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交給青煙之後,婠婠進內室換了輕便衣裳,將腳上繡鞋踢到地上,然後整個人歪倒在榻上,顯得有些疲乏。
綠竹瞧著向在榻上卻沒有休息的婠婠,上前一步,幫著婠婠捶起了腿。
“格格,你……”
“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我很陌生?”打斷綠竹的話,婠婠淡淡地笑道。
綠竹面色一僵,隨後像是想明白了一樣道:“奴婢知道格格有自己的苦衷,而且這府裡雖有主子爺護著格格,但正因爲有主子爺護著,格格的日子才更難過。”
“這也未必?!鄙焓至昧肆冒l,婠婠看向綠竹道:“這府裡不管是得寵還是不得寵,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本格格雖不是善良之輩,卻也不是誰都能踩上一腳的?!?
“格格,既然如此,您爲什麼不把這棲雲軒徹底清理一番呢!”綠竹捶腿的手一頓,想著棲雲軒裡那幾個不是他們的人的下人,心裡莫名地有些擔心。
婠婠聽了她的話,輕笑一聲,手指向膝蓋處點了點。綠竹立馬會意地把手往上移了移,繼續用恰到好處的力道爲她捶腿。
“清理?快了,只要這件事一落幕,棲雲軒裡日後還有誰敢作亂。綠竹,爺送過來的人,有些事能瞞,有些事不必瞞。在爺眼裡,本格格就是個笨丫頭,心機手段略顯粗糙,但遲早得成長起來,懂嗎?”後院裡的女人若是能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裡,婠婠突然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
綠竹見狀,有些擔憂地道:“格格也該有個孩子了。”
從前婠婠年歲太小,每次胤禟在這裡留宿,次日都會派人送上避孕的湯藥,婠婠心知肚明卻領他的這份憐惜,要知道女人生育,伴隨的有榮華富貴卻也有生命之憂,年歲太小,唯恐一屍兩命。胤禟能這般爲她著想,她如何能不領情。上個月,這湯藥停了,婠婠想順利的話,怕是很快就能懷了。
“快了,快了,這孩子總會懷上的?!?
“格格心裡有數就成。不過嬤嬤近日總琢磨著給格格燉補品,說是吃得好了,身子壯了,日後纔好生育。”綠竹想著棲雲軒裡很快會有一個跟阿克敦小少爺一樣的白白胖胖討人喜歡的孩子,她就覺得非常的高興。
婠婠一臉笑意,卻不反駁她的話。前世她身子被磋磨壞了,壓根就不能生,今生想到能有自己的兒子的確很好。只是今生她有的,她並不讓別人有,一人斷其一生子嗣很公平。
不過最大的不同在於那些女人是想方設法折磨她,而她是想方設法留信胤禟,她到要看看沒有男人,他們怎麼生。
“好了。等一下讓小廚房備些爺愛吃的菜,午膳時讓青鸞送過去?!睌[擺手,示意綠竹停手,婠婠翻身側躺在榻上,輕聲吩咐。
綠竹得了吩咐,正準備出去就瞧著青鸞走了進來,待她行過禮後,瞧著婠婠擺手,便輕聲道:“格格,青煙已經問出來了,那小丫鬟名喚春喜,是落梅居佟格格的人,據說是打聽棲雲軒的消息。”
青鸞不敢提木偶的事,只是她腦後掛著幾根黑線,想著因爲問話太順利沒有青煙出手的份,讓她一陣抱怨的情景,就不由地覺得嘴角抽搐。
“哦,是這樣的話,那把人打十板子扔出去,看誰以後還敢在棲雲軒外面探頭探腦的?!彼@惡名想必還不夠響亮,既然如此,何不大張旗鼓地宣揚宣揚,她就不信這後院裡還有不怕死的人。
“是,奴婢這就去辦!”青鸞領命,行禮正要退出去又讓婠婠給叫住了,婠婠把剛纔對綠竹的話又說了一遍,青鸞應聲,這才退了出去。
書房裡,胤禟正跟胤俄正在聊天,一般沒有胤禩在,這兩哥們就沒什麼正事,湊在一塊不是喝酒吃肉就是瞎鬧騰。
“九哥,你說這天漸漸地熱了,皇阿瑪什麼時候去避暑,爺這些天都被皇阿瑪罵怕了?!必范碜畈荒蜔┑鼐褪鞘颤N詩啊詞的,可是這些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皇阿瑪時不時地就把他們召過去考校一番。沒辦法,他天生跟這些詩詞不對付,一看就覺得頭疼,這考校起來自然是免不了要被罵的。
可是都這麼多年了,皇阿瑪不是都放棄了嗎?怎麼突然又管起來了?
