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不是自己原創,主要人物和故事情節又是現成的,不過是用半白話文對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進行重新包裝,添加一些自己新創的情節。
嚴格說起來,就是新瓶裝老酒而已。
因此,蘇潤梔“寫”得很快。
這日,他寫到隨著時間的流逝祝英臺因越發愛慕梁山伯卻無法開口言明、只好另辟蹊徑于是提出義結金蘭的情節,寫著寫著,他便覺得有些不對。
怎么總是感覺有人在偷窺一樣!
也怪他寫得太投入,懷著可以盡快出稿賺錢的喜悅,就沒去管這種奇怪的感覺。可是現在,他卻覺得似乎還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一般。
等他猛地轉過頭一看,蘇潤偉果然就站在自己身后,死死盯著他紙上的內容,一臉迷醉。
自己真的是大意了,這事他確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二哥你……”
原來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
蘇潤梔瞬時駭得毛筆幾欲脫手。幸好他反應快,將毛筆緊緊握著,遠離了紙的范圍。
要不然,現在紙上該是一滴一滴的墨水了。
“小羊,你……你這是在寫話本?寫了多少了?”
顧不得蘇潤梔的質問,蘇潤偉簡直無比震驚,睜大了雙眼,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難以想象。
蘇潤梔明明比他還小,單單是居然現在就開始寫話本就讓他很難接受了,更何況他寫的還是愛情故事。
雖然他打小就早熟早慧,但這可是愛情故事啊。
且就他剛剛看的這些內容來說,比市面上那些胡編亂造的好了不知多少倍。他也曾借閱過在同窗中流傳甚廣的話本,卻覺得沒有蘇潤梔寫的這個有味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是在嘗試著寫話本,這不最近很是清閑嘛……二哥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真是可惜,他還以為這個秘密可以永遠保持。
岑夫子頭一個不喜歡看話本的學生,更別談這還是親自寫。而蘇家上下自從聽說他倆明年要下場考試后,也是不再讓他倆碰一丁點的農活。
無論是蘇家人還是岑夫子知道了,他的處境都會非常不妙,說不準這個計劃很有可能就直接夭折了。
要是還沒寫倒也罷了,都寫這么些了,他舍不得。
“之前只是懷疑,但你今天剛開始寫我就發現了。”
說起來也是偶然。
前幾日,蘇潤偉有個問題怎么都看不明白,便準備問問蘇潤梔,哪知一進屋便發現他全神貫注在寫著些什么。
當時想著不去打擾他,結果今天又是這樣。
他走近一看,越看越著迷,就到了現在。
“那,二哥,這事你可不能告訴任何人。你也知道……”
“嗯,我自是知曉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覺得自己需要重新認識蘇潤偉,那個看著一直憨厚的少年,現在居然也知道跟他提條件了。
“把你之前寫的那些都拿給我看看。還有,寫歸寫,不要耽誤溫書,你也知道阿公阿婆對你的期望有多大。”
好吧,條件還不算苛刻,還在為他考慮。
等他寫完上冊,刪改謄抄之后,遲早是要拿去書店付印的,蘇潤偉不過是提前看到罷了,算得上他的第一個讀者。
只是,他這樣想到底還是太天真了些。憨厚的蘇潤偉已經長大,胃口自然變大了。
“嗯,你先出去,我把剩下的寫完再給你拿。”
“還有……”
居然還有?
蘇潤梔皺著眉頭看了蘇潤偉一眼。
“以后但凡寫新的話本,得第一個給我看。”
蘇潤梔:……
他就怎么知道自己不可能只寫一本?
等蘇潤偉離開,蘇潤梔便繼續揮筆。寫著寫著,他發現這與自己原先預計的不一樣,因為他越寫思路便越清晰,又自然產生了不少新的情節。
照這樣下去,估計得好幾十萬字。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什么,篇幅多就多吧。
一來他不著急拿著原稿去付印,畢竟也不是靠這個過日子。二則現在才翻過年,離陰歷過年都還有幾天,離下場考試更是還有足足一年時間。
慢慢寫吧,畢竟是在這個時空的第一部話本。
就這樣一邊看書一邊復習一邊寫作,什么都耽誤不了。
晚些時候,蘇潤偉果然拿到原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以至于到了午飯時間都杵在屋子里不肯出來。
“小偉,小偉,吃飯了!”
