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
將事件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複述一遍後,我纔剛出警察局走了十步就被一大羣記者給圍住。
無數的閃光燈對著我不停地閃爍,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向我提問。所有人都提高了嗓門,嘈雜的聲音交織著,在原本寂靜的街道,瘋狂地刺激著我的耳膜。
“你是連環殺人狂第十起案件的倖存者,請問一下你現在是什麼心情呢?”
“請問你有看到連環殺人犯的長相嗎?”
“能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一下嗎?”
“聽說有警察在這起事件中受傷了,是真的嗎?”
前後左右都是爭先恐後的記者相互推擁著,他們是怎麼知道我遇上連環殺人犯的事的?是誰走漏的消息?
“幹什麼呢?”有幾個警察從警局裡出來,從記者羣中擠進來,然後在我身邊圍成了一個攔著記者們的人障,小聲地對我說:“現在快走!”
看準時機,從空隙中溜了出去,然後頭也不回地搭上一輛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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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的攔截下,那些記者纔沒抓到我,靠在出租車的後座上鬆了一口氣。一路上出租車司機不停地用後視鏡瞄著我,我理解他的心情。大半夜的搭了個滿身是血的乘客,換做是誰都會害怕。
“叔叔,你別害怕,這不是我的血。”我試圖安慰他。
沒想到我這話音一落,司機突然急剎車,面目表情變得更膽怯了。
我想,他可能是誤會我的話了……怕越說越錯,我們就這樣沉默地,到達了目的地。
佘語現在成了鬼魂,只有我能見到她,所有我就將她一併帶了回來。門口的鬼保鏢看到佘語後目不轉睛地一直盯著人家。吼吼,是看上人家女警長得漂亮了吧?
想著蘇洋也許早就休息了,生怕開鎖的聲音把他吵醒後發怒找我的麻煩,我躡手躡腳地開著鎖。
推開大門,聲音低到連門口的聲控燈都沒有亮的程度。退下鞋子,剛要走出玄關,在一片漆黑之中發現了蘇洋。
蘇洋坐在椅子上,劈開雙腿,雙手抱胸,低著頭,正對著門口。看樣子是睡著了,不會是一直在等我回來吧……以這個姿勢?我指著我的房間,示意讓佘語先進去等我。
等佘語走後,我輕輕地推了推蘇洋,“醒醒,醒醒!”
蘇洋的身體稍微動了動,但接下來又沒了動靜。我又推了推他,這回加大了力氣,“你別在這兒睡啊,容易著涼,回房吧。”
蘇洋突然抓住我的手,慢慢睜開眼睛,盯著我,嚇得我心臟一縮。
“去哪兒了?這麼晚回來。”和我預想的不同,蘇洋沒有想平常那樣用煩躁的語氣,或是傲慢的語氣,反倒是一種很溫柔的,很正常的語氣和我說話。
不過他這樣,我才更覺得奇怪。
“你出什麼事了?”蘇洋打量著我的血衣,問道。
“說話歸說話,把手鬆開不行嗎?”我盯著蘇洋一直抓著我的手,“男女授受不親。”
聽到我的話蘇洋像是反射一樣,“嗖”地一下將手放了下來,還有些慌張地解釋道:“我抓你沒有什麼目的,是你剛剛叫醒我的時候……”
我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用盡量自然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解釋。”
說罷,換了鞋進了屋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回來?”蘇洋指著我帶血的衣服,靠近我俯下身子,明明家裡就我倆還謹慎地左右顧盼一下,在我耳邊細語道:“你不是殺人了吧?”
“我要是殺人了還會這麼平靜地回家嗎?等你報警抓我啊?”
蘇洋的反應也讓我意外,不愧是專門寫犯罪小說的作家,看到我這個樣子還能這麼淡定。對比剛剛那個出租車司機被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蘇洋不是常人。
非人類。
“就你……性格像個小呲花似得。不是在外面跟誰槓上後讓人拿刀捅了吧?”蘇洋又做出個猜想。
性格問題誰有資格說誰?我冷哼一下,“我又不是蟑螂生命力那麼頑強……我要是被捅了還能像現在這樣好好扶站在你面前嗎?放心吧,我沒捅誰,誰也沒捅我。只不過,有一個警察爲了救我,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裡躺著呢……”
我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水,然後打算回臥室。
進屋之前,我特地瞪大眼睛警告蘇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打擾我,會自己屋睡覺去吧!”
