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飛8547,我沒有聽錯吧,你說的是申請02號跑道,不是20號跑道?”塔臺管制一下子懵了,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了,接著道:“02號跑道現在是順風五......”“我知道!”徐清特意打斷了塔臺管制想要說出順風分量的想法,這是徐清特意為之。他不想塔臺管制在頻率里報出02號跑道的順風分量。
“那你還申請02號跑道?”塔臺管制不明白徐清是什么意思。
起飛和著陸最好都要是頂風,若是順風超過某一個極限值,可能會影響飛機的性能,所以起落跑道的選擇的一個極為重要的參考就是風向!就是要讓飛機在起落的時候能夠維持頂風狀態,起落跑道的選擇不是腦子一拍決定的,而是有標準的。
既然有了標準,不按標準來,那就是......違規!
沒錯,徐清現在想讓張騏駿違規!
這種事情是民航最基本的知識,隨便拉個航校的學員都知道,更別說已經在執飛的機組了。便是因為如此,塔臺管制對星飛8547的02號跑道申請根本就是難以理解。
“我馬上給你答復!”徐清應付完塔臺,轉向了這架飛機上的擁有最終決定權的人。
張騏駿看徐清朝著他望過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絕對不行!現在什么風向風速你又不是不知道,用02號跑道落地不就是知法犯法?”
徐清笑道:“哥,你是覺得五到六米的順風處理不了,還是覺得有風險?”
“五米多的順風有什么風險,又不是十米的順風!”張騏駿怒道,仿佛自己的操縱技術被質疑無異于對他人格尊嚴的打擊。不過,下一刻,張騏駿就跟泄了氣的皮球,沮喪道:“現在不是安不安全的問題,能不能落下去的問題,是違規的問題啊,原則問題啊!五米的順風是極限啊!在我們剛進公司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你讓我現在置之不理?”
“哥,如果說孕婦的出血是因為復飛的緣故,你不感覺自己有責任將她安全送到醫生手里嗎?”徐清說道。
張騏駿:“真是我們的原因?”
“她雖然有不少問題,但是只要靜養很可能都能安全分娩,但是就是因為我們復飛過程中,導致孕婦身體產生劇烈沖擊才會引發胎盤出血。我們的責任是推卸不了的!”徐清解釋道。
張騏駿整個臉都在糾結:“你也要考慮我啊!超標準落地是要砸了我的飯碗的。”
“飯碗砸不了,砸了機長差不多!”徐清語氣平淡道。
“有區別嗎?我一個月三四萬的貸款,要是機長拿掉了,我工資直接下一半,還要停飛一段時間,我不吃飯了?”張騏駿萬分為難道:“現在抓的就是作風態度問題,你是想讓我當典型?出頭鳥什么下場不知道?是要被槍崩死的!”
順風超標落地是技術問題嗎?順風極限五米,這幾個字應該只要不是文盲都看得懂,并非僅限于飛行員才能明白,拿這就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態度和作風問題。
最近一段時間局方又開始著重抓態度和作風問題,嚴打期間,頂風作案,懲罰力度會上升一兩個量級,張騏駿就算是機長也架不住這么折騰。
“那萬一是胎盤早剝怎么辦?這可是要出人命的!”徐清說道。
“是不是那個什么胎盤早剝現在還沒確定,但是只要我在02號跑道落地,我的下場就很確定!”張騏駿還是不太能接受徐清的提議。
徐清的目光和張騏駿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張騏駿不由躲避了下,顯現出一絲心虛。
“那是兩條人命啊,機長!”徐清一字一頓道:“你忘記了機長宣誓時的誓詞了?你忘記了比我多出的那道杠的意義了?”
機長肩章上有四道杠,第一道代表專業,第二道代表知識,第三道代表技能,第四道,也就是比副駕駛多出的一道,那是責任!
機長的肩膀上扛著重如山岳的責任!他要對飛機上所有人負責!
