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巡城的時候,怎麼沒有看見你?”哀蒼看著自己的妹妹精衛,形神疲憊的從外回來,滿臉詫異地問著,“這可不像你這個女將的風範!”
精衛擺了擺手,苦笑著說:“我應該是什麼樣的風範呢?”
“總覺得你今天有點不正常?!卑n雙手抱肩,打量著精衛。
“我還能有什麼不正常啊?”精衛連忙岔開了話題,“父王還是不肯聽取你的意見嗎?”
“我也沒法子了!眼看著黃帝吞噬了東方,我們的父王還一點都不心急!”哀蒼回頭看向炎帝的寢殿,無奈地搖著頭說,“每天還是在那裡雕刻人偶。”
“自從逐鹿戰役兩戰兩敗之後,父王就越發消沉了。總是不關心大荒時局,好像任由黃帝宰割一樣!”
“這就是我最難以忍耐的地方!我們南方國富民強,軍餉也充足,還有祝融一幫好將士,我們到底怕黃帝什麼啊?再在逐鹿一戰,也未必是黃帝勝!”
“你小聲點,小心一會又被父王聽見,惱你的時候。想當年我們第一武將蚩尤都不是黃帝的對手,父王自然還是忌憚黃帝三分,除非你去把蚩尤大將軍給找回來,父王說不定還會動搖。”
“說得輕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揹著父王,滿大荒的找蚩尤將軍都找了多少年了。誰知道他在哪裡???我再想想辦法吧!”哀蒼揮了揮手,就離開了。精衛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父王的寢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父王?”精衛輕輕推開了炎帝寢殿的房門,因爲炎帝喜清靜,下人小廝都不會守在炎帝身旁,所以這偌大的宮殿看來,其實是無比冷清凋敝。
“哦,精衛啊。”炎帝擡起滄桑的雙眸,手中還握著刻刀和木頭,案幾上堆滿的不是奏摺而是一個個一模一樣,栩栩如生的女子人偶?!翱爝M來,幫父王看看,用什麼木頭刻出來的最好看?!?
精衛笑著走向了父王,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人偶把玩著,她知道這是父王心中多年來都無法忘懷的情人,只是她並不知道故事的來龍去脈,也不知道這位女子究竟是誰?!拔矣X得這個就很好?!本l挑了一個人偶遞給炎帝,說道,“我想她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
炎帝放下手上的工具,雙手捧過精衛遞來的人偶,慢吞吞地說著:“她不是傾國傾城,但足以讓我傾心以對。只可惜,我終不是她選擇的人……”
“那,父王,你有後悔過嗎?她選擇的是別人,你還這樣愛著她?!?
“她愛誰,是她的自由;我愛她,則是我的自由。這些都只是我們的選擇不同罷了。在愛情裡面,沒有後悔,如果你覺得後悔了,那隻能代表這個人並不是你真正愛的人。你愛的,還不夠深……”
“明知沒有結果,還要義無反顧嗎?”
“當你也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你會發現,自己的心早就係在這個人的身上,你的喜怒哀樂都不再是單純的,他的一切都會影響你的心情。義無反顧?那是因爲你根本阻止不了,停止不了自己去想他,去滿足他需要的一切。”
“爲什麼你那麼愛她,她卻不選擇你?”
“愛情是不能強迫的。只恨自己當年年少輕狂,不懂得珍惜,當她選擇了陪伴另一個人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徹底失去她了……所以,愛,你就要抓緊!”炎帝和藹地笑著看向精衛,精衛卻只是怔怔地看著人偶發呆,萬千思緒都在昨夜與元冥的交心中,難不成自己將來也要刻著這些人偶,來緬懷自己從未開始的愛情嗎?心如刀割般,一滴淚竟奪眶而出。
炎帝靜靜地看著精衛說著:“我早就放棄了爭奪大荒,我只是希望你們都能擁有一份簡單的生活。能和自己愛的人一起共度到老,所以我才總是勸哀蒼,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爭奪計劃?!?
“父王不認爲我們會成功嗎?”
“成功又怎麼樣?失敗又怎麼樣?這條路,我比你們熬得久多了,也痛苦多了。我不想看著自己的子孫也重蹈覆轍。那個宮殿,那個帝位,會奪取你們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炎帝擦拭著精衛的淚痕,自己也是老淚縱橫地說,“所以我纔會讓你們失去了自己的母親,是我欠你們的!”
“父王!”精衛給了炎帝一個溫暖的擁抱,他不是那個稱孤道寡者,卻比那個人更幸福,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給予她父王什麼,在這個人心惶惶,兵荒馬亂的時代,退讓未必是最好的選擇??墒菭懯颤N自己可以在戰場上勇往直前,當自己面臨感情的時候,也只是一味的退讓和保守呢?
這樣的抉擇究竟對,還是不對呢?
“回來了!回來了!”阿巴郎興沖沖地跑到賽花老爹的病榻前,興奮地說,“您再挺一挺,依謠姑娘已經回來了,馬上就能給你解毒了!你馬上就會好了!”
賽花老爹顫抖著伸出自己乾癟的手臂,佈滿老繭的手緊緊握住阿巴郎,一邊吞吞吐吐地說:“這些年,謝、謝謝你……對我、我們家的照顧……”賽花在一邊痛哭流涕地看著自己的爹說道:“爹,您別說這些了!阿巴郎已經說了,依謠姑娘他們回來了,你會沒事的!”
“是啊,老爹!這些感謝的話等您老身體康復了再給我說,要不顯不出您老的誠意!”
