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無傷人意人有殺虎心。
冷血跳下“紅燈客棧”之際,感覺到自己就好象是那隻不欲傷人但人卻要殺之的老虎。可是,此刻他心中,卻是異常歡快。
因爲他身上仍遺留著花香。
那是剛纔小刀在他懷裡的香味。
對於究竟這是花的香味還是小刀身上的香味,冷血決不似自己一劍疾取對方咽喉還是虎口一般準確地分辨得出來。
背向官道,一字排開,面對冷血的,有四個人,和一條狗就是昨晚冷血爲了要突圍時把它丟往阿里阿里從此就捨不得丟棄的小生物。
因爲它跟他長了同一樣的眼!
那隻狗好象還認得冷血,汪汪汪的向他吠了幾聲,聲音奇特,跟一般犬隻不同,吧吧有聲,但全無敵意,象在打招呼。
可是儂指乙的語音卻充滿敵意:“你這次不當縮頭烏龜了,我很高興。”冷血道:“我沒有要逃避你們的理由。”
二轉子氣得脣色就象月色一樣的白:“你太過分了!你剛纔跟小刀在房裡做什麼?你竟欺侮這樣一個女孩……”
冷血道:“我……”
俄指乙冷曬道:“我現在明白但巴旺是怎麼死的了。”
阿里誇張地“啊”了一聲。
二轉子怒道:姓冷的,你出手,今晚咱們說什麼都要一決勝負。”
冷血長吸一口氣:“假如我勝了便怎樣?”
二轉子道:“你勝我死。”
冷血道:“輸了又如何?”
二轉子道:“輸了你死。”
冷血道:“可是我不願跟你拚生死。”
二轉子道;“你怕?”
冷血道:“算我怕了你又何妨!”
耶律銀衝忽然乾咳了一聲。
二轉子馬上靜了下來。
老大要說話,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自然都該知道先行站一邊再說。這一點,不管家規、幫規還是江湖規矩都一樣,不知道的人根本寸步準行。
耶律銀衝道:“你還能活到今晚,我很高興。”
冷血道:“我想我大概還能活下去,活很多晚,謝謝你的關心。”
耶律銀衝道:“能在屠晚的椎下活過來,的確非同凡響,我們都爲你捏了一把汗。”冷血奇道:“屠晚?”
那律銀衝也詫道:“昨晚他沒來麼?”
冷血更奇:“他跟你說要來找我麻煩麼?我可不認得他。”
耶律銀衝哦了一聲,道:“那麼說,昨晚他是沒來了。”
冷血仍如在五里霧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耶律銀衝正色道:“昨晚,我們在鎮外,把你截住了,正想動手,忽然看見,你背後有一個人,青寒著臉,一言不發。我正想喝問,卻見他在月下,完全沒有影子……”阿里忍不住喃喃的道:“沒有影子,豈不是鬼?”
二轉子即道:“他比鬼更可怕。”
阿里自作聰明地道:“那一定是魔!”
二轉子不耐煩了:“他的‘五鬼半暈’**太快,所以,連影子都來不及投映於地。”儂指乙不可置信的說:“哪有這種事!昨晚,他明明是站在冷血身後,動也沒動嘛。”二轉子嘿聲道,“纔不是呢。你看日出月落,星轉鬥移,動得何其快,但你何嘗見得準它如何移動?屠晚全身在動,但因爲太快太急太奇巧,所以使你以爲他只在靜立。”冷血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原來昨晚自己跟這“四人幫”對峙之際,背後一直有人,只有他自己一無所覺而已。究竟是自己功力太差,或是來人輕功太高,還是自己昨夜太關念小刀的安危,所以才懵然不知?
自己一向引以爲榮的,如同野獸能預知危機的敏覺感覺,難道已退化了不成?“也不一定是身法太快。另有一說是,”耶律銀衝補充道,“聽說屠晚練得一種‘煮牛神功’,全身草在一種無形無影的罡氣裡,要比‘金剛不壞神功’,‘十三太保橫練’、‘先天一炁罡氣’還要刀槍不入刀槍攻進去反而會讓他以抗力反挫。由於這種神功護體,所以日光月華,燈映燭照,都無法直接投射在他身上,所以他是個沒有影子的人。”冷血覺得嘴脣有些乾澀:“他找我幹什麼?”
耶律銀衝望定了他,居然有一種類近“憑弔”的神情,認真的問:“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不認得。”
“那麼你們就不是朋友了?”
“我是從你口中才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既然不是他的朋友,便是他的敵人他的朋友一向不多,敵人卻是滿布天下。他是個殺手。”
“殺手?”
“他是天下四大兇徒之一,以椎成名。他要殺的人,沒有殺不到的,所以,容易殺的人,他一向不殺。”
‘四大兇徒?”
“對。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趙好的心,燕趙的歌舞。”
“這麼說,他要殺我,還是給我面子了?““至少他是個名動天下的殺手。”
“他是殺手,我是捕快。”
“他可連朝廷上的一品官都殺過幾個。”
“那好,如果他殺的是好官,我不理,他要是殺好人,我便先辦了他。”“你不如也把我們辦了吧!”
“我們是朋友。”
“朋友?我們也是要對付你的人,跟屠晚一樣。”
“屠晚爲什麼要對付我?”
“我不知道。屠晚是個殺手,收了錢,自然就得殺人。你何不問他去?”“我問他,他會答?”
“一個好的殺手是不會出賣僱用他的主子的除非是你的劍比他的椎還快。”“他使的是椎?”
“‘破盡’。”
“破盡什麼?”
“他的椎法只有一招:就叫‘破盡一式’。”
“果真是天地一切萬物,都盡爲之所破?”
“至少,沒人破得了他這一式。”
冷血沉吟半晌,忽問:“這個屠晚,身上可帶著鼓?”
“鼓?”耶律銀衝一楞,隨即道:“鼓聲倒有。凡他出現之時,據說常有鼓聲,時遠時近,起伏無定,擾人心神,詭異萬分。”
冷血點點頭,道:“當然同時也兇險萬分。”
然後他一字一句的反問:“如果那晚在我背後出現的是屠晚,那麼,那夜和今晚在你們身後閃現的,又是什麼?”
他這麼一說,除了阿里懷裡那隻狗之外,二轉子、依指乙還有阿里,莫不倏然變色。連耶律鑷砷的四平八穩十六定都有點風聲鶴唳風吹草動起來。
這時候,一股無形天邊的殺氣,也無聲無息的,在衆人身前身後,凝聚了起來,連花香似乎也凝結成一種可以擊痛人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