之前徐清提議的目視落地,其中蘊藏了極大的地形危險,這是拿全飛機上面的乘客開玩笑,張騏駿怎么都不會答應,徐清也沒有堅持,因為他也覺得飛目視的風險太大。
那為何現在的張騏駿這么糾結,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他覺得02號跑道落地的操作是可行的。
今天02號跑道的順風分量雖然略微超過五米,但是風向風速都非常穩定。光從進近落地角度上,張騏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完成一次安全的落地。
正是有對02號跑道落地的自信,張騏駿反而才如此糾結,因為,如今只剩下一個問題,那就是張騏駿愿不愿意舍去自己機長的位子來拯救一個存在于可能威脅的孕婦。
說到底,這個孕婦到底是胎盤邊緣血竇破裂,還是胎盤早剝沒人知道。如果是前者,那花個十幾分鐘老老實實地重新進近,并不會出現什么大問題。如果是后者,每一刻都是生死!
就是為了這么個可能性,張騏駿就要賭上他的機長位子!不對!不管是不是胎盤早剝,只要飛機一接地,張騏駿的第四道杠就沒了!
民航的規矩就是這么嚴格,嚴格到死板!
從發現孕婦不適到現在,張騏駿的處置即便有些瑕疵,但是至少沒有大問題,造成如今局面的最大源頭還是在龍躍航空。所以,就算孕婦真出了什么問題,大部分責任還是要扣到龍躍航空的機組頭上,張騏駿就算要被處罰,也是他足以承受得住的。
張騏駿不是圣人,所以他做不到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但他同樣不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糾結萬分,始終沒有堅決否定徐清的提議。
孕婦或許是累了,此時已經聽不見她的喊聲了,這一刻,似乎世界都靜了下來,連發動機的轟鳴聲都被掩埋了。從未有現在這般,張騏駿感受到了內心的寧靜,感受到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終于,張騏駿仰天一嘆:“我一定是瘋了!”
感受到張騏駿眼中光芒的變化,徐清已然知曉他的抉擇,現在爭分奪秒,一刻耽擱不得,立刻聯系塔臺:“星飛8547,再證實一下現在的地面風!”
“現在地面220度六米的風。”塔臺回答道。
考慮到一定的夾角,02號跑道的順風風量就是在五到六米,是超出一點點極限值的。
徐清再是問道:“再證實一下地面風!”
塔臺管制不解:“地面風220度六米,星飛8547你聽我信號幾個?”
塔臺管制一度懷疑是不是無線電的通訊質量出了問題。
可是,塔臺的答案并不能讓徐清滿意。他覺得此時塔臺的管制員似乎不那么聰明,理解不了他的訴求,所以他換了一個說法:“現在地面風有沒有減弱的趨勢?”
“減弱的趨勢?沒有吧......”塔臺管制員自言自語,看了看氣象報文,并沒有收到風速減弱的報告啊!
就準備如此回復星飛8547的時候,他的話筒被一只手瞬間捂住,抬頭一看,竟是值班主任。
“你個臭小子,人家都就差跟你明說了都搞不明白,不知道腦子是怎么長的!”值班主任嫌棄道。
塔臺管制員還是捋不清:“主任,他不就是問風向風速嗎?有什么明不明說的。”
“人家是傻子,還是聾子,一個風向風速要證實兩次,最后一次還要換個法子問,豬腦子不成?”值班主任說道:“人家是要一個臺階,有了臺階,那叫判斷失誤,沒了臺階,那就明知故犯,懂不懂啊?”
塔臺管制員:“主任,氣象報文就在這兒,我們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提供錯誤數據,我們是要負責任的!主任,你該不會準備升華一下自己的思想覺悟吧?”
“升個鬼啊!”值班主任不再跟管制員廢話,而是接過話筒:“星飛8547,根據氣象臺報告,風速后續有減弱趨勢,落地標準由機組自行掌握!”
