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顓頊。”黃帝趾高氣揚地說道,“你故意用我的白澤來馱負喜轎,還要大張旗鼓地繞大荒一周。在你顯示自己威風的同時,你還想把我引出來吧?所以,我的到來都在你的掌控中。我真想瞧瞧,你為我準備下了怎樣的天羅地網?”
“你就不怕從此以后,你都出不了我的天羅地網?”
“因為我知道,你沒這個本事!”
顓頊與黃帝對峙不下,黃帝便將視線從顓頊身上轉移到炎帝身上,炎帝自始至終坐在席位之上倒是一言不發。黃帝隨后才注意到坐在炎帝身旁的不是哀蒼,竟然是自己苦苦尋覓多日的高辛。
炎帝趕忙向高辛使了一個眼色,高辛心領神會。他風度翩翩地站了起來,恭敬地向黃帝行了一個禮。黃帝笑道:“莫不是用高辛要挾我就范吧?”
“當做人質的人,可有這般好的待遇?”顓頊冷笑著,示意高辛走上前來,“我無意中發現了高辛的下落,于是就救了他。把他帶了回來。”
“你有這么好心?”黃帝質疑著,忽而又壓低了聲音道,“你究竟在少昊背后動了什么手腳?軒轅國是被我一手血洗,也是我下令殺了少昊,并沒有刻意掩飾,為何傳入大荒竟然成了是少昊屠殺軒轅國民,而你是替天行道為軒轅報仇?”
“因為一步一步,你都在我的計劃當中。謝謝你這把刀,替我殺了該殺的人,成全我在大荒的美名。”
黃帝干笑了一聲,“若沒事,我是否也可以帶著高辛討一杯喜酒喝呢?”
“當然可以。這就是我為你準備的‘天羅地網’。請……”顓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高辛便陪在黃帝身旁在眾人炙熱的目光注視下走了過去。
依謠拽了拽句龍的衣角,“父王為何要讓黃帝知道高辛的存在?”
“眼下我們皆知高辛是顓頊的人,而顓頊如今權傾大荒,根本沒人敢向黃帝揭穿此事。顓頊一方面是在挑戰自己的權威,一方面是將自己這個眼線安插在黃帝身旁,隨時監視。”
“如果真的有人出賣父王呢?”依謠擔心地看著炎帝,“父王又該怎么辦?”
句龍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父王這是拿自己在賭。輸了,將尸骨無存。贏了,就是一手遮天。”
句龍的話,依舊沒能開解依謠的心結。句龍便淺淺笑道:“你不用過多擔心。剛才你父王有意用黃帝的姓氏來試探眾人,就是看自己的威懾力在大荒究竟有幾個人買賬。剛才的畫面你也看見了,所以暫時放開心吧!”
“我不想待在這里了。”依謠看了看黃帝三人,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不曾用食的元冥,“這里太多的虛偽與無奈。我們回華胥吧!”
“你們走吧。”梼杌說道,“父王的心思現在全在黃帝身上,要走就趁現在。隨后,我自然會給父王一個交代的。”
句龍握緊了依謠,對梼杌淡淡地道了一聲謝。便佯裝護送梼杌和精衛進新房,離開了大殿。哀蒼猛地灌著自己酒,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二人還敢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炎帝注意到了哀蒼的變化,只是默默說了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不管當初答應與我成親的是白漪靈,還是高陽依謠,總之她都是我的王妃!”哀蒼說著將手中的酒樽重重地砸在了案幾上,四分五裂。
半日后,依謠和句龍乘著春木就抵達了華胥。二人行走其間,只見是滿目蒼夷,斷壁殘垣。萬籟俱寂,都能聽見天上蒼鷹盤旋扇翅的聲響。街上除了腐爛的死尸,根本就沒有活口。依謠怕句龍看不下去,提議用障眼法。
句龍搖了搖頭,“連正視自己錯誤的膽量都沒有,我如何對得起伏羲!”
“既如此,你又為何遲遲不肯歸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一條小巷深處傳來。
依謠和句龍一怔,華胥國內居然還有幸免于內者?
“敢問閣下是?”句龍恭敬地問道。
“老夫已是舊相識了。”說著,一個背著破琵琶的健碩老人從巷子里走了出來。
“唱曲兒先生?”依謠驚訝地看著他,“您怎么會在這里?”
