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狗比他懂事
攬月門。
皇宮西側的一個小門。
崔家的馬車停得遠。
崔禮禮的手壓在漆花食盒上，傅氏輕輕拍拍她的手：“既然來了，就快些去吧。菜涼了總不好。”
下了車，崔禮禮提著食盒走至攬月門前。
藍巧兒說，跟門口的守衛通報，說要見清靜殿的陸執筆便可以了。
過了好一陣子，小內官才跑著出來說：“陸大人說沒空。讓您回去，別再來了。”
傅氏駐足不前，側目看她，想要從她臉上尋出點賭氣的蛛絲馬跡。
“你等著。”守衛轉過身，尋了一個小內官去通報。
傅氏說：“什麼條件。你說說看。”
“沒事沒事，我鼻子癢。”崔禮禮假意撓了撓鼻子，
鼻子大不大的，也沒有那麼直接的關聯。陸錚的鼻子就沒有特別大
“對了，最重要的一點，必須要在九春樓相看。”
顏貴妃軟軟地滑在宗順帝懷中：“臣妾還以爲清靜殿的陸執筆最懂聖意呢。”
可聖旨一直沒有出來，玉芙宮裡一片此起彼伏的吟哦之聲。
一路嗅到柳樹邊，終於停下了步子。
小菱喝了一盞茶漱口，揉著兩腮，嬌憨地道：“奴婢跟娘娘一樣，只喜歡聖人這樣雄壯的。奴婢嘴都酸了呢。”
“朕讓他來給愛妃賠個不是。”他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眼眸漸漸清明，“只是他有一副好皮囊，愛妃看了，可別捨不得懲治。”
“要好看的。”
說了是候旨，就得跪著。
“我只有一個條件。”崔禮禮說道。
再跑個腿掙些銀子也不錯。小內官手一抖，碎銀子落入袖中。接過食盒又往清淨殿去了。
聖人愈發荒淫放縱了。
宗順帝正閉著眼舒坦著，聽了她這話，半睜開眼：“聖旨是朕下的，長樂還對朕有怨言不成？”
小菱眨眨眼，不安分地扭了扭腰肢：“聖人是不喜歡奴婢的名字嗎？”
一邊走一邊問：“娘，今日去九春樓，可有中意的？”
它湊了過去，一盤子蝦仁早已涼透，可聞起來依舊很香。
“什麼東西？”小內官揭開食盒看了一眼。
傅氏背影一僵：“你切莫跟你爹提起此事。家宅安寧最重要。”
傅氏望過來，不明所以：“鼻子怎麼了？”
三月的夕陽，西落前已沒了暖意。
他靠在榻上，粗糲的手指一點點撫過小菱的細腰，戲謔地道：“你不該叫小菱。”
顏貴妃滿意地勾著他脖子：“聖人，那孩子臣妾見過，不過空有一張好皮子罷了，半點威武之姿也沒有的。”
“不過是一盤子炒蝦仁。”
“他想什麼，你又知道了？”
“還要通曉情趣的。”
顏貴妃豔笑著：“臣妾生氣呀，長樂天天埋怨，說現在成了貞孝侯夫人，還得看貞孝侯的臉色。”
“鼻子——”
先是聞了聞，再用舌頭舔了舔，接著就埋頭猛吃起來。
顏貴妃倒也不怕：“聖人是好意，想著侯爺夫人總比郡主位份高一些。可是陸錚建言時，想的定不是這個。”
宗順帝又閉上眼，小菱正賣力地伺候著，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很快他一把揪住小菱的頭髮，叫她動彈不得。
宗順帝嚥下那口溫熱的酒，掐著顏貴妃的果子：“還是你最懂朕意。”
想罷，便拍拍崔禮禮的手：“好，娘記下了。”
——
十幾日前。
陸錚低著頭，沒人看得出他的情緒。
宗順帝正躺在榻上。
不過片刻，它就將蝦仁吃得乾乾淨淨，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又繞著樹根轉了幾圈，確定沒有吃的了，才又晃著尾巴，跑跳著走開了。