“讓你用點心,你不聽。算了,瞧著日子也快了。”胤禟對於自己總是不在出巡的名單裡已經習慣了,而且皇阿瑪出巡,他們也能輕鬆一點。
門外,被胤禟趕出去的小喜子看著提著食盒過來的青鸞,恨不能大哭一聲,救命的終於來了。
同青鸞說了兩句話,小喜子低頭斂目地又走了進去,瞧著正聊得起勁的兩人,輕聲道:“主子爺,兆佳格格派人給您送午膳來了。您見還是不見?”
胤禟停下話,輕輕地‘嗯’了一聲,明明稍有緩和的面容一下子又變了?!罢准迅窀駴]過來?”
小喜子見胤禟問得如此直白,心裡猛地一顫,額頭上冒出些許細密汗珠,他擡起手慢慢地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地道:“回主子爺的話,兆佳格格沒來。食盒是讓青鸞送過來的,至於菜都是兆佳格格親自吩咐小廚房準備的,聽說頗爲用心,主子爺和十爺可否嚐嚐?”
胤禟聽婠婠沒有親自過來,臉色就不怎麼好看,到是一旁的胤俄聽了,一臉興致勃勃地搶先說道:“原來是小四嫂送過來的,都擺出來,爺瞧瞧?!?
胤俄沒別的喜好,對這美食的執著跟胤禟可謂是不相上下。上次去棲雲軒吃飯,他頗爲滿意,所以一聽是婠婠送過來了,他也不客氣,直接就搶話了。
胤禟對胤俄這個兄弟是真看重,若說一定要在胤俄和胤禩兩個人中選一個,他必是選胤俄而不是選胤禩。當然,他們三兄弟的關係都不錯,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發生纔是。
小喜子低著頭,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讓人進來還是不讓人進來。
“行了,讓她進來吧!”胤禟到底不願意掃了自家兄弟的面子,揮了揮手,緊皺的眉頭也因著鬆了不少。
青鸞這還是被送到棲雲軒之後第一次回書房,莫名地一靠近這裡,她額頭上漸漸冒出了汗珠,想來這裡給她記憶之深,恐懼之大。
小喜子出來之後,青鸞將食盒打開,帶頭端著餐盤魚貫而入地進了書房的偏廳,菜餚的香氣更是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偏廳。
當一道道精緻的菜餚擺滿案桌時,坐在桌前的胤禟臉色緩和不少,似乎被勾出了不少的食慾。而一旁的胤俄完全不用胤禟招呼,很自覺地拿起筷子夾了自己喜歡的菜送進嘴裡,那陶醉的樣子讓看著人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九哥,小九嫂送過來菜真不錯,只是味道比起上次的稍稍差了一點。”胤俄喝了一杯酒,這才笑著評道。
胤禟看著胤俄貪吃的樣子,沒說話,只是拿起筷子挑了個菜嚐了一口。不過就是這一口他就吃出來了,這不是婠婠親手做的。
“格格吩咐奴婢,說是天氣漸熱,辣食用多容易上火,這邊有格格特意讓人爲主子爺準備的幾道涼菜。”青鸞瞧著胤俄,也沒急著說抓到春喜的事,只是沉著地爲胤禟介紹菜式。
胤禟伸頭瞧了瞧,發現確有幾道精緻的涼菜,他沒什麼印象,想來應該是她想出來的。九爺府裡的廚子雖說比不上宮裡御廚卻也差不到哪裡去,但是眼前這些菜,頗有心意,到是讓他看得高興。
夾了一筷子放入嘴裡,清清爽爽的口味到是讓他難得地覺得胃口大開。
“你們格格費心了?!?
“能得主子爺的誇獎,想來格格也是高興的?!鼻帑[瞧著一臉滿意的胤禟,直覺得跟著婠婠就是沒錯,有肉吃,有賞來,還不用被打板子。
胤禟舉著筷子夾了塊紅燒肉,再看看一旁吃得都沒空說話的胤俄,心裡頗爲驕傲,覺得自個挑得笨丫頭就是合心意,做事總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好在想法別人不知道,不然都要罵胤禟這心都偏到胳肢窩去了。
小喜子瞧著胤禟用得香的樣子,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才和青鸞一起退出去。
“可是棲雲軒裡發生什麼事了?”
“今日格格將那落梅居的小丫鬟抓進來了。”想著臉如豬頭的春喜,青鸞雖不同情卻也覺得恐怖。
那一張臉被打成那樣,怕是好了也不可能像從前那般嬌嫩動人了吧!
“哦,格格可是知道這巫蠱之術了?”小喜子心裡一驚,冷汗再次密集在額頭。
“這到沒有,那小丫鬟一開始嘴硬,鬧得格格沒了耐心,最後罰了一頓交給青煙處理了。”青鸞也知道小喜子的擔憂,她何嘗不是,瞧著爺對格格的重視,這事要是真讓格格知道了,倒黴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小喜子擦擦額頭上的汗,瞪著青鸞道:“把話說清楚,這是想嚇死誰?人呢?”
