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問孩子媽媽,這附近哪里有水源,只要是干凈水即可。孩子媽媽說,從這里往西大約五十米,有一個山包上,會有流出來的泉水。于是我丟下包,拿著碗就去接水去了。是的,在召喚兵馬之前,我需要先行一次水碗圓光術,好讓我大致知道這次應該對付的是什么。
很快我就接好水回到了李隊長和孩子媽媽身邊。因為孩子是自己鉆進竹子的縫隙之間后,才漸漸失去了意識。所以我把做水法的地方,就選擇在那幾株大竹子跟前。燒掉符咒后丟進水里。很快紙灰的顯影,呈現出一個螺旋狀。也許是紙灰本身的原因,那個螺旋狀,看上去很像是小時候抓過的,蝸牛的殼。我把碗中的顯影讓孩子媽媽也看,讓他聯想一下,冬至前后的時間,有沒有發現過著類似的東西。
孩子媽媽看了很久,卻始終搖搖頭說,應該是沒有。自己從來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如果有的話,那自己應當有印象才對。
于是事情到了這里。又一次暫時卡住了。問了確認孩子的魂魄究竟是在這里,還是依然存在于體內,我開始丟米問米,我問的內容大概是,張和平的魂魄若是此刻還在這里,就沉四浮三,如果還在自身體內,就沉三浮四。問米給出的答案,表明孩子的魂魄依然在他的身體里,這不禁讓我松了一口氣,因為這樣一來,我就算是驅逐了他體內的別的鬼魂,讓他自己恢復,也要容易很多。
只不過問到這里的時候,我又多嘴問了一句,此刻附身在張和平身上的那個鬼魂,是來報恩,還是報仇。我并非不知道答案。而是需要親自再確認一下,如果是報仇,則必有原因。若然沒有原因,胡亂附身,我也輕饒不得。
米粒在水碗里告訴我的答案,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來報仇。
通常情況下,鬼魂的復仇,大多和被害人有直接的關系。例如之前田小芳的那一次,田小芳雖然不是直接害死地主的那個人,但地主的死是因為她而最初導致的。所以她成為了唯一復仇的人。而張和平只是個8歲的孩子,他能夠做什么讓一個鬼魂對他復仇?想到這里的時候,我不禁在心里設想了另外一種可能性,會不會是在張和平之前或之后,父母曾經有過其他的孩子但是沒能留下?假若是這樣的話,這個孩子也是有可能會覺得,為什么爸爸媽媽要哥哥弟弟,卻不要我,心生怨念。但和這個想法不符的是,起初在張和平家里,他對我產生的那種攻擊性。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我是來阻礙它的,也不至于仇恨到這個地步。
百思不得其解后。我也沒有多余的辦法。靠著目前掌握的信息,我已經預判到,可能將會面臨著一場惡戰。于是我召喚出兵馬,點燃兵馬香,一手持香,一手搖鈴。從張和平鉆進竹子的地方開始,打算尋找一些和這件事相關的鬼魂線索。
我們來的時候的方向,大概是從東南面而來。而此刻兵馬香的指引,卻直奔著西南方而去。那是我們完全不曾去檢查過的區域。竹林里偶爾會有風吹動,于是對煙霧的判斷,就必須格外注意。朝著西南面大約走了十幾分鐘,也許再有十幾分鐘,就會傳出這片竹林,就在這個時候,我在地上看到了一堆臟兮兮的衣服。
孩子媽媽看見之后,立刻上前撿起,激動地對我說,這就是他們家張和平當天出門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我細數了一下,內衣內褲和外套,褲子,鞋襪都在,地上還有一個小竹簍和一把小彎刀。毫無疑問。這些東西都是當時張和平隨身的東西。他也正是在這個地方脫去了自己的衣服。我撿起竹筐看了看,除了一些竹子之外,別的都沒有。那把小小的彎刀,孩子媽媽說,這就是平日里張和平用來割豬草的刀具。
清點了一下,發現并未缺少別的東西。當天張和平出門后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丟在了這里。于是我就撿起那些東西塞到了竹筐當中,原本還以為兵馬香的調查就此結束,我正在犯愁讓我找到這堆衣服有什么用的時候,兵馬香忽然又繼續朝著西南面飄動了過去。
