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劍的女子,血眸殺氣陰沉,絕美的面容映在紅如血的袍服上,詭艷傾城……正是陌影。
劍刃刺穿血肉,卻沒有刺中恐懼驚叫的百里尺素。
有人及時拿身體幫她擋住這致命一擊。
血沿著劍刃淌下去,浸透寶藍繡文的錦袍,觸目驚心,是——百里玹夜。
陌影并無意外,怒盯著他,憤然抽劍…髹…
血從他的左肋處涌流不止,已是人類的他無法痊愈,身軀癱在地上。
陌影看了眼那傷口,又揮劍刺向百里尺素,百里尺素無奈地閉上眼睛。
那劍卻被一股強大的真氣打飛,調轉方向,刺在了墻壁上,凝灌劍刃的力量,流竄劍刃,發出嗡——一聲鳴響蠹。
陌影眼底仇怨交加,看向出手的嚴懷景。
“你想百里玹夜死嗎?還不救人?”
她猶豫片刻終是咬破手腕,把血滴在百里玹夜的傷口處,曾經柔腸百轉,今日心灰意冷。
百里尺素驚魂不定,蒼老的身軀顫抖著,跟著癱在了地上。
“影兒,向祖母認錯!”嚴懷景命令。
“錯的是你們!”
嚴懷景怒不可遏地上前,扯住女兒的肩,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不忠不孝的東西!”
那絕美的臉被打得歪向一側,唇角沁出鮮紅的血,轉瞬又被肌膚吸納。
冷艷的紅眸,被艷白的肌膚映襯,愈加空靈狠戾,熠熠如火。
“從小到大,百里尺素沒有拿我當親人,你也沒有拿我當親人,你們從前不希望我和百里玹夜在一起,現在又撮合,說到底,都是為一己私欲!從前是委屈求安,今日是利用我,給南贏王府爭得永世榮華富貴reads;。”
這聲音嘶啞陰沉,似扯碎綢緞發出的聲響。
她俯視百里玹夜,視線掃過他痊愈的傷口。
“還有,你——百里玹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你第二次設計朝我射箭!不論你我都做過些什么,我和你,這輩子再沒可能!我會依圣旨,嫁給百里遙,你們誰再對我做任何事,我殺誰!”
“陌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百里玹夜想抓住她,手卻連她的袍子都沒有觸及。
他沒想到,當一個人類,這樣不容易。
傷口已然痊愈,卻還是痛。
憶起她從前不畏死亡地刺傷自己,只為他安好,越是痛得動彈不得。
百里尺素見陌影去拿劍,掙扎起身,忙抓住她的手腕。
“影兒,祖母真的是為你好……祖母只盼著一家齊全。”
“別跟我提什么齊全!嚴盈她們害我,你坐視不理,嚴如玉計劃如何殺我,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和我說齊全?”
陌影嫌惡甩開她,“這個詞,讓我覺得惡心!”
她拿了劍,看了眼嚴懷景,從百里尺素身側經過,似一股紅色的龍卷風,揮劍砍碎擋著路的門板,風雪鬼哭般刮入了堂內。
如來時一般,那紅影瞬間消失。
門外的護衛甚至沒有看清的她的影子。
一場大雪,并沒有阻止皇宮的蹴鞠盛會。
方形的蹴鞠場內,四面以漢白玉石,鑄成高高的看席,皇親國戚,宮妃女眷,諸國使臣齊聚。
正北方最高的看臺之上,百里珣端坐龍椅之上,左邊便是嚴太后的鳳椅,右邊是血魔儲君的寶座。
護衛們引著參賽的皇子與世子們入了場內,到此刻,圣旨仍是未下,眾皇子身上穿的,還是錦袍禮服。
百里玹夜隨著隊伍邁著步子,呼吸間都是蒼冷的白氣。
他看向北方的看臺,見那儲君寶座是空的,心頓時似挖空一般。
她不來,是因恨他,還是因為胎氣不穩?!
百里珣注意到幾個兒子都看過來,也不禁側首,卻是叫了護衛上前來,“去打探一下,陌影公主此刻身在何處?”