“似乎老頭你總是和華胥的事糾纏不清啊。”句龍道,“只是眼下此處已經是橫尸遍野,不宜你老頭久待。”
“陛下還是不怎么喜歡老夫啊!”唱曲兒先生笑道,“相信老夫的勸戒之言,陛下也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句龍看了一眼依謠,“很明顯。我絕對不會按照你所說的去做。”
“老夫的肺腑之言,也就只有那么多了。”說著唱曲兒先生就要離去。
依謠卻忽然喚住了他,“先生!先生……”
只是唱曲兒先生根本就不理不睬,嘴里唧唧歪歪地哼著調子越走越遠。
依謠趕忙拉住句龍就追上去,“快點!不能讓他這樣走了!”
“怎么了?”句龍十分不解,但是也順著依謠追了上去。
“之前我有見過這個先生,我覺得他說的話特別深奧,仿佛知道我們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依謠一面喘著氣一面說著,“既然你說先生與華胥有一般人沒有的情結,那么他見到華胥死了這么多人,怎能無動于衷,還能在這里住下去呢?”
句龍皺著眉頭,看了眼那唱曲兒先生的身影,喊道:“喂!老頭!你給我站住!我讓你站住你聽見沒有?喂……我可是華胥的國主!”
句龍喊罷,唱曲兒先生正好站在了少昊在華胥的鳥國門外。這里自伏羲死后,便一直荒廢至今。荒草叢生,百花凋謝。想必少昊精心飼養的飛鳥,也飛走的飛走,病死的病死了吧!依謠和句龍也減慢了步伐,與老先生并肩站著。句龍喊道:“站在這里做什么?”
老先生不語。
依謠輕聲道:“他好像是故意帶我們來這里的。”
“這里什么都沒有啊!老頭,到底在看什么啊?”句龍推攘著唱曲兒先生。
老先生卻哼哼著自顧自地走了進去。句龍二人相視一眼后也緊跟了上去。
看似普普通通的鳥國,句龍也來過一兩次,并未察覺出怎般的玄機。為何這個老頭執意引他們而來呢?句龍自己也疑惑不解。但是當他跨進鳥國第一步時,就感受到了自己從未有過的感覺。
一股暖流伴著他的呼吸走遍了他的全身,整個人猶如重生。依謠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百花齊放,萬鳥飛騰的景象。就只是一步的距離,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距?
依謠還未回過神來,句龍就看著眼前的一個人大叫開來:“后土!”
被喚的那人回過頭來,正是句龍的好兄弟后土。二人緊緊相擁,恍如隔世。
依謠這才注意到這里不僅是春意盎然,還是人來人往。有叫賣的商販,有種菜的農夫,有熱鬧的小酒館,有浣衣的婦孺,還有蹦蹦跳跳打鬧的小孩,這根本就是華胥國的縮影。和外面橫尸遍野的華胥,根本就是極端的映照。依謠茫然了。
她站在后土面前仔細打量著他,“你、真的是后土嗎?”
“我也很詫異!你不是已經……”句龍支支吾吾著。
后土反而是爽朗的笑開了:“這就多虧了你們身后的這位神秘人物了!”
依謠和句龍都向唱曲兒先生看去,句龍雙手抱在胸前,打望著老先生道:“老頭,你到底是何方高人,用了什么方法整個大荒的人都被你蒙騙過去了?”
老先生笑而不語,久久才說道:“高人不敢當,就是一個唱曲的破老頭。方法,剛才這位王妃已經說了,就是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障眼法頂多只能掩蓋事物表面一日之內。先生居然可以撐過這么些年頭。”依謠敬佩地說道,“你趕在少昊之前將華胥的國民都轉移至此,設下了結界。再在城內虛構一些人物,任由少昊宰割?”
老人笑著點著頭,“人來了,走了一路,我這也該歇息去了。”
唱曲兒先生說笑著就健步如飛地離去了。
句龍目送著他,說著:“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止這一次他幫過我了!他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總是趕在事態嚴重前就將一切危機都轉移。能在少昊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靈力修為定不是我等能及的。這么多人的轉移,還要制造這么多‘活生生’的人欺騙少昊。很是難以相信,連少昊都看不出他的手段來。”
“況且神族之人,都很難只用靈力就幻化出活人的替身。除非他巫族、妖族和魔族的后人。不過即便如此,這些替身在死后也會顯現出原型來。可是,這一路走來,那些替身依舊是人的模樣。有血有肉,還招惹來不少的餓鷹在空中盤旋。”依謠疑惑地說著。
“我有留意打聽過。”后土說道,“可是根本就沒人知道他是誰,來自哪里。”
三人就這般地站在原地,看著老人走進的茅屋里已經飄出了裊裊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