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亞是個敏感的人,但認識她的人卻說她是個大大咧咧的人,這之間的誤差是怎么造成的,怕是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韓仰對她的意義很重大,所以她的神經愈發地纖細,很多的事情她都在乎,在乎到她自己都感到負擔,這樣她更不能讓韓仰感覺到,她希望他和她交往是快樂的,即使不長久,至少可以留下美好的記憶。
她好像潛意識里就認定了他們不會長久,不然為什么她總是有這種想法呢?也許從開始就是魏亞先動心,喜歡的多一些,到現在即使交往了,韓仰的內心她還是無法看透。她總是帶著一種有今天沒明日的心態,一面想全情投入怕留有遺憾,一面又想留條后路怕傷筋動骨。
那天韓仰遇到熟人就把她撇開的事情,她還是有點難受的,因為哪個女的也不愿意偷偷摸摸的,可她的理智卻告訴自己這樣做是無可厚非的,她也沒有把自己交男朋友的事情告訴父母,她理解韓仰,但卻擋不住失落。
跟韓仰這樣的帥哥交往,就意味著要接受一些他必然擁有的過去,還要面對他必然會遭遇的誘惑。如果魏亞是個戰士,她可以絕然應戰,見人殺人,見佛殺佛;如果魏亞是個隱士,她可以視而不見,你折騰你的,我享受我的。可偏偏魏亞這兩樣都不是,她啥“士”都不是,只是個老師。
說起老師這個職業,魏亞之前是一百個不愿意當,可現在倒是覺得總跟孩子相處少了很多勾心斗角還挺不錯的,但接觸人接觸社會的確是少了些,魏亞的很多同事都沒處朋友主要也是這個原因。
其實這些小老師們倒沒著急,可她們的校長卻著急了,這一周校長特意打電話給各個教學點的老師,通知她們周六到幼兒園參加重要活動。活動表面上是慶祝愛麗絲網站正式加入安泰教育網絡的平臺,可實際上卻是校長與執行機構的老總定下的員工聯誼,這個做網站的公司基本都是男員工,愛麗絲全是女老師,大家聯歡聯歡,剛好互通有無。
如果是過去,魏亞肯定會被當成重點推出對象,然后被安排坐在最明顯的位子,可現在她已經不用再享受這個特殊待遇了,這次她悄悄地隱沒在第二排的角落里,透過空隙觀察著這群小伙子加老伙子。
魏亞心里真替這些小老師抱不平,本來校長電話里還吹噓會有一大幫二十多歲的IT精英來參加,可現在一看年輕的只有五個,其余的四個一看就是有家有孩甚至可能小情兒都有了的年齡了。這五個年輕精英拘謹地坐在十分顯眼的位子上,而大大的多動能廳四周卻坐滿了著黑藍色統一工裝的年輕女老師,明顯的僧多肉少。
校長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了,她一說魏亞就暈了,因為她的語氣根本不像聯誼,聽起來倒像是做政府工作報告,說到最后她又帶著主持春晚般的高漲情緒向大家宣布,一會兒教育部的某某主任和執行機構的老總會親自來到現場,她那么慷慨激昂,大家也不得不配合她把手拍得震天響。
接下來開始玩游戲演節目,氣氛終于像個聯誼了。可就在這時,多功能廳里進來了三個男人,校長趕緊迎過去,然后用十分激動的聲音宣布某某主任和某某老總來了,好不容易醞釀好的聯誼氣氛又被打斷了。魏亞對什么官兒啊老總啊的沒興趣,她正專心吃著面前的砂糖桔,旁邊的小楊老師用胳膊搗她:“快看,又來了個年輕點的!”魏亞嘴里叼著桔子抬頭一看,傻了。
跟在兩個領導后面進來的男子,帶著一副眼鏡,正邊笑著邊環顧四周,眼光掃過來時,魏亞第一反應是低頭。就是火車上的那個眼睛先生,魏亞認出來了,可隨后她又對自己的躲避感到莫名其妙,她在角落里悄悄打量他,心想跟他還挺有緣的,如果在過去,她肯定會為這種巧合而浮想聯翩的。
剛來的兩個領導還挺懂事的,隨便說了兩句,就坐下了。年輕人們又玩起來了,不知是誰提議了擊鼓傳花,這個游戲可以說是歷史悠久,魏亞記得從小學就開始玩,真是長盛不衰。只不過這次傳的是桌子上的砂糖桔,一個小小的桔子被大家捏來丟去,還經常掉到地上,一會兒功夫,好幾個人都上去演了節目了。
那小桔子傳到魏亞手上時都快流水兒了,還沒等她把她甩出去,音樂聲就停了,她站起來時心想看來想不露面是不可能了。她走上前去,清唱了一首《那些花兒》,大家很配合地拍手打節奏,魏亞邊唱邊看了一眼眼鏡男,他正用手拿著一個桔子在揮舞,笑得高深莫測,很欠扁。
魏亞唱完了之后,就坐回了角落里,但卻帶回了四道目光,雙眼加上一雙鏡片,魏亞有點享受這關注,單純出于女人與生俱來的渴望注目的欲望。
聚會的尾聲,大家似乎都覺得有些平淡了,校長終于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跳舞。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精英們和小老師們卻又回到了開始的扭捏狀態,小楊老師趕緊拉住魏亞,說:“咱倆跳吧,反正男的少!”說著兩個人就拉著手瞎跳起來,這時校長和著音樂踱過來,小聲埋怨道:“你倆跳什么啊!趕緊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說著就把她倆拉開了。
魏亞笑著一回頭,差點撞上面前的人,抬眼一看,眼鏡男站在面前,他微笑著說了句什么,魏亞聽不見,大聲問:“你說什么?”
“我說真巧!”眼鏡男大聲回答。
“是啊!真巧!”魏亞大喊,心里不禁鄙視把音樂開成這么大聲的人。
“跳舞吧!”眼鏡男大聲說,同時用手推了一下眼鏡。
“可是我不會!”魏亞有些不好意思。
“我教你啊!”眼鏡男說著就拉起她跳上了。
魏亞只好隨他動著腳步,她的頭頂剛到他嘴巴處,看來他比韓仰要矮一些。兩個人隨著音樂挪動著步子,魏亞覺得他似乎也不怎么會跳舞。
“我叫秦振!你怎么稱呼?”他突然問。
“我姓魏。”魏亞有些猶豫,難道他對她有意思?
“魏什么?”他又喊道。
“為什么?什么為什么?”魏亞聽到身邊跳舞的人也都大喊著。
“我問你叫什么!”眼鏡男笑著問。
“哦,亞!”多功能廳都被大聲的對話與大聲的樂曲聲淹沒了,魏亞喊得有些吃力。
“啊?”眼鏡男的表情很有喜感。
“魏亞,我叫魏亞!”魏亞也笑了。
“哦!”眼鏡男笑著不再問了。
魏亞低下頭,專心看著移動的腳,心想應該去學學跳舞,不知道韓仰會不會。被一個男子扶著腰,握著手,面對面和著節拍地移動,這場景始終有些曖昧,尤其這男子是連續兩次偶然相遇的,魏亞禁不住惡趣味地想,如果韓仰知道的話會不會嫉妒呢?想到這兒她禁不住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