說實話,我當時還是有些驚訝的。到并不是因為還有別的線索,而是因為我這才發現我的兵馬香。已經又上了一個臺階,懂得找尋多余的線索了。于是我們繼續跟著煙霧走,大約又過了幾分鐘后,在一堆稍微粗一些的竹子邊上,煙霧突然下墜,朝著竹子根部的草堆里撲了過去。
我知道,那草堆里面現在肯定有別的東西,但由于遮蔽得比較嚴實,于是我就從竹簍里摸出小彎刀,當做工具撥開了草堆。這一下子,我卻吃了一驚。
在我面前的,赫然是一條長約一米半多。渾身灰黑色的大蛇!蛇已經死去多時,因為氣溫比較低,尸體還并沒有腐爛。在蛇的尸體附近,還有一層灰白色的蛇皮。
我從小都是一個比較怕蛇的人,倒并非是因為它們的模樣,而是因為無法接受那種濕膩膩,油亮亮的感覺。小時候曾經在白象街的背街里,和地包天一塊兒在排水溝里看到過一條小小的蛇,從那時候開始,就對這種動物有一種莫名的排斥。它們每吐一次分著叉的蛇信子,我就忍不住毛骨悚然一次。
有蛇皮,那說明這條蛇在死之前。肯定是剛剛才脫過皮。雖然我的知識水平很貧瘠,但我知道,蛇這種動物,每年都會隨著身子的長大,而脫好幾次皮。那是因為我曾經在莫郎中的藥鋪子里,看到過一種叫“蛇蛻”的藥材。這就是當時莫郎中告訴我的。我用彎刀把蛇反了一個面。奇怪的是,蛇和人不同,并不會因為死后而特別僵硬,反而整個身子都是軟綿綿的。我看他社頭后大約五寸的地方,有一個明顯的傷口。我用手上的彎刀比劃了一下,對比了傷口的寬度。我發現,這條蛇,大概正是被這把彎刀殺死的。
如此一來,事情似乎明了了。眼前的這條死去的大蛇,我是認識的,那是一條水蛇。既然是水蛇,說明這附近不遠的地方,必然有個水塘。雖然冬至已經算是寒冬,不過南方的氣溫并沒有因此低到接近零度的時候。也就是說,這個時段,許多稍微大點的蛇,還沒有進入冬眠的時期。而地上不遠處的蛇蛻,說明它死亡的時候,是剛剛脫皮后不久。同時我也知道,蛇在剛剛脫皮后,就好像人剛剛生了一場大病,行動是遲緩的。反應也會慢很多。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被張和平一刀給砍死。
張和平殺蛇的這件事,我無法論斷好壞。也許是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誰看到這么大一條黑蛇,也會害怕的吧。只不過張和平沒有選擇逃走,而是直接殺死了它。這一刀。不多不少,正好扎在了蛇七寸的位置。現在看來,幾乎所有找到的線索,都和起初我給孩子起的卦,一一吻合了。正是冬至前后,在正北方的竹林里,張和平殺死了一條黑色屬水的大蛇,二麻油婆看到的幻想里,張和平的手腳和腰都被繩子纏繞拽扯,估計那“繩子”就應當是蛇的樣子,而我最遲看到張和平畫畫,他畫中的內容。也是一圈一圈的東西,就跟水碗里的顯影一樣,只不過最初被我想象成了蚊香和蝸牛殼,其實,還是在指這條盤起來的蛇。
事情似乎是有了答案,但是如果說是被蛇的亡魂纏住。那為什么張和平還會說話?還能夠認識自己的鄰居和同學?為什么還能夠像個普通孩子似的,自己畫畫呢?如果是被動物的亡魂附身,這些舉動絕對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表露出一些動物原本的屬性,就如同早前村子后山的楊婆婆一樣,被貓附身,自己也變成了貓的德行。
所幸的是,這一趟算是收獲頗豐,盡管好多事情依舊想不明白,但大致的方向是已經正確了,并找到了這么多線索。當下看來,我大可以直接用一些手段。將那條蛇的亡魂逼出孩子的身體,然后抓住它再做處理,可我總是覺得事情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此刻的兵馬香,已經開始如正常的香一般自由飄散了,于是我把香丟到地上踩滅后對李隊長和孩子媽媽說。事情基本上清楚了,現在咱們就下山去一趟鎮里。找個藥鋪買一些雄黃酒,看看能不能想到別的辦法。
李隊長問我,為什么要雄黃酒?這蛇死都死了。我告訴他,身體是死了,可亡魂還在你外甥的身體里面呢。于是他們倆這才知道,張和平遭遇的這一切。包括一見到八卦鏡中自己真身的樣子后,朝著我就撲過來咬,正因為,它是一條蛇。
可是我學的是抓鬼驅邪,對付五大家之一,我真的能有把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