“不必打探了!”任然上來高臺,身影呼嘯,在百里珣和嚴太后面前跪下,“公主鳳體欠安,今日賽事,命卑職代賞,誰輸誰贏,聽憑皇上決斷。”
百里珣便示意他在陌影的位子上坐下,下令,“抽簽吧!”
太監尖銳的聲音響徹全場。
“皇上有旨,眾皇子世子抽簽分隊reads;。”
兩個護衛抬著一個純金祥紋箭筒到了場上。
眾皇子上前,一人拿了一支,那箭頭上紅與藍皆是十二個,分的鮮明。
百里玹夜,百里璘,百里羿是藍隊
百里蘊,百里遙,百里煒,百里祺皆是紅隊。
其他隊友,是世子補齊。
嚴如皓意外的,被分到了百里玹夜的藍隊。
蹴鞠,不似比武,一人獨大,撐不起整場,卻少了誰都不成。
第一場,百里蘊和百里煒拼殺幾次,那球眼見著便要入了風門,卻被嚴如皓生生給踢飛。
他們自是不知,嚴如皓乃是月魔統領之一,力量之深厚,遠在他們之上。
百官俯視下去,卻只覺得,皇上這是有意偏袒御熙王。
百里玹夜與百里羿玩蹴鞠,是自幼養成的默契,蹴鞠球到了腳下,那感覺也重新回歸。
百里玹夜與百里羿得以各進三球,滿場歡呼雀躍。
看臺上,嚴盈嚴滿等四只小吸血鬼朝著嚴如皓大嚷,“藍隊厲害!”“藍隊必勝!”
嚴如玉在臺上急得跳腳,“紅隊最強,紅隊必勝……”
百里尺素無奈呵斥,“如玉坐下!像什么樣子?”
最終,藍隊勝出六個球,紅隊一球未進。
第二場開始,紅隊卻用了奇怪的陣法,百里玹夜僥幸才搶得球。
百里蘊卻突然橫飛而起,踹向百里玹夜的膝蓋……
百里珣自龍椅上驚跳起身,“玹夜,小心!”
百里玹夜只顧得帶球,全然沒有察覺,自己背后還有兩個世子,一個正瞄踹向他的大腿,一個踢向他的腳踝……
眾人皆是從看臺上站起身來,有的屏住呼吸,有的震驚瞠目,有的尖叫捂眼……
那球飛進紅隊風門的一瞬,百里玹夜的腿,卻被踹斷成了兩段,膝蓋骨爆碎刺耳,滿場死寂。
無人注意到,百里蘊的腳底安裝了細如牛毛的金針針板,上面染了劇毒。剛才地一踹,那金針亦是刺中了百里玹夜的膝蓋。
“老七,你怎么樣?”百里羿就近跪撲在地上,托住他的頭。
嚴如皓和百里璘等人上前來,給他檢查了腿。
“別動,骨頭斷了。”
百里玹夜咬牙忍痛,身軀因劇痛驚顫不止,俊顏蒼白扭曲,冷汗如豆。
百里珣從看臺上飛身而下,怒聲命令,“把紅隊所有人等關入大牢,聽候發落。”
百里蘊在護衛趕到之前,于在人群外狀似蹲下去整理靴子,隨手把鞋底上安裝的金針針板抽離,深埋腳下的雪中reads;。
片刻后,百里玹夜被幾個行動迅敏的吸血鬼,抬進皇帝寢宮。
百里珣應允給他服用解藥,恢復狼人神力。
御醫們一番救治之后,把腿骨固定,傷勢卻無法痊愈。
百里玹夜從床榻上蘇醒過來,卻只求一件事,“父皇,不要讓陌影知道兒臣腿傷之事。”
所幸今日她沒來,否則,見他如此,她定會不顧一切地復仇。
憑她一己之力,如何敵得過百里蘊背后暗藏的力量?!
