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個職業感覺很好的人,當這種突如其來的壓抑迎面而來的時候,我自然而然開始在心中給自己加持著護身咒。我很難去形容這種壓抑的感覺,首先是空間實在很小,雖然足夠一個人施展手腳,卻總是有種壓迫的感覺。其次是光線太暗,這樣的環境總是會給人一種陰暗的感覺,死氣沉沉的。
總之,走進這個屋子里,就好像突然從溫暖的陽光下,進入一個潮濕的山洞里的感覺。這種感覺首先就告訴我,這里的確是比較容易出現怪事。我繼續往里屋走。這里一共有兩個里屋,想必是張大哥和老奶奶各自住在一間,是他們的臥室。很明顯的,兩個房間的感覺更加壓抑陰冷,并且其中一間尤為突出。不用想,那間最為陰冷的,必然就是老奶奶的臥室。
我并不是一個有特殊體質的人,所以就連我這樣的人都能夠明顯感覺到不對勁的話,那就真的有可能不對勁。
于是我退到堂屋里,說是堂屋也不見得,因為大多數堂屋只是吃飯或者待客用的,張大哥家里的堂屋,在其中一側的墻邊,就是生火做飯的灶臺。按照中國的習俗,堂屋這種進出門的地方,是由門神把守的。開門正對左上或右上的位置,理應是武財神面朝大門的地方,有些家族較大的。堂屋里甚至還供奉了祖先的牌位,但無論如何,堂屋都不應該是有生火做飯的地方,因為那是灶王爺的位置,灶王爺是不能在堂屋里的。
這就意味著,這家人的家里,沒有主神。沒有主神就容易導致邪魔外道的侵入。而且灶的上方,原本紅土的墻面,被燒火的關系熏得黑漆漆的,連屋頂的棚也是如此。這說明,灶的位置是不通風的。所謂的風水,理應有風有水。風是可以四處流動的,如果聚集到一起無法排出,那么就意味著,沒有風水可言。
我又走出了屋子之外,面朝著來時的那條鎮上的公路,對面的山丘已經被當地的村民開墾成梯田狀,兩個小山丘挨著,中間凹陷的部分,遠遠透過去,還有另外一座小山丘。這種叫“開門財”,因為這三個小山丘,在打開門的角度看去,就是一個元寶的樣子。這原本是個不錯的外部風水,可是被眼前的這條公路阻擋,且公路底下有一條小水溝流過,水本是帶財而來,水的方向卻是從近到遠的流,這就是將這家的錢財外流的意思。這也就不難證明,為什么這家人窮苦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娶不到媳婦而窮,而是窮得娶不上媳婦。
總體來說,這家人的風水情況,可謂是岌岌可危。但那通常并不意味著,這家就一定會招鬼,雖然屋里的壓抑讓我感到不對勁。但從布局來看,卻也沒有出現必然會招鬼的風水局。那難道是一場因果?這也同樣說不通。“天邪”纏住人,帶著極強的偶然性,和因果反而并沒有太大的關聯,主要還是這個地方聚陰的關系。然而既然是聚陰,那一定有個聚陰的理由才對。只不過,目前我還尚未發現。
于是我蹲在老奶奶跟前,再請她描述一下第一次遇到這種噩夢的時候,是什么情形。老奶奶回憶了一下說,那已經是一個月左右之前的事情了,本來自己身體還算行,只不過有些小毛病,老年人都容易得的一些毛病。當天晚上自己和兒子吃過晚飯之后,還跑到鎮上去溜達了一圈才回家。但是回家之后,就發現兒子趁著自己不在家的空隙,在打掃屋里的衛生。
許多農村都有這樣的習慣,每到年末的一兩個月,就要把家里的蜘蛛網什么的全都清理干凈,這叫做“除舊迎新”。本來這是一件挺好的事,于是老奶奶也跟著幫忙打掃衛生,結果那天可能比較倒霉,自己一個沒站穩,就把自己擺在床頭的一個柜子給撞翻了。那個柜子里裝的都是前些年自己積攢下來的一些東西。大多都是解放前留下來的,摔爛了不少,最可惜的,就是那個擺在柜子上的大擺鐘了。
我點點頭,因為剛才在老奶奶屋里我的確看到了柜子上的大擺鐘,我還正奇怪為什么鐘面的玻璃罩子沒有了。聽她這么一說,才知道是那個時候摔碎了。老奶奶接著跟我說,自己當時寬慰自己,說什么碎碎平安之類的吉祥話,但終究是自己喜愛的東西,還是非常可惜。于是心情也就不怎么好。
當天晚上自己上床睡覺,閉上眼沒多久,就看到很多奇形怪狀的人,不斷朝著自己走過來,走到跟前后,就出現了一個往下撲的姿勢。手好像伸出來要抓她。但是那些人撲到之后就不見了,緊接著另外的人又一次出現,就這么一次一次的循環著。起初的時候人的表情還算正常,只是動作看上去有些嚇人,到了后來,那些人的樣子也就變了。