值班主任老油條一個,要是他給機組一個準確的數據,他是要對此負責的。所以,他只給了一個模糊的概念,沒有堵死機組的路,同時將自己擇干凈,能不能落地,完全由機組決定,管制不沾責任!
值班主任跟張騏駿一樣是一個普通人,只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幫助別人,同時小心地保護著自己。
能得到這樣的答案,徐清已經足夠滿意了,他在頻率里說道:“五米多的順風減弱了不就是五米以下了,那就符合標準了!星飛8547,申請右轉切入02號跑道五邊,建立盲降進近!”
“星飛8547,可以自行右轉,下高度1200米,建立02號盲降報!”值班主任指揮道,他沒有提到風向風速的事情。
他已經將決定權交給了機組自行決定,他現在的指揮就是配合機組意愿而已!
“自行右轉建立02號盲降,下高度1200米,盲降報!”徐清復誦。
機組和塔臺達成共識之后,值班主任吩咐地面管制和機坪管制,一方面暫停02/20號跑道的起飛,另一方面推遲推出開車的行為,減小地面調配的壓力。
接著,聯系進近管制,盡可能地推遲20號跑道進近的進度,盡量為星飛8547的落地爭取時間。
相對而言,20號跑道的進近調配壓力要小于21號跑道,進近管制那邊費些力氣說不定還可以給星飛8547爭取更多的時間。
當然,星飛8547使用02號落地的話,八分鐘的時間應該是足夠了!
此時,在塔臺頻率的另一架飛機的副駕駛聽到徐清跟塔臺的通話,疑惑地問機長:“機長,通波明明沒有變啊,星飛的機組這是超標準落地啊,要提醒一下嗎?”
機長哼了一聲:“就你會看通波?乖乖閉嘴吧,星飛的機組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
星飛8547駕駛艙內,張騏駿沒有阻止徐清,他開始調整飛機航向,右轉切入02號跑道的航道。
“回頭我真是要去醫院看一下腦科了,跟你一起瘋!”張騏駿苦澀道,光是現在這個決定就推到了之前數年的辛苦努力。這個決定不好下,就算下了,張騏駿心中依舊有怨氣。
“若是你只是為了擔心工資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徐清笑道:“如果你在乎的是機長這個名頭,那我幫不了你,這是原則問題。”
徐清的言外之意,工資的問題好解決,但是機長級別該拿還是要拿,畢竟條文寫在那兒,不能當成空氣。
“機長名頭?我的思想境界沒那么高,只要錢不動,是不是機長重要嗎?”張騏駿笑道,笑容之中有一些意味深長的東西。
徐清:“那你不早說......”
“那你也沒有問啊!徐清先生!”張騏駿說道:“真是榮幸啊!”
徐清淡淡一笑,并沒有再多回應,明白就無需多言。
飛機本來就臨近02號跑道的五邊,只要連續右轉就能直接切入02號的航道。
“星飛8547,02號盲降了!”徐清報告道。
“星飛8547,地面臨界順風分量,跑道02號,可以落地,機組注意決斷。”值班主任說道。
“02號,可以落地,星飛8547!”徐清長長嘆出一口氣,剛剛抉擇下的興奮狀態如潮水般褪去,他的腦海中莫名地想起自己曾經跟梅婷婷的保證。
只要再出一件大事,他就退出飛行行業。這次事件當然算大事兒,畢竟都要快一尸兩命了,但是畢竟是人的問題,不是飛機的問題,算不算在自己的承諾之中呢?
......
三個月后!
星飛航空基地大廈一樓大廳!
