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這是誰說的,啊?簡直太過分了!你且告訴我,我一定找上門去與之理論!”
抄襲個屁啊,這明明是他兒子辛辛苦苦一個字一個字碼出來的。哪一次不是要花一段時間才能完成!就拿年初的鵲橋仙來說,連過年期間都在寫。
且完全是自創,怎么可能是抄襲的!
關鍵是蘇家人都知道,秀士館現在的大頭就靠蘇潤梔的話本支撐著。若是壞了名聲,以后怎么辦?
“外面都在傳,你找誰去啊,哎……我過來就是讓你想想辦法的,不要讓謠言繼續流傳下去了?!?
繼續傳下去,生意自然會受到影響。
“那我該找誰……是了,是了,不是有個什么蒹葭書迷會么?他們的頭頭好像叫什么吳鉤……不行,我得問問他去,想來他知道些什么。”
簡略跟蘇二山交待了一番,蘇大山便匆忙出門去了。
蒹葭書迷會是今年才正式成立起來的,每個月二十一號定期在秀士館二樓聚一次,討論話本中的故事和人物,分享各自的心得體會。
但成員卻不新,多是從化蝶開始就一直喜歡和支持蒹葭的話本的。蘇大山見他們素質很高,從不高聲喧嘩,打擾其他看書的人,且都是兒子的支持者,便慷慨地為其提供了不少服務。
例如,有了新書就會先給他們留著,打個不大不小的折扣;有了什么優惠活動,也是先考慮他們。偶爾透露一點蘇潤梔的消息給他們,等等。
可以說,關系處的還不錯。
而他們的頭頭和發起人,就叫吳鉤。名字聽著怪怪的,多半像蒹葭一樣,只是個化名。
也幸虧吳鉤住的離秀士館不遠,且又是個屢試不第的中年秀才,不過是在一家書院里某了個教職謀生,要找人還是很方便的。
到了書院,與門房說明來意,蘇大山便安靜地站在那里等候。先前他還十分慌張,因為抄襲這種事是很難界定的,既然對方有意傳播這個消息,想來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
用心險惡。
但他現在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清楚楚的,千年等一回雖然看起來出的比那本《白蛇傳》晚,但其實是更先動筆的,只因蘇潤梔寫的是長篇。
這樣一來,足以說明所謂的抄襲是不存在的,畢竟,哪里有先寫的抄襲后寫的。現在,他需要的不是慌張,而是找出證據,反駁對方。
“蘇兄,這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你這是……”
吳鉤原本想與蘇大山調侃幾句的,但見他來回踱步,似乎是有些不安,便收起了這份心思。
只是,他來找自己做什么?
“不瞞吳兄,蘇某確實是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外面的傳言……吳兄可是聽說了?”
自然是聽說了,作為書迷,他們還是很敏感的。
“嗯,聽說了……此事說來話長,不如找個地方詳談?”
“這樣,若是方便的話,麻煩吳兄跟我去趟秀士館吧,咱們坐著慢慢聊……哎,簡直急死我了,也不知道是誰這般黑心,既然攀誣我……我親戚?!?
“是這樣的,先前只是有幾個人再說,但我們都未在意。后來,說的人越來越多,且很有攻擊性,我們這才覺得不對……其實,就算是你不來找我,我也打算今日下學后就來找你?!?
“多謝吳兄了……那本《白蛇傳》,你可看了?”
作為蘇潤梔的絕對死忠粉,蘇大山自然不可能去買別的話本看,所以也就不了解《白蛇傳》寫的到底是啥內容,與千年等一回是否真的有重合的地方。
所以他是沒有發言權的。
“看了,流言一出我立即就買了一本,細細看了……”
“那怎么樣……我是說……”
想到蘇大山與蒹葭是親戚,這樣也算是關心則亂,吳鉤并未在意,而是細細說了其中的差別。
“無論是遣詞用語還是話本中的人物設定,可以說兩本話本完全沒有任何相同之處,連故事都是各異,且千年等一回寫的得非常大氣,完全不是《白蛇傳》能夠比擬的,自然談不上抄襲。”
聞言,蘇大山松了一口氣,立即就氣憤起來。
“既然這樣,那那些人為何還在到處亂說?”
