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在此人溫柔目光的注視下, 臉更紅了。那人坦然一笑:“在下讓小姐受驚了,不如這樣,這不遠處倒有一家不錯的茶館, 臨著河岸, 風光綺麗, 小姐便給在下這個機會, 賠禮道歉如何?”
碧瑤抬頭瞟了他一眼, 又羞得臉紅紅,矜持地點了一下頭。
不得不說,在依著外貌判斷此人的可信度上, 碧瑤與流水還真是不相上下。
且說流水此處。她已經吃了十幾個款式不同的點心,其中有約莫著近十個, 是試嘗品。好在流水嘗是嘗得不像其他姑娘那樣小口小口的, 好在她也算厚道, 一般都會買個幾盒,想著帶回去給碧玉, 以及安逸安適安然幾個嘗嘗。所以但凡吃的店鋪,見著流水,都是笑嘻嘻的。其他小玩意兒,流水也挑著,不是特別貴的, 也買了些。
逛到一脂粉攤子處, 流水遙遙的, 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眼睛一亮, 遠遠地嚷道:“莫如雪!莫姑娘!”
莫如雪遙遙地回了頭,沖流水嫣然一笑, 流水心都快酥了,快步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莫姑娘在挑水粉?哎呀,莫姑娘這般天姿國色的,還需要這些庸脂俗粉干甚。”
旁邊店鋪老板“咳”了一聲,流水扭頭一看,更是驚喜:“哎呀,這不是香粉娘么?”
香粉娘輕輕掃了她一眼,道:“這姑娘是誰?我記得我在這宛城可是沒啥熟人的。”
流水心中一咯噔,心道,哎呀,忘記了,自己在廉城的時候可是男裝,叫田王一呀。心中卻又不住為自己高超的易容術而得意——哈哈,這么熟的人都認不出我了吧,然后笑著道:“哎呀,香粉娘可是廉城人士?我有個親戚,也是廉城人士,我是他遠房表妹,名喚田流……”說道此處,流水猶豫了一下,自己打出的旗號一直是田流水是田王一的親妹子,而香粉娘跟自己男裝時還算有點往來,若是知自己便是那田王一的妹妹,定會疑惑自己為何從未出現過了。于是又笑道:“名喚田柳月。有表哥送來的,當日也是用過不少香粉娘鋪子里的胭脂水粉的。”果然吶,月啊花的,做名字就方便。
后來流水想起自己這時腦海中百轉千回的彎,自然是羞愧的想一頭撞死。
香粉娘笑了一下,心想,這人別的本事不會,給自己換名倒是比易容還用得嫻熟。從劉思到田王一,再到田流水,如今再來個田柳月。不錯,可以湊一桌麻將了。
香粉娘輕飄飄地瞟了一眼流水頭上的凝霜寒玉釵,又對莫如雪淡淡地道:“難得如雪姑娘來照顧我生意,還帶了一人來。”
莫如雪笑顏如花:“這不過只是湊巧遇上了。”
香粉娘笑得愈發妖嬈:“這次,你家主人想要什么粉?”
“自然是那能夠勾人心魂的好水粉了。”
流水在一旁聽著,對這個水粉很好奇:“香粉娘,你家有這般上乘的水粉了?給我也來一盒!”
香粉娘“撲哧”一下笑得燦爛,嫵媚地沖流水眨了眨眼:“這個呀,也得底子好,才敢用啊。你這般……還是算了吧。”
流水瞪眼:“我怎么了?我怎么也算一眉清目秀的!少瞧不起人啊,看你眼角皺紋好像都快出來了吧?” ωωω¤ ttκá n¤ ¢ Ο
香粉娘摸了摸臉,心想,隔著一道皮,你還想看出什么皺紋,開口就是胡說八道。但還是擺出一副不爽的樣子,臉色一沉,遞給莫如雪,然后揮揮手,示意讓她們走遠點,別礙眼。
于是流水就跟著莫如雪逛,遺憾的是莫如雪如此艷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弄得流水不大自在,便想著先走到一個茶館歇歇。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流水和莫如雪進的,正是碧瑤所在的那間茶館。
流水與莫如雪說說笑笑地上了二樓,抬頭一看,不遠處可不就是那走丟的碧瑤!她靠在一男子肩上,而那男子玉樹臨風,氣質甚佳。原來不是走丟了,原來是來這邊幽會了啊……碧瑤動作還真快,見碧玉那沒啥戲了,馬上就釣上了一個……碧瑤沖流水死勁眨眼,流水嘖嘖搖了搖頭,沖碧瑤坐了個鬼臉,也不想去壞人好事,領著莫如雪,向拐角的一處,那邊望不到這里的地兒去了。
流水覺得自己心腸真是好,為了碧瑤,特地把莫如雪這個大美人帶遠點——且先不論那個男子品行如何,會不會見著莫如雪就暈了頭,即使是品行良好的,也難保不會多看兩眼,勢必會惹碧瑤不喜。
流水疑惑地問莫如雪:“香粉娘說這粉我用不得……你都那么漂亮了,那你主人不是還要漂亮?”
莫如雪掩著櫻桃小嘴,笑道:“倒不是如此。我主人是……男子。”
“哦……”流水點點頭,若有所悟,“是給男子用的……想必你家主人,額,為悅己者容的那人,也是男子吧?”