這天是周末,特意選擇的事件,各路媒體盡皆匯聚于此,因為這是清源集團創立以來的首次新聞發布會。與此同時,在西南邊的藍天航空基地大樓大會議室里同樣在進行一場新聞發布會,二者的時間一模一樣。
作為清源集團的兩大支柱,星飛航空和藍天航空在同一時間,一東一西,舉行新聞發布會,可見清源集團想在輿論上造多大的勢。
和藍天航空大會議室正常規模的新聞發布會不同,星飛航空的新聞發布會的規模就大了不止一個量級。因為星飛航空的新聞發布會里多了一個人,這次新聞發布會也是徐清的媒體見面會。
原本星飛航空是想給徐清再辦一個相對正式的新聞發布會的,但是徐清堅持認為沒有這個必要,所以只在清源集團新聞發布會后面加了一個媒體見面會,純粹就是徐清跟媒體的一個茶話會。
在場保守估計九成的媒體,不對!應該說是全部的媒體對徐清都有興趣,甚至說有一半以上的媒體是專門為徐清而來。畢竟,又不是幾十年前飛機還是新奇玩意兒的時候了,一家航空集團的建立并沒有什么輿論爆點,相比而言,徐清的新聞價值就高很多了。
這次新聞發布會在前,見面會在后,徐清一直會等到下半場媒體見面會的時候才會過來。
上半場都是循規蹈矩的詢問,主要是向媒體分享清源集團的基本理念,戰略重心之類老掉牙的東西。
整個上半場的新聞發布會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不是星飛航空的高層講不下去了,而是媒體人員著實沒什么熱情,讓他們提問,半天才能擠出一個問題。
國內已經有華航,東方之類的巨型航空公司,再多一家清源集團也沒什么意思。應付了事般地講完了一些集團的框架,媒體們已然是沒有什么繼續深挖下去的興致,到最后,直接讓媒體提問都沒人提問了。
最終實在沒法子了,新聞發布會草草結束了,發布會主持人宣布休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后,繼續徐清的媒體見面會!
結果在半個小時之內,媒體人員不僅沒有散去,還增加了不少人,這些人就是專門為徐清而來,對清源集團完全沒興趣。
媒體見面會開場之前,主持人宣布了媒體見面會的規則,即全場除鵬騰信息的人員之外,禁止錄像。同時只有在鵬騰信息發布關于此次媒體見面會之后,才允許發布相關的文字報道。
這算是相當苛刻的條件了,但是沒辦法,徐清答應過在關于自己的首次新聞上給予鵬騰信息方便。至少在之前對藍天航空的宣傳上,王文涯表現出足夠的用心,至于效果如何,還要靜待觀察。
除鵬騰信息之外的其它媒體在受邀的時候就被告知了關于徐清媒體見面會的限制,凡是現在還在場的媒體都是認同這些限制的,所以,全場無人反對!
短暫的休息時間后,徐清終于出現,這帶起了今天會議的第一個高潮。
今天的徐清打扮得非常休閑,連正裝都沒有穿,狀態也相當放松,似乎甩開了所有的負擔似的。
按照之前約好的,由鵬騰信息率先對徐清進行提問。看到鵬騰信息架著的攝像機,其它媒體人員都快饞哭了。
問的內容都是之前商量好的,鵬騰信息現在也算是半個自家人,自然不會在采訪內容上為難徐清。
主要就是詢問為啥隱退這么長時間,在此之后有什么打算,有沒有進入管理層的想法,還有一些私人生活方面的問題。
私人生活方面的問題是鵬騰信息那邊人特意加進來的,因為徐清從未對外談論過私人方面的情況,大眾非常好奇,這是一個爆點。
但是考慮到徐清對于過分曝光的反感,鵬騰信息準備的問題都是淺層的問題,沒有太過尖銳的私人問題。
光是鵬騰信息一家就占據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其它媒體人員只能記錄下徐清和鵬騰信息之間的對話。
為了不引起公憤,在占據了大量時間之后,最終提問權開始轉向其它媒體。
其它媒體的提問方向都是大同小異,對于徐清,媒體人不敢過于逼迫,都是相對容易回答的問題。
直到有一位勇者......
