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述文輕輕搖了搖頭,說:“無爲,玲子,你們倆現在還停留在格物推理上。破案,對手是人,作案的是人,需要破的是人心!所以,推理不僅要根據現場的痕跡,推測出兇手的客觀特徵,更要基於整個場景,反演出兇手的個性,兇手的行爲模式,甚至是兇手的相貌!”
何無爲和蔣玲聽罷,都覺得很有道理,但是感覺有點太高大上,對他們這種業餘推理愛好者來說,這只是正確的廢話。
畢述文嘴角一笑,說:“你們倆是不是在想,我這番言論是一種虛空的大話?”
兩人愣了愣,連忙搖搖頭,說:“不是!”
畢述文笑了一聲,說:“你們在撒謊,而且演得相當不像。這就牽扯到微表情學了。一個人最真實的心,總會體現在他的外部行爲上,只要抓住關鍵破綻,便可輕易洞悉人心,破案也就沒什麼難的了。”
說罷,他開始給兩人講解破案方面的心理學知識,何無爲和蔣玲都有幾分振聾發聵之感。說完以後,畢述文遞給兩人一本書,道:“這是我畢生的破案經驗,你們好好學習,未來必有用武之地。這個案子,就作爲一個題目,希望你們早日給我滿意的答覆。”
何無爲與蔣玲心中感激,連忙說:“多謝老師!”
天色漸晚,衆人來到藏物資的地點,休養生息,養精蓄銳,足足地吃了一頓,美美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海岸方向忽然傳來隋翼遙的怒吼,嚷嚷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衆人循聲來到海岸附近的叢林中,只見隋翼遙和兩個黑衣男正在岸邊破口大罵,隋翼遙神情十分激動,吼道:“劉慶三!你這個混賬王八蛋,你是瘋了吧!你殺人就殺人,何必如此殘忍!在船上擺具骷髏,你他孃的不覺得瘮人嗎?告訴你,你怎麼對付我兄弟的,老子定會加倍奉還!”
此言一出,大家都心中一動。蔣玲低聲道:“我看這不像是劉慶三做的吧,會不會是那個變態殺人犯!”
上官義贊同地說:“我覺得十有八九。”
何無爲想了想,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我覺得我們可以和他溝通一下。”
楊玉容說:“我去,就不信治不了這小子!”說罷,她在叢林中繞了個圈,從另一個地方出來,走到海岸上。隋翼遙看到楊玉容,愣了愣,跟兩個黑衣男囑咐了幾句,隨後自己走上前。
楊玉容冷冷地說:“怎麼?還不悔過嗎?”
隋翼遙嘆了口氣,說:“現在,我還能回頭嗎?”
楊玉容冷笑一聲,說:“當然可以,一般人成佛,那難了去了,可是手裡有屠刀的人,只要放下便可成佛。一個人無論此前多麼可惡,只要他手裡有刀,又能在恰當的時機,選擇勝利的一方,便可改頭換面,甚至耀武揚威。”
隋翼遙哭笑不得,說:“姐姐,你永遠是那麼直率。好,就算我願意投奔你們,可是,我也必須先殺死劉慶三!”
楊玉容說:“這個沒問題,與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而且,友情提醒一句,船上死的那位,還真不是劉慶三做的。如果你們再這麼下去,會一個個死去的。”
隋翼遙愣了愣,說:“不是劉慶三做的?那是誰做的?總不會是你們做的吧?”
楊玉容哼了一聲,說:“當然不是,我們沒這麼變態。再提醒你一句,以你們的人員素質和對這個島嶼的瞭解程度,耗不了多久的,你可以放下屠刀的時間不多了。”
隋翼遙猶豫再三,咬了咬牙,說:“好,我投奔你們!”
楊玉容笑道:“這就對了,浪子回頭金不換!無爲,畢老爺子,你們可以過來了!”
四人聽到楊玉容的呼喊,從藏身處走了出來,而隋翼遙也將那兩名黑衣男喊過來。雙方都警惕地看著彼此,生怕對方突然舉槍給自己來一下子。
楊玉容淡然一笑,說:“大家都給我放輕鬆點,你們要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只有合作纔有那麼一丟丟的生還可能,否則必死無疑!”
隋翼遙點點頭,回頭掃視了一眼兩個黑衣男,說:“看看這實力對比,任務我們是死活完不成了。而且,想想我哥的結局,你們覺得這樣下去有活路嗎?咱們只能先搞死劉慶三他丫的,滅了他們的口,然後才能徹底甩脫。”
兩個黑衣男思忖片刻,都表示同意。隋翼遙滿意地點點頭,介紹道:“這兩位都是我哥的親信,這是徐峰,這是趙猛。”
楊玉容說:“我也介紹一下,這位是何無爲,這位是蔣玲,這位是畢述文老爺子,這位是上官義。”
兩方簡單打過招呼後,何無爲問道:“能不能跟我們說說,船隻上的骷髏是怎麼回事?”