“好……好,我就留著我的這把老命,來……來給你們主持婚禮……”
“爹,你在說什麼……”賽花嬌羞的把臉藏進了手中的絹子。阿巴郎只是在一旁憨厚地笑著。
“來,老爹!”依謠此時正端著藥碗,和瑯琊一起,走到了老爹牀榻旁,輕聲說著,“您喝了這藥就會沒事的。所以賽花,你就放心吧!”正說著,賽花欲站起身來道謝,卻忽然又昏了過去。阿巴郎一把接過依謠手中的藥,依謠便和瑯琊扶著賽花坐到了不遠處的案幾旁。
阿巴郎一邊喂著老爹藥,一邊著急地問著:“賽、賽花,她沒事吧?”
依謠卻在把脈後,神色惶恐地看著瑯琊,瑯琊卻依舊繃著自己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她沒事,只是這段時間過於操勞了。我扶她到我房間去休息休息,一會就好的?!?
於是在瑯琊的協助下,三人便回到了依謠的房間。
“你還不快說!”依謠神神秘秘地關上了自己的房門,對著瑯琊厲聲說道,“你究竟對賽花做了什麼?”
“你在說什麼?”
“你你你!難怪說你這麼一個冷若冰霜的人,也會著急替賽花老爹解毒,原來原來,原來你和賽花,那個那個!”
“哪個哪個?。俊爆樼鹨荒樏H?。
“早就覺得你和賽花眉來眼去的。之前,之前,我給你療傷的時候,賽花總是對你關懷備至,她還總是偷偷去看望你,是不是?”
“喂,你還真的是說話一點都不負責啊!我、我,我和她之間就根本沒有什麼!我和她之間怎麼會有什麼???是不會有什麼的……有什麼什麼???”
“那你幹嘛這麼著急解釋!”
“我、我……”瑯琊都開始嘲笑自己了,幹嘛解釋???自己從來都不需要向別人解釋自己的,幹嘛給這個丫頭解釋這麼多??!要誤會就盡情誤會去?。∥規致镞@麼著急她誤會我啊!
“那個……依謠姑娘……”賽花掙扎著坐了起來,“你不要再說瑯琊了,他是個正人君子。”
“可是,你懷孕了,你知不知道???”瑯琊瞪大了雙眼看著依謠和賽花,一則氣依謠居然會覺得自己是如此輕浮之人,二則惱賽花還是做出了這件在大荒最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並不是你所想的,我並沒有和瑯琊……他一直都很熱心幫助我,在依謠姑娘來之前,我就認識他了,之前他已經幫了我很多。所以他後來在這裡療傷的時候,我纔會經常來看他,求他幫助?!?
“幫助?他能幫你什麼啊?”依謠鄙視了一眼瑯琊,這個冷冰冰的傢伙能做出什麼好事。
“你先不給我道歉,就用這種眼神看我,什麼意思!”瑯琊輕挑著自己的眉梢,語氣盡是寒冷,眼神卻一直閃著光澤和溫暖。依謠並沒有理他,只是看著賽花說著:“那你準備怎麼辦?再過幾個月,就算是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我已經沒臉見人的了。如果不是突然老爹中毒了,我怕我已經……”
“孩子的爹是阿皮?”瑯琊冷峻地說著。
賽花沒有多言,只是靜默地點著頭。依謠卻很憤慨地說:“那就讓這個阿皮出來負責啊!只要他肯娶你,外人就不會知道了。”依謠看看賽花,又看看瑯琊,瑯琊才說道:“阿皮就是個痞子,嫁給他,也不會有好日子的?!?
“那這,嫁也不是,不嫁又會被違背貞潔罪名,給打死,那你說怎麼辦?”
“我娶她!”此時,阿巴郎推門而入,直接走到賽花身旁,然後斬釘截鐵地說,“我娶你!我們之間從小本就有婚約在,我現在就算向大家提出娶你,他們也不會懷疑什麼的。何況,我、我一直都認定了你就是我的媳婦!”
“可是,在我做出這麼多不堪的事情之後,你、你還要對不該你負責的事情負責嗎?”
“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會疼愛的!不管孩子是誰的,我就是他唯一的親爹!”
“可是,這樣子做妥當嗎?”賽花詢問著看向瑯琊和依謠。
“那你想嫁給阿皮嗎?”依謠柔聲問道。
賽花搖頭說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已經備受欺凌了,總是一身傷不敢回家。前幾日,好不容易纔和他撇清了關係,沒想到……”
“看來事情還是很好解決的,是不是?”依謠笑呵呵地撞了撞瑯琊,瑯琊只是雙手抱肩,沉默地離去了。依謠則在背後不削地笑著,然後就走向賽花和阿巴郎,開始計劃如何舉辦婚禮。
三日後,全寨的人都擁擠在賽花家門前,道賀賽花家雙喜臨門。老爹身體已無大礙,還要喜迎女婿過門,況且阿巴郎是寨子裡出名的老好人,這件喜事幾乎得到了全寨所有人的祝福。當然,除了阿皮。
“你們不能結婚!”賀喜的人羣裡面,一個小痞子模樣的人顯得格外惱火。賽花嚇得挽著阿巴郎的手臂,往阿巴郎身後躲著。賽花老爹不明何事,只是依舊笑臉盈盈地對阿皮說著:“阿皮,他們倆自小就有婚約,父母之命,爲什麼不能結婚呢?”
“因爲,她……”阿皮伸出手指著賽花,賽花全身顫抖地靠著阿巴郎,一動不動的僵硬著,生怕阿皮脫口而出和自己不堪的私事。那麼這大荒雖大,卻再也沒有自己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