可她臉色如常，甚至帶著一抹恬靜的微笑。
她如是對守衛說了。
一隻通體橙黃，臉皮子發黑的野狗，搖著尾巴顛著爪子跑了過來。先是在牆邊尿一泡尿，留下了記號。
不過一盤蝦仁的事，女兒突然就想通了？
崔禮禮笑出了眼淚，好一陣子才挽住她的胳膊，往車上去。
太后出殯之後，他每日都要來這裡。今日更是一下早朝就來了。
“還要結實有力，至少能單手扛兩袋米的。”
陸錚很快就來了。
顏貴妃似是慪氣，把玩著自己的髮梢，嗔怪起來，
“臣妾就這麼一個親近些的表妹，平日裡說話都不捨得大聲了。這下倒好，從郡主變成了貞孝侯夫人，處處要聽沈延的話，連宮都進得少了。”
崔禮禮眉頭一擰，將食盒遞過去，又悄悄塞了一點辛苦銀子：“煩勞內官將飯菜送過去。”
“臣妾若知道就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好一陣，宗順帝才吐出一口濁氣，像是剛想明白此事一般：“朕倒忘了這一層。”
崔禮禮覺得不能虧待自己，又改了口：“我有很多條件。” 傅氏失笑：“你倒是先說出來，爹孃總能替你尋到。”
這一去，竟從天亮到了傍晚。
小內官提著食盒顛顛地跑出來，一把塞回給了崔禮禮。崔禮禮打開食盒一看，碼得整整齊齊地蝦仁，分毫未動。
都說情感之事，宜疏不宜堵，果真不假。若自己一味阻攔，說不定適得其反。如今由著她去，反而放棄了。
“知道，知道。”崔禮禮鍥而不捨，“可看到中意的了？”
長長的甬道沒有一點腳步的迴響。
“禮禮——”傅氏心疼女兒，拉著她的手腕說道，“走，咱們走。犯不著跟這猢猻置氣。”
聖心大悅，叫來常侍去傳陸錚來玉芙宮候旨。
崔禮禮掰著手指頭一條一條說起來：
宗順帝本想皺眉，卻又被小菱伺候得失了神：“你們.跟他計較什麼.嗯.”
黑亮亮圓滾滾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黢黑的鼻頭動了動。似乎聞到了香味，它壓低腦袋，循著牆腳一邊嗅著一邊向前走。
傅氏皺著眉，想要說她太過苛刻。可轉念一想，全京城都知道崔禮禮收了九春樓，名聲早就這樣了，能去九春樓相看，至少不會太介意虛名。
傅氏氣得直跺腳。虧得她還容忍女兒跑到這裡來，這個猢猻竟這般不懂事！
崔禮禮斂下眼眸，思索一陣子，也不知想了些什麼，竟打開食盒，將那一盤子粉粉嫩嫩的蝦仁盡數倒在了宮牆邊的柳樹下。
顏貴妃只著了肚兜，貼在宗順帝身前，將酒含在口中渡了過去。塗著丹蔻的玉手覆上他的手背，笑著道：“聖人這是說你腰細。菱角都是腰粗肚圓的。”
崔禮禮抿著脣笑，眼眸裡泛著夕陽的金光：“娘，待進了四月，就替我相看吧。”
傅氏又有些吃不準。
傅氏在車上等得著急，下車來問情形。
傅氏怒道：“看吧，狗都比男人懂事。”
“陸大人說，以後你別再來，更不要送東西來。”
“要家境殷實的。”
“沒有。”傅氏又叮囑了一遍，“切記，讓春華和拾葉都管住嘴。”
玉芙宮。
夕陽西沉，聖人整了整腰帶從殿內出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陸錚：“以後，朕來玉芙宮時，你都來殿外候旨。”
“臣遵旨。”陸錚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