回屋後,佘語正貼糟窗戶上跟著窗外倒掛著的小三姐姐左右晃。我趕緊過去把窗簾拉上,說道:“別學壞了,那是她的愛好!”
然後一屁股坐到了牀上,招手讓佘語也過來坐下。
“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不對,是必死無疑!”我習慣性地想要去拉起佘語的手,但是我接觸的只有空氣。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安慰佘語:“按照我的猜想,佘語你現在並不是死掉了,而是靈魂出竅。靈魂出竅你懂嗎?就是,電視劇看過吧?就是什麼靈魂和身體分開,像你現在這樣!哎呀其實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你還有活過來的可能,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啊!”
我自己在這裡嘰裡咕嚕地說一大堆,還沒看到佘語的反應,我臥室的門突然打開,蘇洋側著身站在門口,用警惕的眼神環顧我的四周。
什麼都沒看到,蘇洋滿臉迷惑:“你在和誰講話?”
“誰讓你
進來的?”我說,“我不是說了不許打擾我嗎?”
蘇洋厚臉皮地迎上我譴責的目光:“我沒進來啊,我這不是在門外站著呢嗎?”
“你到底想怎樣?有什麼話就一次性說完,我很忙。”
蘇洋手伸進來,在門上敲了兩下。
“什麼意思?”
“讓我進去。”
“門斗開了你就自己進來唄!怎麼,難不成還要我過去揹你嗎?”
不理會我的怒火,蘇洋有敲了兩下門,“說,讓我進去。”
發覺點什麼苗頭,我嘴角掛上了一抹壞笑:“蘇洋,如果我不說那句話的話,你是不會進來的是吧?”
蘇洋一驚。雖然只是一瞬間的表情,但是還是沒有逃過我的法眼。
原來蘇洋還有這麼一個弱點啊!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不過如果別人不說請進的話,他就絕對不會進如他人的私人空間。
這是我的猜測。
“你到底在和誰說話?合約上明文規定如果有朋友進來,必須要經過甲方,也就是我的允許……”
“朋友?你看到這個房間裡有別人了嗎?”我理直氣壯地說。
“我要先進去才能確認,讓我進去。”是我看錯了嗎?不可一世的蘇洋現在居然鼓著臉,可愛地鬧著脾氣。
“門是開著的啊,又沒人攔你。”我就是不說蘇洋想聽到的那兩個字,氣死他,急死他。
蘇洋掐著腰,“你故意的是吧?”
我裝作無辜地眨巴著眼睛,手臂攤開:“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你要是再不行動的話我可是要關門繼續自言自語嘍!”
蘇洋被我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綠的,怕把他惹急了再把我趕出去,還是見好就收吧!
“請進!”
這兩個字的意義對於蘇洋來說就如同運動員出發前槍聲的意義一樣,蘇洋馬上進入我的臥室,“我要是找到你把其他人帶進來,你就完了!”
“隨便找,不過,要是找不到什麼的話,我也不會心甘情願被你冤枉的!”反正他也看不到佘語,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果真,即使佘語就在眼前蘇洋也察覺不到,就那麼直接從佘語的身上穿了過去。
“我明明聽到她像是在和誰對話似得……”蘇洋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翻箱倒櫃,連牀底下都仔細地勘察了。
“你居然偷聽我講話?沒品!”我白了一眼正趴在地上試圖往牀底下鑽的蘇洋,不再理會他。把自己帶血的上衣換下來,去衣櫃裡找衣服,準備換一件乾淨的衣服。
蘇洋正好起身,與我對上眼。看到我只穿了個背心,立馬捂住了眼睛,背對著我,慌慌張張地:“你……你怎麼把衣服脫了?你瘋了?”
