愛的,對你也不薄,為何你是這樣的心思呢?”
“他對我好,完全是因為我早逝的母后罷了。與我關系并不大。而況我是他的女兒,他對我好也是應該的!”釉湮不解地看著黃帝,“陛下為何會突然問起這些問題來?”
“這不我發現自己長期忽視了對子女的關心和照顧,以至于你們這些后輩的想法,我都不甚了解。今日難得有些時間,我倒也想聽聽……”黃帝話鋒一轉,“你小時候走丟過,急的少昊可是在滿大荒的尋你,此事你可還有記憶?”
釉湮輕嘆了一口氣,“此事我常聽人提及,但是具體的我已記不得了。那是我還小,尚未懂事。只記得我一覺醒來,已是在鐘山了。那一覺之前的事情,我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
黃帝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遠方一個小黑點,淡淡地說了句:“我們等的人,終于來了。”
釉湮疑惑地轉身打望去,貳負瘦削的身子像是坐在虛無縹緲的風上一般吹到了自己面前。貳負單膝下跪,滿臉的喜氣,“回避下,屬下所辦之事可還妥當?”
“釉湮已經站在你的身旁,還需要問嗎?”黃帝冷言冷語著,“我只是很好奇,我讓你引開顓頊等人的注意,方便我去冰窖救人,而你卻好不動手地站在元冥面前求見顓頊,你究竟和顓頊說了些什么呢?”
貳負強穩住了臉上有些顫抖的笑意,趕緊說道:“屬下只是說些亂七八雜比較有歧義的話,讓顓頊去瞎捉摸,故意拖延時間罷了。”
“只是如此?”黃帝輕挑著眉梢看著貳負。
貳負抬起頭直視著黃帝審訊的眼神,擲地有聲道:“確實如此!”
釉湮的視線來回落在貳負和黃帝身上,小狐貍的心思也盤算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