“三個月之前,8547航班,我聽說當時是違規落地,不知道有沒有這件事?”記者問道。
徐清則是一臉平靜:“當時事出緊急,我們對風向風速的判斷出了問題,事后看的話確實是超標準落地了!”
徐清并不否認超標準落地的事情,而是堅持當時沒有明知故犯,這不是無用之舉。雖然對處罰結果沒有影響,但是至少面子上至少要過得去,他不想成為給自己戴上視法規如無物的帽子。
我不是知法犯法,只是判斷失誤,雖然內行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就是不能說破。
“徐先生身為行業標桿,擁有巨大的影響力,這么無視法規,將全機人員的安全置于何地?”記者說道:“徐先生是之前處置特情習慣了,認為這種鋌而走險的辦法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還是徐先生覺得這樣做才能顯示出自身的特別?”
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毒辣了。因為星飛8547的處置本來就是一個兩難的境地!記者認為機組罔顧法規條文是對全機人員安全的蔑視,尤其是徐清的身份特殊,如此行為會帶一個非常不好的頭。
這帽子扣得有點兒大了,然而,要命的是,這個記者說的還是實話。
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徐清身上,包括下方人群中的李先奕,陸鈞和梅婷婷。
楊霽月是藍天航空事實上的決策者,藍天航空那邊的會場需要她來坐鎮,因而就沒有過來。
“這是當時機組對風險評估之后的結果。對8547航班中涉及到的違規情況,我和當班機長都接受了處罰,處罰結果已經上報局方,記者先生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總局驗證。若是對處罰結果有所異議,歡迎記者先生指正!”徐清不咸不淡地說道,仿佛這個大帽子戴在他頭上并沒有引起什么不適。
記者追問:“處罰了不代表此事就可以翻篇了,尤其是徐清先生的言行關系到民航業的對外形象,如此不將法規條文放在眼里,難道說徐清先生就沒有什么感想?”
其他人是明白了,這個記者就是要將徐清置于民航代言人的枷鎖之中。徐清的地位讓他擁有了很多特權,卻同樣平添了極多的束縛。
徐清的臉面就是民航業的臉面,他的一點兒錯誤就會被無限放大,就像現在一樣,被人抓著小辮子,站在高地之上,居高臨下地指責。
凡事有利有弊,果然是自古便成立的法則!
下方,李先奕,陸鈞和梅婷婷并排而坐,三人皆是聚焦到臺上的徐清身上,只聽梅婷婷面無表情道:“這就是所謂的信得過的媒體朋友?”
陸鈞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些媒體都是他挑選的,沒想到臨場出現了大簍子。
“請問一下,記者先生是想要我什么感想呢?”徐清微笑道。
記者:“徐先生是什么意思?”
“你們都是不長記性的嗎?”徐清忽然反問道:“我怎么感覺現在有點兒熟悉?藍天航空2.19的發布會是不是也是這樣?你現在的角色當時是鵬騰信息的一個記者扮演的,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我當時怎么回答他的?”
記者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了,當時2.19發布會徐清給予鵬騰信息記者的只有兩個字——傻逼!
“你們還不明白嗎?你們逼不了我!我不在乎,所以......我不會慣著你們!”徐清冷冷道:“還是記者們都喜歡居高臨下地指責別人?”
“真的有意思嗎?”徐清極為認真地問道。
其實這個記者在問問題的時候根本不在乎徐清回答什么,他就是要讓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慌慌張張地應對他的問題。踩著別人的名氣上位,才是最快捷的。
可是記者也不是好惹的,針鋒相對:“我只是懷疑罔顧法規的飛行員能不能勝任他的職責!”
這已經是直接質疑徐清的專業性,誅心之言!
“你是說我不配做一個飛行員?”徐清笑道,笑容之中有些別樣的意味。
此言一出,臺下的李先奕和梅婷婷眼睛瞬間瞇起,他們感覺似乎有大事要發生了!