“我的衣服上都是血啊,我當然要換一件了,不然穿著那件一直到過冬啊?”不過蘇洋的反應的倒是讓我很好奇。
蘇洋語塞。
沉默半晌後,又開口道:“我們有明文規定,公共場合不許暴露,你忘了嗎?你想違約嗎?”
“大哥,你看這裡是公共場合嗎?這是我的房間!我的臥室!而且我也不是光著的,這麼大個背心穿在身上你看不到嗎?”我說著,拍了拍蘇洋的後背。
誰知道被我這麼一拍,蘇洋卻像是被針扎一樣跳起來,然後閉著眼,落荒而逃。關上門之前,還撞了一次牆。
“居然在男人面前脫衣服,變態女!”蘇洋隔著門喊道。
“你!”我猛地一下擰開門把手,盯著還站在我門前的蘇洋,把雙手交叉放在背心的最下襬,假裝要往上掀的樣子。
果然,看到我這麼大膽,蘇洋狂奔回自己的臥室。
跟我鬥?我得意地笑了笑,關上門轉過身,向一直在牀上坐著的佘語擺了個勝利的“V”,“找到蘇洋的弱點了!”
繼續我們剛剛的話題,但光是我們兩個也想不出什麼方法。這回打開電腦,抱著僥倖的心裡去網頁上查找靈魂出竅的相關信息,希望能出現些有用的信息。
但是大多數都是沒有什麼用的,越看下去就感覺越絕望。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我在一個論壇網站上留了言,大概就是說,我要尋求靈魂迴歸的身體的方法。
等了半天,終於有人回帖,卻是嘲笑我的……
再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人回覆。但要不就是說風涼話的,要不就是發一些亂七八糟的廣告的。
這個方法好像失敗了,我陷入了思考的迷宮,盯著佘語,突然想到了什麼,興奮地拍了一下手:“佘語,我們重新回醫院!”
說著,我披上一件外套就要走。
“我之前看過電影,靈魂既然是從身體裡出來的,那麼從身體裡鑽回去不就行了?科學性地說,你的肉身還是活著的,無論怎樣先去醫院試試!”
懷著焦急的心,我過去開門,“咦?奇怪門怎麼打不開了?”
我左右轉著門把手,但是門把手絲毫未動。明明剛剛逗蘇洋的時候還是好的啊……
好像知道了點什麼,我敲著門,在門這邊喊話道:“蘇洋!你又做什麼了?”
沒人應我。
“蘇洋!我知道是你在搞鬼!你最好給我開門,我有急事兒現在要出去!”不明白他把我鎖在門裡面到底是爲什麼。
一會兒,從門縫中傳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鑑於你今天好像經歷了什麼大事、,我就不追究你疑似精神異
常和違反條約的過錯了。而且作爲一名優秀善良友好的模範室友,我決定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以示我對你的關心。”
天啊!難道作家的腦回路都這麼奇怪嗎?這是哪門子的邏輯?他剛剛撞牆的時候裝傻了吧?
“我現在真的有非常緊急的事,你快給我開門!”我使勁兒地敲著門,幾次無應,最終累得放棄。
無奈轉過頭對著佘語說,“我們今天好像是出不去了,只能明天再去了。”
佘語聽了我的話,然後,在我的面前,從牆那裡穿了過去,又穿了回來,穿了過去,又穿了回來……
大姐,就算是你能穿牆但是我不能啊!我心裡想著。鼓著掌,嘴上沒有靈魂地說道:“哇!穿牆術耶!好厲害……你在逗我嗎?”
她好像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乖乖地待著,開始蹲在角落裡逗鬼魂貓。
嚴格意義上來說,佘語還是個人,因爲她的身體機能還是正常的。所以,這是第一次有個人心甘情願地陪我待在一個房間裡過夜。
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閨蜜之夜?