“所以我才說他們是有一定目的的,似乎是在為《白蛇傳》造勢。你沒看見么,自從流言出來后,輕舟書肆的《白蛇傳》便賣斷貨了,連夜加印了不少出來……”
“這個趙儒南……對了,你倒是提醒我了,這《白蛇傳》不是輕舟書肆出的么,我倒要去問問他,寫《白蛇傳》這人到底是誰……”
“就怕人家不愿意說……”
算起來,這個專門寫志怪題材的化名為頑石的作者已經連著出了不少話本了,在鎮上也算是小有名氣,跟趙儒南是有利益關系的,人家肯定不會輕易說出來的。
就好比你自己,不是打死都不愿意說出蒹葭是誰么。
“哼,他要是不說,小……蒹葭的下一本話本他休想拿到手,鎮上又不是他一家書肆可以合作?!?
賀家什么的,已經多次提出要合作的事。
于是,倆人沒有往秀士館走,倒是一路趕到了輕舟書肆。見蘇大山來勢洶洶,趙儒南本能地覺得情況不妙。他也是去秀士館給蘇大山報信后才反應過來的。
這《白蛇傳》確實是他付印的,也一直放在店里賣??蓡栴}是,他事先根本不知道會出這檔子事,而且來送話本的是個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大字不識的老農。
他也不知道作者是誰,只知道化名是頑石。
“趙儒南,趙大老板,你瞞得我好苦啊……若是你今日不把那惡人是誰告訴我,以后我們也別合作了!”
來了,果然來了,趙儒南在心中苦笑。
“蘇兄,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確實不知道那人是誰。三月的時候,有天店里來了個老農,把《白蛇傳》的書稿帶了過來……”
趙儒南一五一十地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個清清楚楚,聽得吳鉤郁悶,蘇大山火大。很明顯,對方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所以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簡直是無計可施。
“蘇兄,情況就是這樣的,我沒有一絲隱瞞。若是,若是我存心要害你,又何必著急來告知你呢……”
說實話,他還真怕蘇大山一怒之下不再與他合作,那么自己的損失將是巨大的。更何況,蒹葭可是還有第四本話本,他還計劃過要出一個合集。
這些,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我知道了,你再說說送書稿那人的模樣……”
雖然明知要找到此人簡直猶如大海撈針,但蘇大山就是不想放棄?,F在那人想壞的是他兒子的名聲,他說什么都不能答應。
“嗯……”
沒辦法,見蘇大山堅持,趙儒南只好又把剛剛的話復述了一遍,“此外,他的后頸處有塊黑痣,還挺大的,上面長了幾根毛,看著怪怪的……”
“后頸處?你怎么看見的?”
“那人似乎是第一次來店里,有些局促,一直低著頭,我也是無意間看見的……蘇兄啊,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了,真的沒有一絲隱瞞……”
搞得自己跟被審問的犯人一樣。
蘇大山和吳鉤回到秀士館,直接到了后院商議下一步該如何做,恰好蘇潤梔也在。吳鉤他也認識,對對方也有些好感,于是笑著打了招呼。
“爹,你去哪里了?二伯只說你慌里慌張的出門去了,有什么事么?你再不去鋪子里守著,要是阿婆算錯了賬,你可是要重算的……”
聞言,蘇大山覺得也是時候把事情告訴蘇潤梔了。眼下,找出對策比什么都強,不能任由對方這樣攀誣下去。
“哎,小羊,出事了……”
“啊?出啥事了?爹你沒事吧?”
“我沒事,是你……是話本有事……有人說千年等一回是抄襲而來的,你說氣不氣人?”
“抄襲?誰說的,抄誰的,抄哪本話本?”