老奶奶跟我形容說,那些人的樣子,看上去就好像蠟燭被融化的時候那樣的感覺,整個臉都好像軟乎乎地塌陷了下來,有些吐著舌頭,有些歪著嘴,有些眼睛一上一下,有些鼻子都掉到了嘴邊。而這些人變成這副模樣的時候,看上去都是血淋淋的,就連夢境中環境的顏色,也開始變成了血紅色。
我在腦子里試想了一下老奶奶說的那個場景,其實并無什么邏輯可言,但單從畫面來說。還是有些嚇人的。我問老奶奶,及都看到這么多了,難道說還沒醒過來嗎?老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說,醒什么呀,壓根就沒睡著過。我又老人病,耳朵里總是莫名其妙的嗡嗡響,一到晚上就更厲害,這么吵怎么可能一倒下就睡著呢。一般來說,我睡到床上后,至少都得個把小時才能入睡呢。自己也害怕,就是無論怎么睜開眼,就是睜不開呀。
聽老奶奶說的這些話,感覺又有點像是夢魘,也就是俗稱的鬼壓床。不過那都是小兒科的東西,很容易就能解決。只不過假如她的這些癥狀是跟“天邪”聯系到一起的話,那就不一定這么容易了。于是我跟老奶奶說,您剛才說的那些人不斷循環單每次都會變化一點樣子,直到最后越來越可怕。我曾經聽我師父說過,有人就是被纏著你的這種鬼怪侵襲,以至于重復地做夢,每個夢都會在同樣一個點醒過來,但是醒過來之后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夢的開頭。
我告訴老奶奶,而現實里,那個人就再也沒醒過來,但身體卻一直存活著,只是越來越虛弱。因為他從此就只在自己的夢里了,并且是一個無限循環的夢。我說這些話的原因,并不是想要嚇唬老奶奶,而是告訴她,如果真的背“天邪”侵襲,而且情況嚴重的話,會漸漸在睡夢中迷失,從此就醒不來。
老奶奶倒還好,張大哥聽到后就不那么淡定了。他對著我央求道,小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我們家現在就剩下我和我娘兩個人了,我又膝下無子,她就是我唯一的牽掛了。我點點頭表示我一定會盡力而為。但也對他實情相告,我把我在屋子里的感覺和家里的風水布局都告訴了他們,雖然我知道他們聽不懂,我是想讓他明白,你家里現在是一個聚陰的位置,正因為聚陰,才導致了這種鬼怪的出現和纏身,我可以想法子對付鬼怪,但現在有個關鍵的問題還沒能解決,就是為什么你們在這里生活了幾十年都沒事,偏偏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指著門口的水溝和馬路說,看這水溝和馬路的樣子,在這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也不應當是它們引起的。這才需要你們仔細想想,在這件事發生前后,還有什么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任何事都可以說,也許就會成為關鍵。
母子倆都不說話了,看樣子是在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隔了幾分鐘之后,張大哥突然一拍大腿,對老奶奶說,娘,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你打碎了東西。其中有一個早年我撿回來的瓶子?老奶奶說對呀,當時就摔碎了,我就打掃了全扔到后面去了。
瓶子?什么瓶子?于是我問張大哥說,那個瓶子是裝什么的,因為我看到這家人的狀況,實在不是還有多余的金錢來搞什么收藏的。張大哥說。小兄弟,你還記得剛才我跟你說的,我們這地方,以前曾經挖到過一個古墓的事情嗎?
我說記得啊,誰讓我有一顆聰明大腦呢?張大哥說,那個瓶子就是勘探隊來之前。請村里人保護現場,我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從墓里頭拿出來的。
張大哥說,咱們這地方,沒出過什么大墓,聽許多人講,如果遇到大墓的話,能夠從墓里面找到很多值錢的東西,當時我們保護現場的時候,看到里頭有不少瓶瓶罐罐,還有些銅錢串子,于是我就沒忍住,偷偷拿了一個,尋思著將來如果走投無路,這小東西沒準還能賣上點錢。
我一聽更糊涂了,就問道,墓里頭一般都是瓷器,罐子比較多,你怎么就拿了個瓶子?到底是什么樣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