叫了兩遍,見人沒出來,王氏又準備喊,卻被李氏攔住了,“娘,小偉難得這樣,估計是看到了要緊處。我聽小羊說,寫文章最好是一氣呵成。若是被打斷了,卻是不好的,很難續上。”
王氏聽了,只得作罷:“用功是沒錯,可這天太冷了,飯菜一端出來經風就涼,吃了是要壞肚子的……”
“沒事,我一會兒給他熱了再端進去就是了。”
一旁吃飯的蘇潤梔聽了,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要是王氏特別是李氏知道蘇潤偉在做什么,不知道會是何感想。
吃過午飯,蘇潤梔便迫不及待拉著蘇潤偉問了讀后感。
“非常好看,我現在連飯都不想吃,就想知道他們三個后面會怎樣?誒,只是,這梁山伯也是個傻的,那么漂亮的大姑娘跟他同床共枕他都不知道……”
“我都說了啊,她善于喬裝打扮嘛!再說了人家一開始就義結金蘭了,就更不會去懷疑了!”
“是,我知道,可我還是覺得他好笨啊……”
然后蘇潤偉又說了些自己的想法,以及想看到什么情節。蘇潤梔一一記下了,想著該怎么添進去而不顯得突兀。
這可是這個時空的讀者建議啊,非常寶貴。
就這樣一邊溫書一邊寫劇本,過年了。
今年,由于家里開始磨制紅苕粉,做粉條,租了鋪子賣酸辣粉,加上地里的產出,可以說,這是蘇家有史以來最富裕的一年。
所以,從臘月二十七開始,家里都是喜氣洋洋的。
二十六的時候,王氏見再也不能熬下去了,便做主把圈里的三頭豬賣了。這個時節,家家戶戶再窮也要是買一點肉熱鬧一下的。
因此豬的價格不低,是一年中最高的時候。
大部分人家都是在臘肉二十五之前就賣了,但王氏現在手里有幾個錢,便不再像往年那樣著急忙慌地賣豬換現銀準備年貨,生生熬到了二十六這日。
倒確實賣了個好價錢,反正比同村賣的價格都高一點。算起來,三頭豬足足多賣了三百多文。
賣完了豬,家里便一下子清閑了許多。于是,家里人的精力便放到了賣酸辣粉上。
最近,趕集置辦年貨的人很多。
因為喜慶的緣故,出手也闊綽了一點,平日里舍不得掏錢買的零嘴,現在也舍得了。因為這樣,蘇記酸辣粉的生意也好了很多。
這鋪子就一直開到了臘月二十九這日。
到了大年三十這日,蘇家人全部在家,卻也沒閑著,將蘇潤梔蘇潤偉兩人趕到后院竹林里看書,女人們在王氏的帶領下拿著竹席將家里的一切都蓋了起來。
男人們則在蘇老頭的帶領下砍了竹子綁了竹枝,做成簡易的掃帚狀,然后將頭用布包了,逐個屋子進行打掃。
頓時,整個院子里彌漫著一股嗆人的味道,灰塵火炕的。不過,那些因為燒柴火而又與蜘蛛網之類的東西結合而產生的掛在屋梁上的灰條子也全部掉了下來。
這樣一來,席子上臟兮兮的,屋子卻亮堂了不少。
做到這一步,男人們便陸續走出屋子,卸下頭上的包布丟在木盆里,拿著竹竿去外面處理。
女人們則開始行動起來,拿著掃把將席子上的灰塵掃了,又扯了下來,這才開始將屋子里的灰塵全部掃了,又一一擦了一遍。
做完這些,這一天的分工才剛剛開始。
“老大家的你先去燒兩大鍋開水,一鍋倒進兩個木桶里,一鍋留在鍋里。對了,給小羊小偉準備一點開水,一會兒喊他倆喝。”
“老二家的你先去圈里逮三只肥雞出來,都要公的……哦,不對不對,把那只最肥的母雞也逮出來,燉湯給小羊小偉補補身子。”
阮氏聽了,直接就去了灶房生火燒水。
倒是李氏,看了王氏一眼,笑著說道,“娘,要不算了吧,他倆半大小子,火氣旺著呢,用不著補……”
“你知道什么?雖然那棚子里置了個爐子,可你去里面坐上半天試試?保管你手腳冰冷頭昏眼花!”
“也就是我們家銀錢有限,后面還有大用。要不然,我都想學著北邊的法子砌一個火炕專供他倆溫書。再說了,這念書最費腦子,不補補怎么行?他倆明年就要下場應試……”
王氏一說就是一大堆,李氏只好點了點頭,逮雞去了。
不過,她的這番話阮氏倒是同意的。
不知道為什么,她隱約覺得蘇潤梔最近瘦了些,焉知不是看書累的。
將水燒開后,見李氏拿著菜刀將雞抹了脖子,丟進木桶里,阮氏便趕緊拿著瓢一邊往桶里舀熱水一邊對李氏說。
“弟妹啊,娘說的一點都不錯。你還不知道吧,我聽大山說這考試都是在過年之后大概二月里進行。你想想,那個天多冷?”