隋翼遙看了何無爲一眼,說:“是這樣,之前我不是帶著三個人麼,其中有個叫劉山的,鬧肚子,暫時離開了我們的駐地,可是卻再也沒回來。我帶著他們找了許久,終於在今天早上,在小船上發現了……唉,你們自己看看吧。”
衆人走上前,仔細一瞅,都嚇了一跳。只見在船上,血淋淋的骷髏包裹在黑衣服中,呈現出鮮豔而令人作嘔的血紅色。蔣玲瞇了瞇眼,說:“真是與飛機上一模一樣。”
畢述文思忖片刻,說:“這是典型的心理變態作案,你們注意看,船上非常整潔,與飛機機艙內極其類似,可見兇手是小心翼翼地構造出這個場景,刻意構造出這個非常乾淨有條理的現場。能夠想象出,兇手是一個極其偏執的人,有很嚴重的潔癖,典型的強迫癥,以至於必須通過暴力宣泄來釋放自己。”
隋翼遙愣了愣,問道:“什麼飛機?你們都在說些什麼?”
楊玉容對隋翼遙詳細說了一遍飛機的事,隋翼遙咋舌片刻,說:“原來竟是這樣,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還遇到這麼個心理變態。要是讓我抓住他,哼,保準打得他迴歸正常。”
何無爲捏著下巴說:“這個心理變態對我們有很大的威脅,是個麻煩,咱們得趕快弄掉他,否則指不定出什麼事呢。”
蔣玲秀眉微蹙,說:“這麼大一個島嶼,上哪兒找他去?咱們折騰這幾天,也不過是在島嶼的外圍撲騰撲騰而已。”
畢述文搖了搖頭,說:“但凡是心理變態,都必有突出的性格弱點,而且其弱點往往非常敏感,只要抓住了他的弱點,便可以牽著他的鼻子走。”
何無爲點點頭,說:“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具體怎麼運用呢?”
畢述文說:“心理變態之所以是心理變態,就因爲其無法自制,最終一步步踏入深淵。所以,對付這種人,引蛇出洞或者守株待兔都是很好的辦法。”
蔣玲心中微動,說:“你指的是……是機艙?”
畢述文笑著點點頭,說:“沒錯,我們要把機艙搞得一團亂,他一定忍受不了,必會有所動作。”
隋翼遙懷疑地說:“你確定?我覺得但凡有腦子的人,都會推測出這是個陷阱。他那麼狡猾的一個兇手,會這麼輕易上當?”
畢述文肯定地說:“沒錯,他一定會上當,哪怕他知道這是個陷阱,他也一定會有所動作。”
隋翼遙說:“爲什麼?這不合邏輯啊。”
畢述文笑了笑,說:“因爲他是心理變態,難以自制的心理變態。他的心中有一股力量,逼著他去做種種反常的事。可以這麼說,統治他意識的,很大程度上已經不是他過去的自我了,而是那種變態的力量。只要我們巧妙地激發它,就可以牽著他的鼻子引入我們的彀中。”
隋翼遙愣了愣,說:“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至於具體如何,試試看吧。”
於是,衆人開始向飛機方向前行,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忽然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個坑。衆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打眼一看,都感到一陣噁心。
那是一片林間空地,整個地面都被刨開了,泥土中裹挾著血淋淋的屍骨,乍一看,就像是一盆毛血旺,唯一不同的是,這場景令人作嘔。
隋翼遙罵道:“真他孃的是心理變態,噁心人!”
蔣玲瞅著坑裡,說:“看這些屍骨,生前都有被虐待的痕跡,肢體都斷裂了。從他們的衣服看,他們似乎是……似乎是機組人員!還有一些穿便服的,應該是乘客!原來那些消失的人都已經被埋在了這裡!”
楊玉容咋舌道:“太殘忍了,這也太殘忍了!”
何無爲捏著下巴說:“好奇怪啊,咱們之前怎麼沒注意到這個地方?而且你們注意看,這屍坑邊上的土,都被染成了血紅色,這說明了什麼?”
上官義打了個激靈,驚道:“這個坑是先被埋上後被挖開!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變態到底要做什麼?”
楊玉容思忖道:“難道他是先把屍體埋到這裡,然後再慢慢運回飛機?好像也有點說不通。”
蔣玲忍著噁心仔細觀察,說:“這些屍骨都有被移動的痕跡,想來那個變態是要轉移這些屍體,說不定就是運回飛機。”
何無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聲說:“大家都小心點,搞不好那個變態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