百里珣焦灼如焚,握著他的手點頭。
然而,靖周皇族的規矩,凡皇子身有殘缺者,不封王,不封邑,不封儲,不得過問政務,且永居宮外。
文武百官亦是因此在殿外等著消息。
御熙王這腿若不能痊愈,便只能將他送去血魔當質子。
三月初十,是禮部定下的和親婚禮吉日,最宜嫁娶。
宮中莫名傳言,蹴鞠賽上,是二皇子百里遙,怕御熙王搶婚,指使了安王百里蘊與幾個世子突襲御熙王……
然而,日子將近,準新郎百里遙卻被無罪釋放,流言蜚語,不了了之。
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其他紅隊的皇子世子也相繼被放出。
朝堂之上一片微妙,立儲與質子一事,誰也不敢多提半句。
百里玹夜則返回了自己的王府靜養。
陌影胎氣不穩,孕期月份漸大,愈加餓得厲害,每日必須吃五餐,方能壓住饑餓。
因此,她不得不當一個宅家公主,閉門謝客。
怕傷了無辜,她把香茹,吉祥和如意都打發去了膳房幫忙,只留紅煞、任然、任離在身邊。
嚴如玉母女卻從三月伊始,就開始拜訪朝中權貴,以及眾皇親國戚,且每日趁夜將厚禮送往每家每戶。
百里尺素暗覺奇怪,親自前往府庫查問過。
嚴如玉母女卻不曾取用一分一毫,也不曾收納任何人的銀兩。
大婚前夕,用過晚膳,德妃奉太后懿旨,親自送禮服到雨花閣。
她本想與陌影暢談一番,冰釋前嫌。
陌影深知她的來意。為百里羿冊立儲君與皇后之位,難為這女子對她這曾經的庶女低聲下氣。
她雙眸血紅地盯著德妃,直盯的德妃毛骨悚然,坐立不安,落荒而逃reads;。
“影兒,我警告過你多少次,身為吸血鬼公主,要時刻保持優雅,不可蠻橫無理,不可面目猙獰,不可貪婪嗜血。”
鳳頤說著,從樓梯上無聲緩步下來。酒紅色的金紋錦袍,妖艷奢華,貴雅絕倫。
陌影起身,并沒有迎過去。
她現在腹部微凸,一舉一動都可能被鳳頤看出端倪。
“頤兄,你怎么來了?”
“我收到信,聽說你最近每日五餐,不放心,所以來瞧瞧。”
鳳頤說著,走到她的鳳椅前,把她按坐在鳳頤上,疼惜地在她面前蹲下,抬手捧住她的臉兒。
“每日五餐,怎還這樣瘦?可是生病了?”
“沒有生病,只是心情不好。”
“失戀?”
她被他揶揄的口氣逗笑,“什么都瞞不住你,唔……”
這一吻欺進突然,她鳳眸眨了兩下,柳眉微顰,卻并沒有避開他的吻。
她也想借一個人,戒除心底那只狼人,然而,冰冷的觸感,異常怪異悚然,似親吻了一具死尸,驚覺腹中一陣異動,她忙抬手抵住他的肩,將他推開。
“頤兄,我明日就成婚了。”
“我知道!”他強硬地把她攬入懷里,安撫輕拍,柔聲道,“影兒,我是最疼你愛你的人,怎會不知你心里的痛苦?!”
陌影淚落在他肩上,遲疑了一下,抬手擁住他。
“謝謝你來看我。可……對不起,我愛的人……是百里玹夜。”
話說完,她便似睡著一般,靠在他肩上,再也沒有動靜。
他擁緊她,卻柔聲道,“影兒,你若不仁,休怪……我不義。”
樓梯之上,紅煞,任然,任離都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晨曦晴暖,美麗清瑩的橘色,浸染銀裝素裹的京城。
十里長的迎親禮隊,從皇宮大門延伸到城內的主道,紅龍般,喜慶隆重,敲鑼打鼓,霸氣騰嘯著,前往南贏王府。
街道兩旁觀禮的百姓們擁擠推搡,爭搶宮女潑灑的喜糖和糕點。
雅膳堂、明月錢莊的閣樓之上,卻殺手齊聚肅冷,一雙雙眼睛靜觀著禮隊,準備伺機搶婚。
新郎乘著雪白的駿馬從樓下經過,溫雅笑著拱手朝百姓們道謝。
南贏王府內張燈結彩,眾人卻并沒有絲毫喜色,反而神色倉惶地四處奔忙尋找……
因為,新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