莫如雪的臉抽搐了一下,道:“額……也不盡然。”
“什么?男女通吃?”流水大驚失色,然后喃喃道,“這世道越來越不對了……”
莫如雪心中暗道,請不要自由發揮自由想象好嗎,想那么真的好嗎!但又不便與她解釋太多,只笑笑,喝了一口茶,吞下一口悶氣,主人對不住了。
而碧瑤那邊,沖流水眨過眼后,見流水一個鬼臉就偷偷摸摸地走了,心下絕望橫生,抬頭望著近在眼前的男子:“你想怎樣,陳舒?”
陳舒笑,喝了口茶:“我想怎樣?不怎樣。若是你當初乖乖成了婚,我哪能跑這么遠來跟你玩這一出。”
“陳舒!”碧瑤不敢聲音太大,怕一會他連話都不讓自己說了,“你且先把我的軟筋散解了!”
陳舒眨了眨眼,摟住她,道:“不急不急,三個時辰后藥都過了。一會你自己跟你那小師妹說聲,道個別。”
“道什么別?”碧瑤杏眼怒瞪,“我不要回去!陳三公子!”
“哎,你還知道我是陳三公子,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吶。”陳舒勾了勾她的下巴,笑得千樹萬樹梨花開,“你覺得陳易答應了悔婚就夠了?想得美。你都忘了小時候陳玉燕誰幫你教訓的了?一聽我傻了就不認賬了不是?你那時候可是答應了長大要嫁給我的。”
“嫁個屁!我四歲時說的話怎么能算數!”碧瑤在此無賴眼前什么優雅都忘了。
“怎么不算數。”陳舒收起了笑,淡淡地道,“我都等了你那么多年了。也是時候收回本了。”
而后流水要走時,經過他倆,陳舒咳了一聲,碧瑤方才輕輕地說道:“流水啊,這次我跟這位公子一見如故,便不回思府了。”
陳舒捏了一下她的腰,看了她一眼,說好的報出自己的名號呢?
碧瑤瞟了他一眼,不開口。陳舒也懶得再計較這些,反正佳人已到手,剩下的都好說,于是親自開了尊口,對流水道:“小師妹,在下兄長承蒙小師妹的救命之恩了。”絕對要擺好架勢,就算搬出兄長的事兒,也絕不能自爆名號!要等對方驚訝地說出:原來是陳三公子……
而流水也很確實擺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道:“嚇!原來你就是那陳三傻子?”
陳舒:“……”裝瘋賣傻有時候也不好啊不好。
流水自來熟地坐了下來:“你和你那惡毒美人的哥哥又有陰謀吧?你這樣還傻?那我豈不是沒腦子了嘛。”
碧瑤瞪了她一眼,你就是沒腦子,別豈不是了。
見碧瑤瞪自己,流水以為她是不喜自己跟陳舒太親近,于是很自覺地又站了起來,道:“哎呀,早知道如此,我還幫著她逃什么婚。好吧,陳師姐夫,你帶著碧瑤走吧,碧玉那邊我去幫忙說的。唔,若是定了吉時,記得告訴我一聲,我還在此處的話,一定趕過去。”
碧瑤的眼睛流露著渴望,流水誤讀為對自己懂事的感激,想了想,又對陳舒道:“陳易早料到你會自己來找班語的吧?所以他答應我的那個要求,算是沒做成,讓他繼續欠著吧。”然后沖碧瑤眨眨眼,“不用太感謝我哦,我走啦。”
碧瑤望著流水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不是啊不是感激啊你動動腦子啊,這是對你能找來救兵救我的渴望之情啊。
顯然是沒戲了。陳舒扶著碧瑤淡淡一笑:“走吧,回家吧,娘子。”
流水覺得自己幫著碧瑤得到了幸福——對于當初助其逃婚的錯誤忽略不計——于是自己心情也很好,搖頭晃腦地回了。
院子空蕩蕩的,花花草草的倒是茂盛,只是少了碧瑤,清凈了許多。于是流水閑著的時候,還是往久窯跑。最后,她那個自己只做了拉坯步驟的瓶子,最終在老師傅利坯、補水、蕩釉、吹釉、繪畫、罩薄釉,進窯燒制之后,終于是出了個成品。流水歡歡喜喜地拿著,往思府走,想拿來送給碧玉。
卻見正門似乎有一大片穿著官服的人,堵著,流水心中一驚,趕緊跑進偏門,見了寒蟬,拉住他,問:“怎么了?是不是碧玉師兄出了什么事?”
寒蟬看著她淡淡道:“你先坐下來。”
流水依言坐著,臉色凝重,道:“你說吧,我準備好了。”
寒蟬緩緩道:“皇上給師兄封了侯,封號‘無憂’。”
流水呼了口氣:“我還以為什么呢,嚇死我了,這是好事啊。”
寒蟬看了看她,又道:“還有一件。皇上,下旨,讓十二公主下嫁給無憂侯。”
流水腦海中似乎傳來遙遠的爆鳴聲,震得腦子嗡嗡作響。
她全身像沒入了水中,全身脫力,再沒什么可以抓住的。手一松,新制成的瓶子啪地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