“格格讓人打十板子丟出去,奴婢就把人帶這邊來了?!痹跊]有得到主子爺的命令之前,他們是什麼事都不敢做??!
“這就好,人咱家會讓人接收的,你沒事就回去吧!”小喜子想著這事若是這落梅居的佟格格懂什麼叫適可而止,怕是還能留條後路,可若是不成,怕是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是?!鼻帑[聽聞自己能離開了,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拿著食盒就溜了。
小喜子看著一陣風似地離開書房的青鸞,心裡突然涌現出一股子的羨慕,若是主子爺每每發火的時候他也能這樣開溜該有多好??!
偏廳裡,吃飽喝足的胤禟和胤俄正坐著品茶,桌上的殘羹剩飯早就被收拾乾淨了。
“九哥,你八哥這段時間在做什麼?爺怎麼覺得他有事瞞著我們呢!”胤俄看似什麼都不管,事實上直覺很準,有很多時間他就是靠自己的直覺才躲過別人的算計的。
胤禟聞言,面色陰沉,顯然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只是胤俄一個,他也有。
近幾年,他和胤俄可謂是不顧一切地在幫八哥,眼看八哥的名望地位都上升了,可是八哥本人卻越來越不如過去信任他們了。
“老十,八哥想必是另有打算,咱們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什麼不過問。九哥,爺不否認八哥對咱們的好,可是咱們對八哥也沒得說。這些年不管是郭羅絡氏也好,鈕鈷祿氏也罷,都全力支持他,但是八哥卻變了,變得越來越陌生了?!必范碛行鈵赖赜昧⑹种械牟璞K擲於一旁的小桌上,茶盞因他的力道翻滾在桌,茶水灑了一桌一地?!熬鸥?,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什麼都不做,日後也少不了是一個鐵帽子王,可是咱們爲了八哥跟太子作對,跟大哥、三哥他們都作對,不僅半點好處都沒討到,還讓他防,他這是什麼意思!”
“老十?!崩浜纫宦?,胤禟臉上的表情黑如鍋底,想必有想法的不只是胤俄,他亦有,只是礙於這麼多年的兄弟情誼,他沒有把話說出來罷了?!八懔?,這話不要再說了,咱們已經走到這步,就算想回頭怕是也難了?!?
胤俄瞧著面色暗沉的胤禟,閉上嘴,心裡卻因爲這抱怨對胤禩產生了疙瘩。
胤禟知道胤俄心裡一定不好想,安撫幾句,晚膳時又陪著他大醉一場,這纔算是讓他的心情好轉不少。
落梅居里,佟氏坐立不安,幾乎隔上一會兒就得打發梅香去看看春喜回來沒有,可惜每次都沒有消息,這讓她頗爲不安。
“怎麼樣?春喜可回來了?”梅香一進來,佟氏就迎了上去。
梅香面色蒼白,喘了兩口氣才道:“格格,不好了,奴婢剛出去打聽,聽園子裡的花匠說春喜被棲雲軒的人抓了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過了?!?
“什麼!她棲雲軒憑什麼抓本格格的人,難道是咱們的計劃泄露了?”一驚一乍的,佟氏這一想到是把她自己嚇得不輕。“對,一定是這樣的,王婆子一直沒消息不說,現在連春喜也被抓了,到時兆佳氏再鬧到爺哪裡,到時怕是丟掉性命的人就從她換成本格格了?!?
梅香看著滑坐在地的佟氏,抖著身子卻強作鎮定?!案窀?,話也不能這麼說,也許事情並沒有您想得這麼糟。這巫蠱之術本就是忌諱,就算這兆佳格格真發現了,她也不一定就敢跟主子爺提。而且這事若是真要提,怕是早就提了,不會等到現在還沒動靜?!?
“是這樣嗎?可若是她有別的什麼詭計呢!”慌了手腳的佟氏還是覺得沒底,語氣慌亂,那裡還有半點主子的架勢。
“那再差也不會比現在差!”似想到最壞的結果一般,梅香咬著牙道。
佟氏喘著粗氣,貝齒緊咬脣瓣,良久才道:“梅香,你說得對,本格格不能慌。這左右不過就是一死,現在兆佳氏不動,怕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若是咱們就此打住,她又能怎麼樣?”
沒有過程,一個開頭又能定誰的罪,至於王婆子和春喜,她現在根本就顧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兆佳氏下一步舉動。
“格格能這麼想就好。”瞧著打起精神來的佟氏,梅香立馬把她扶到榻上坐好。
隨後的幾天,棲雲軒裡沒有動靜,胤禟也不知道有什麼考量也沒有什麼舉動,到是落梅居的佟氏因著這一顆就是吊著的心,大病了一場。
婠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譏誚一笑,暗道這惡人敢作惡,怎麼就不敢面對後果呢!
惡人無膽,嚇死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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