對于徐清的話,記者可不敢接這個茬,只是冷笑著不說話。
徐清環視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最終落到邊角的梅婷婷身上。梅婷婷感覺到了徐清的目光,對其微微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記者先生想要一個交代,那我會給個交代!”徐清說道,然而,當他發現記者似乎沒有追問下去的感覺時,咂咂嘴道:“沒意思......”
徐清忽然感覺有些興致索然,在一眾人的注視下,緩緩起身,看這樣子是準備撒丫子走人的。
徐清如此動作頓時引起全場嘩然,很多媒體人員都轉身看后面的星飛航空的老板,現在清源集團的董事。
記者看陸鈞,陸鈞看梅婷婷,卻是見到梅婷婷也同時緩緩起身。夫妻二人如同心有靈犀一般,一個從臺上,一個從臺下,分別離開了會場。
陸鈞大驚,猛然起身,面向李先奕:“徐清是什么意思?”
李先奕身子微微往一邊偏了下,找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剛剛為了注意形象讓他不舒服了好久。
李先奕微笑道:“他只是看清了自己而已,不用管他了!”
......
徐清拉著梅婷婷的小手去了一樓的休息室,徐清還有一些東西丟在休息室,而且剛剛說了不少話,他準備喝口水緩一緩。
在二人坐定之時,梅婷婷率先開口:“決定了?”
“決定了......”徐清喝了一口茶:“我果然還是適合混吃等死啊!”
“是因為你給我的那個承諾嗎?”梅婷婷問道。
梅婷婷說的那個承諾就是MAX事件之后,徐清為了繼續飛行跟梅婷婷的達成的一個妥協方案,也就是再出現一次重大特情,他就自覺退出飛行事業。
“其實如果你真的想飛,沒必要那樣的,控制下飛行時間就行。”梅婷婷寬慰道。
徐清擺擺手:“其實剛剛那個記者說的有部分是對的......”
他頓了頓,臉上逐漸爬升些許無奈的笑容,右手輕輕地戳了下自己的太陽穴:“我感覺自己這里出了問題!”
“你知道在提議目視進近和順風落地的時候,我是什么感覺嗎?興奮,沒多少緊張,我反而感覺到興奮,仿佛這才是我存在的價值。”徐清說道,平淡地沒有一絲感情,但是說出的話卻在梅婷婷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魔怔了,覺得似乎只有處置危險情況才是體現飛行員的能力,然而這樣的心態,我覺得不是一個真正飛行員應該具有的。”徐清喟然一嘆,有著無盡落寞:“或許那個記者說得對,我不配當飛行員了!”
“若是你都不配當飛行員,那還有誰配當飛行員?”梅婷婷仿佛看見了初見徐清時候的感覺,青澀而又純凈。徐清喝了一口茶:“我還記得師父說過一個優秀的飛行員最好一輩子默默無聞,默默無聞地飛行,默默無聞地退休。這么看來的話......在我師父眼里,我應該不是一個好飛行員吧。”
“不想要證明自己了?”梅婷婷笑道。
當初徐清堅持要繼續飛行的理由之一就是覺得能在飛行中找尋自身價值,證明自己,然而實際上,徐清已經沒有必要再跟世人證明自身了。
在那個時候,徐清的思想已經陷入偏門了。
徐清哈哈一笑,他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踏上K市土地,前去藍天航空報到的日子。
那時候的徐清為了省下打車的前,在寒風中等了許久的機場公交,那時候的徐清想著只要報到了一個月就有三千多的工資,那時候就滿足了。
后來,從那個人見人欺的底層飛行員成長到如今風頭無兩民航標桿,徐清甚至還不滿足,還要繼續證明自己。
徐清骨子里并不是一個充滿野心的人,只是環境變化讓徐清發生了改變,現在,徐清想明白了,他要停下腳步了。
在選擇飛行員這一行的時候的追求,如今已經全部達到,甚至遠遠超過,何不用剩下的時光享受生活,而是追求虛無縹緲的更高的位子呢?