想到這裡心中莫名有些激動了。時不時地用眼睛瞟一瞟佘語,她還在逗湯姆玩。
這不就是我理想中的朋友嗎?漂亮,正直,勇敢!最最關鍵的就是,不嫌棄我!不知道佘語願不願意,反正我已經暗自把她當成我的閨蜜了。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閨蜜的定義,只不過,現在就想將這個定義用在佘語身上。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就算我們現在出不去了,但是也不能閒著,那個可惡的殺人犯,我一定要抓到他。
而且我還有著其他人都沒有的優勢,就是,我可以利用只要我能看見的那兩個跟在殺人犯身後的鬼魂,確定殺人犯的位置。
但是,怎麼才能重新見到那兩隻鬼魂呢?這是一個新問題。
在網上打開那個殺人犯最近的新聞,真不明白作爲一名人類怎麼可以這麼邪惡?
從去年的二月份到今年的現在,警方一共調查了9起作案類型相同的兇殺案,懷疑是這個變態殺人狂所爲,但是至今都沒有抓到他。
9起案件,7名死者,還有2名被害人至今昏迷未醒。
2名受害人昏迷未醒?也許這是尋找殺人犯的突破口。要不說網絡世界方便快捷,不出兩分鐘,我就找到了那兩名未死亡的受害人的照片。
“這是?”我吃驚地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兩個人的臉,那不就是一直跟在那個殺人犯身邊的兩隻鬼魂嗎!
原來他們沒有死,那麼會是和佘語一樣的情況嗎……
更巧的是,他們所住的醫院和佘語現在所在的醫院是同一家,現在終於看到點希望了。
網上論壇提醒我:您收到一則新回覆。
又有人在網上回復了我?不過我已經不抱著什麼希望,只是強迫癥看到那一個提示的紅點不舒服想點開把它消掉而已。不經意瞟了一眼那個回覆,回覆者問我:是什麼情況的靈魂出竅?
難道讓我遇上了什麼高人了?
我趕緊回覆:身體在醫院裡,一切機能正常,但靈魂又單獨成立,如何才能讓靈魂迴歸身體?
那人又問:你是如何知道靈魂單獨成立?
我說:我看見了。
一般人聽到我說這話的時候都是嘲笑或是厭棄,但是這個回覆者不同,他對我說:有趣!明日下午三點,到清潭大廈A座16樓1804房,會有人告訴你,爲你指點迷津。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無論我再說什麼,那個人都不再回復我,看他的狀態,也是下線狀態。生怕這是騙局,但我已經無他法可行,總之先把地址記下來。
清潭大廈A座16樓1804,從未去過的地方。
漸漸睏意襲來,今天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我靠著牀頭,望向還在和湯姆玩的佘語,漸漸地陷入夢鄉。
我做了一個夢。蘇洋出現在那個夢裡。倒不是什麼特別的夢,夢的背景是純白的,夢中的蘇洋穿著高中生寬寬鬆鬆的校服,站在我的面前,對我喊道:“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走?”
我一時呆住,直勾勾地盯著蘇洋,手指緩緩上升指向自己問道:“你在和我說話?”
蘇洋寵溺地一笑,大步向我走來,然後把手肘支在我的頭上,輕靠著我說:“傻丫頭,當然是和你說話了。”
“爲什麼和我……”因爲蘇洋近距離的靠近,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臉上升的溫度,還有,視線無法再也從蘇洋完美五官中轉移。
“你要是在這麼木呆呆的站著不動,我可是會消失的。”蘇洋溫柔地威脅我道。
我搖搖頭,“我不信,你會消失嗎?”
大膽地,去牽蘇洋的手,但什麼都沒摸到。反而,蘇洋的身體在我面前慢慢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
“你……”
“都叫你不要木呆呆的了,我要先走一步了。”看到蘇洋摸我的頭,我卻感受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眼前微笑著,慢慢消失,最後,只剩我一人在這一片純白中。
著純白突然變得不再單純,感覺像是爲了束縛住我而設置的令人迷茫的世界。
夢裡我和蘇洋是什麼關係呢?我不知道。
不過我清楚的是夢中的我對蘇洋感情產生了變化,不是現實生活中看到他總是心氣不順的那樣,而是早已不是我這年紀該有的,少女的悸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