“真在二月里考?”
“可不是!就這樣,場子里卻根本沒炭盆,還一坐就是一天,連飯都需要自己帶進去。現在不把身子給他倆補好了,且不說他倆學問如何,單單是身子這一關就過不去。”
李氏聽了,一個勁點頭。
“竟是這般難!我還以為縣衙那般富貴,到時候又都是官老爺看著,想來是事事都準備的齊全的!照大哥這樣說,那連考幾天下來,豈不是……”
豈不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簡直太可怕了!
她以前覺得只要書念得好就能考過,現在看來,身體和運氣也是缺一不可的。
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說的也不無道理。
可是,現在過年,村里人迷信,覺得說了死字是不吉利的,來年要倒霉,因此李氏硬生生憋住了沒說出口。
不光是不能說不吉利的話,連打爛碗、落了筷子也是不吉利的。
“所以沒個好身板是不行的!我聽大山說,每到考試的時候,總有人因為發熱軟踏踏的被抬出來!”
李氏聽了,徹底不再言語,又見泡了一會了,便朝屋里喊道:“當家的,當家的!”
蘇大山蘇二山正坐在堂屋里和蘇老頭聊天,聽見李氏喊,便一起走了出來,也不用吩咐,一人提了個桶,拿著刀和碗便往河邊走去。
“雞腸和郡肝都不要丟了啊,全部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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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
蘇潤梔這人生來倒是健康,但是唯一不足的是腸胃不怎么好,聞著腥味便難受。小時候更是隔三差五就喊肚子疼,總之沒少折騰人。
加上大夫也囑咐了不要給他吃這些,因此蘇家一般是不做內臟類的菜品的。
但現在他大了,王氏便又開始惦記泡椒炒雞雜的味道。
等蘇大山和蘇二山將雞打整干凈拎回來,王氏便帶著幾個女人開始做吃的。她們得趕在正午前整一大桌子好吃的出來,供一家子享用。
至于蘇老頭也沒閑著,將早就炒好的、大丫二丫三丫秋菊剝好的花生米并些芝麻、黃糖塊混合了,提到村長家附近的大石臼子前排隊。
青山鎮這一帶一直有這樣的習俗,一到過年,家家戶戶都會想方設法備齊了花生芝麻等物,統統剝殼,有條件的還要準備榛子松子之類的,全部炒熟了,然后再買上一塊黃糖,切細,混在一起倒進大石臼子里,拿木棍使勁舂。
因為黃糖非常粘糯,加上漢子們的大力舂搗,這些食材最終會被搗成黏黏的黃褐色泥狀,又香又甜,是大年初一做湯圓必不可少的餡料。
而整個蘆葭村,也就村長家有這種大石臼子。畢竟也就過年前用這么一回,便也沒人去置辦這玩意。
而一年之中,也就是這一天最熱鬧,因為家家戶戶的男人都會帶著男娃來這里排隊。
大家也趁機聊聊天,親近親近。
“喲,老弟來了,你們家娃呢?”村長蘇蘭勇問。
原本王氏將磨制紅苕粉的事瞞得死死的,可架不住村里人來來往往的,又見他們總往鎮上跑,總歸是知道了他們在做買賣的事。
這不,村里人一下子熱情了很多。
說是如意樓陳掌柜的手藝和秘方,但早有人琢磨透了,這就是王氏一家子自己的方子,據說還是蘇潤梔看書悟出的。
“你說小羊小偉啊?他倆在溫書哩!”
“這可真用功啊!都過年了也不休息休息。”
“是啊……是啊!”
“對了,我記得小羊好像四歲就開始去學堂了吧?他今年十歲,哦,不對,十一歲,那豈不是足足念了七年了?”
蘇蘭勇一說完,大伙一聲驚呼,心道這蘇老頭確實是個人物。不管人家最后能不能考上,單單是這份堅持,就很難得了。
七年,不算蘇潤厚也是倆孩子,束脩加上筆墨紙硯書籍衣裳什么的,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只看早就分出去的蘇小山家就知道了,人家那日子現在過得叫一個紅火。
要知道,從臘月里起,朱氏就陸續買了很多肉回來做臘味,什么豬舌豬尾豬排豬腳雞鴨鵝魚,應有盡有。
用柏樹枝一熏,往屋前一掛,那香味能把人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