不能簡單地說徐清的選擇是對的,還是錯的!他只是在這一刻選擇遵循了自己的初心。
“人生苦短,下面的時日,我就準備當個浪費糧食的廢物了。”徐清笑道。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服務人員過來跟徐清說了兩句話,在得到徐清肯定的答復后,便是離開了。
沒過多久,休息室里進來一男一女,其中女的懷里還抱了一個嬰兒。徐清細細分辨兩人面貌,發現這名女的,他竟然還認識,就是此前8547航班上的那名孕婦。
男女見到徐清之后,快步來到徐清面前,兩人皆是恭敬地給徐清鞠了個躬,女人率先開口:“徐清副機長,你還記得我嗎?”
徐清不知為何,外行人對副駕駛的叫法有很多是叫“副機長”,而在民航圈子里基本沒這個叫法。
“叫我徐清就行了!”徐清將男女二人迎到沙發那邊坐下,還倒了兩杯茶。
女人解釋道:“那次情況危急,被抬下去的時候都沒有機會給你和機長道謝。身子養好后,打聽了一段時間才知道你跟機長的名字。我跟老公商量了下,還是決定過來跟你們當面道謝!”
“我叫黃瑛,這是我老公徐景揚!”黃瑛介紹道。
黃瑛老公徐景揚帶了副眼睛,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介紹到自己的時候,朝徐清跟梅婷婷都是點了點頭,但是并沒有說話。
“張機長那邊我們已經遇過了,這次過來確實發現了徐清副機長原來這么有名啊!”黃瑛笑道。
徐清的名聲雖然很響亮,但還沒有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徐景揚夫婦還是碰巧遇上徐清的媒體見面會才知道徐清原來這么有名。
已然有心退隱的徐清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多討論,而是將話題引到了黃瑛懷里的嬰兒身上。
“男孩兒,女孩兒?”徐清笑著問道。
“男孩兒......”黃瑛溺愛點了下嬰兒的小臉。
“名字呢?”這句話是梅婷婷問的,或許是馬上要為人母了,已經有些母性的光輝了,看著小嬰兒分外的喜歡。
黃瑛:“還沒有取名字!他能順利降生有徐清副機長一半的功勞,要不......徐清副機長給他取個名字?”
“這樣不好吧!”徐清有些為難。在他的老家取名字都是要先算一卦,然后看看家里有沒有字牌之類,規矩很多。
如果是血緣以外的人取名,那非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不行,徐清自覺何德何能有資格給別人取名?
黃瑛看出了徐清的難處,不過,她倒不是很在乎這些,反而是征詢了丈夫徐景揚的意見:“老公,你說呢?”
徐景揚稍稍有些木訥,只是微微點點頭:“我沒意見!”
“將來孩子長大了,如果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徐清副機長取的,一定會引以為豪。”黃瑛堅持道。
徐清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看了眼旁邊的梅婷婷,在得到梅婷婷肯定的答復之后,羞澀一笑:“那......那要不叫徐顯吧,覺得怎么樣?”
“徐顯?”黃瑛和徐景揚皆是沉思了片刻,接著黃瑛輕笑著點了下嬰兒的鼻子:“你以后就叫徐顯了。”
似乎是喜歡這個徐清不到幾秒就想出來的名字,小嬰兒還揚起了小手。
“既然都給人家取名字了,不拿個禮物表示表示?”梅婷婷忽然從包里拿出項鏈盒,交給了徐清。
徐清愣了一下,這個項鏈是為了他跟梅婷婷的孩子準備的,一條金鎖樣式的項鏈。
梅婷婷給徐清遞過一個放心的眼神,徐清這才接過來。
“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就當給孩子的見面禮了!”徐清將項鏈盒子交給黃瑛,黃瑛打開一看竟是一條金質項鏈。
徐清說道:“金鎖最適合給小孩子戴著,在金鎖背后有一個徐字,也是巧了,竟然是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