一聽這事,蘇潤梔也來氣了??梢哉f他寫的不好,但絕對不能說他是抄襲的。
除非對方也是穿越而來,要不然就絕無可能。
“哦,是這樣的……”
見蘇潤梔也一副暴怒的樣子,吳鉤雖然覺得奇怪,但也往蘇家人比較護短上面想。且對方也是個秀才,想來也最是不恥抄襲這種行為。
吳鉤將剛剛的事簡略地跟蘇潤梔說了一遍,這才把那本《白蛇傳》遞了過去。這是他剛剛趁蘇大山暴怒的時候在輕舟書肆買的,為的是召集書迷再聚一次,集中辟謠。
自然是需要做對比的。
蘇潤梔接過話本,見了《白蛇傳》這三個字,簡直如同見了鬼一般,又如同遭了雷劈,話本還掉在了地上。
“小羊,小羊你怎么了?”
蘇大山見蘇潤梔氣得臉都白了,渾身發抖,連話本都拿不穩,以為他是被這件事氣到了,趕忙摟抱住了他,將他扶到一旁坐下。
這件事再大,也大不過兒子的健康。
只是,他哪里知道,蘇潤梔此刻滿腦子都是《白蛇傳》這三個字。
雖然作者署名頑石,別人不知道,但蘇潤梔卻是知道的,這人就是張贊。頑石,石頭村,多少還是有點聯系的。就好比他的筆名,蒹葭。
仔細一想,就能想到蘆葭村,以及那到處都是的蘆葦。
當然,若不是蘇潤梔知道內情,這樣想多少有些牽強,說明不了什么問題,可偏偏他和張贊年初的時候因為這事發生過不快。
不是他又是誰。
當時,他以為對方只是不高興,又或者怕自己影響了他,所以這才刻意推遲出售,為的是讓他寫的先流通,以免無聊的人拿來做對比。
要不然,他哪里需要兩冊合在一起發。
卻哪里知道,張贊居然懷恨在心,還搞出這么惡心的事。
“小羊,小羊,你在哪里,我跟你說……”
蘇潤梔還未做出更進一步的反應,就見蘇潤偉沖了進來,氣鼓鼓的,手里還拿著一本《白蛇傳》。
他也是去看未婚妻才聽對方說起此事,頓時氣得不得了。年初那件事,他也是知情者之一,自然立刻就想到了張贊這個罪魁禍首。
見有外人在,蘇潤偉便生生忍住了罵人的沖動,只是站在一邊不吭聲。
“吳兄,你且先回去吧,今日之事非常感謝,蘇某記下了。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來秀士館找我便是?!?
蘇潤偉這副模樣,吳鉤自然不是傻的,知道蘇家人要聚在一起談如何解決問題的事。只是,他果然沒看錯,蘇家人都是極其護短的。
先是暴怒的蘇大山,接著是氣到變形的蘇潤梔,現在又來了個想打人的蘇潤偉……
無論那人是誰,估計日子不會好過就是了。
吳鉤一走,蘇潤偉再也忍不住,也不管蘇大山還在場,直接就爆發了。
“我知道你是顧念同窗之情,所以處處忍讓,還幫了他不少??墒悄憧纯矗邪朦c當你是同窗的意思么?”
“當初,他的時文總是制不好,是你細細地與他講解了,他這才得了關竅;他說家里窮,不忍心爹娘和姐妹為他操勞,你便教他寫話本,阿婆也教他家里做粉條……”
“為了給他節約路資,每次去縣里報到,或者從縣里回來,你都會去問他一聲,要不要跟咱一起……可是,他理都不理我們的?!?
蘇潤偉每說一句,蘇大山就懵一次,無他,蘇潤偉說的這個人,這個人,他怎么覺得好像是張贊啊。
“小偉,你說的,是不是,是不是張贊……”
“除了他還有誰!換了任何人也做不出這樣狼心狗肺的事情來。我三番幾次勸小羊,不要跟他來往,可小羊總是覺得大家是同窗,沒必要這么計較……”
“大伯,不是我說他的壞話,而是他確實不像話。拋開這件事不說,你知道嗎,就是那次我和小羊考中了,他卻落榜了,就一直不搭理我們。最后,還是小羊主動找到他聊天才說開了……”
“今年去縣學報到之前,有日張贊跑到秀士館來,與小羊吵了一架,我一問,當時就惱了。實在是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明明自己一個字都還沒寫,小羊卻已經寫了差不多二十回了,還讓小羊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