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仰快步走著，為自己這整晚的莫名其妙懊惱不已。今天他難得下班早，接到趙曉金電話時他正吃著飯呢，他嘴上笑趙曉金重色輕友，心中卻竊喜，好像終于找到了見她的正當理由。

在校門口等她時，冷風讓他發熱的頭腦清醒了些，他是受人之托來轉達關心的，可他卻有假公濟私之意，太陰暗了。但既然已經站在這兒了，還是見吧，見了再說！

見到她的瞬間，他有些失望，因為她太平靜了，太自然了，好像沒什么事情發生一般，弄得他一個大男人倒像是拿不起放不下似的，他不爽。本來還想如果她表現出無法面對他的樣子的話，他就勸勸她，可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

坐在飯桌前，帶著基本上飽了的肚子還要硬吃，這滋味真不好。她吃得很順口的樣子，看來還真的很愛吃魚。也好，他非常好的把趙曉金對女友的體貼惦記傳達到了，完全沒有喧賓奪主，可是，怎么……怎么就這么郁悶呢！

在路上他真的有些憋不住了，他真想把話說清楚，到底這魏亞對他是什么意思？雖然他仍不能肯定自己對她的感覺，但是他真的覺得太憋悶了，好，說……

說了，卻沒得到答案，不過魏亞看著也有點怒了。韓仰閉了嘴，什么時候自己淪落到這種有話說不出有苦不能露的悲慘境地了？他有些想笑，可看著魏亞皺著的眉頭，他又笑不出來。

一個人原路走回家去，韓仰想了很多，從第一次相親到現在，他發覺他竟然記得很多事情，想著想著居然會露出笑意，這時他就開始批判自己，同時努力挑魏亞的毛病。這時他已經走到小區里了，他開始一圈圈繞著空空的花壇走來走去，強迫自己想景顏的漂亮，想自己與趙曉金的哥們義氣。這番自虐的思想斗爭之后，他已經疲憊不堪了，進家門的時候，他的結論是這樣的：稍安勿躁，走一步算一步吧！

重壓之下的韓仰終于想到了景顏，對啊，迷茫時讓女友拉回自己吧，回到正常的軌道上。景顏也有些怪，竟然好久沒主動找他，這在以往時很難見到的。電話里韓仰就聽出了她的怨氣，他有些內疚，她質問他為什么這么久都不聯絡她，他有些內疚，只能推說忙。

兩人約在景顏公司附近的必勝客見面，韓仰特意先到的，使勁醞釀著許久沒見的想念和激動。景顏仍舊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穿衣風格，仍舊是婀娜地邁著步子，只是臉上的表情冷了不少。韓仰直盯著她在對面坐下，卻沒等到預期的心里動蕩，他真的郁悶，是之前就是這么平淡還是兩年時光給拉扯的？記不清了，如果兩年就經不起考驗，那還有戲嗎？

景顏雷打不動地點了水果沙拉，“多來點黃瓜！”她說完就像個女王般坐在那兒等。韓仰起身拿著碗去舀，心想大冷天的吃這個也不怕凍著。

突然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韓仰？”

韓仰回頭，一個漂亮女孩，正瞪著大眼睛用手指指著他。咦？這是……是她？韓仰為自己竟然花了近七秒鐘才認出初戀來感到慚愧，他慢了不止一拍地表達驚喜：“楚心芯，好久不見了！”不過他真的很驚喜，她居然還記得他。

高中時她是校花，而他是校草，他有意于她，她后來也表示對他有好感，本是一拍即合，可后來上了不同的大學之后居然自然而然淡了。可能是各自都有眾多的追求者吧，韓仰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因為分手時都竭力表現著瀟灑不在乎。但畢竟是第一個正兒八經交往的女孩，這么多年雖然沒見過面，但有時會毫無理由地在夢里夢到她，醒來發愣的時候會順便想想這個美好的女孩到底為什么那么容易就離開呢？

這么大的北京，如果不約的話有些老朋友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碰面，所以這見面更顯得難得。看得出，楚心芯很開心，很熱情地問他的近況，還說之前在校友錄關注過他的消息。韓仰挺高興，被人記住和關注還是很好的，尤其是被美女記住和關注，得意之余多少就有些忘形，完全忘記旁邊正等著黃瓜的景顏了。

等交換完電話號碼，楚心芯才跟著一起來的女孩走出了必勝客。韓仰把手機揣到兜里，看到手上只裝了一半的沙拉碗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來的，他連忙回頭看了一眼景顏，她竟然沒看他，但再仔細看她的背影，那肩膀一下一下地劇烈起伏著，明白了，她在運氣。

韓仰拿著裝了一大半黃瓜的碗坐在景顏的對面，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景顏馬上爆發了：“你還回來呢？跟她走了得了！”

韓仰強忍著說：“行了，就是我一高中同學，你至于嗎？”

“一高中同學就把你興奮成這樣？誰信啊！”景顏咬牙切齒地說。

“你別來勁，愛信不信！”韓仰最煩在公共場合吵架了，他也一陣陣地竄火，這景顏分明是無理取鬧。

“你要想拉倒就趕緊說，別這么拖著，你閑，我可沒時間陪你耗著！”景顏的聲音越發尖利。

“哦？終于說到主題了，我看你有點借題發揮吧！”韓仰只是順口一說，卻發現景顏似被說中了般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景顏憋紅了臉，好一陣子才嚷了一句：“韓仰，你混蛋！”之后拿起包甩手而去。

韓仰坐在座位上目送她扭著高跟鞋走出門去，真擔心她會崴了腳，他有些無奈地低下頭，身邊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女朋友還真是麻煩，都不夠丟人的。

他一口口吃著碗里的黃瓜，突然想起昨晚的魚，他禁不住笑景顏吃醋都吃錯對象，可真夠遜的。

一段感情發展來發展去就會變成一條漫無目的的路，中途放棄會覺得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可繼續走下去又覺得無趣又辛苦。韓仰不知道天下的男人有多少是像他這樣的，反正他老爸就有點，可他明明是抱著絕不做這樣的人的信念成長起來的，卻仍逃不過讓女人傷心失望的命運。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很欠扁，突然想喝點酒，還好后天趙曉金就回來了，能說說心里話的朋友真的越來越少了。可是魏亞的事呢，看來對趙曉金也不能什么都說了！

幾天后還沒等他找趙曉金，趙曉金倒先找他了，而且一見面就咕嘟咕嘟灌酒，半天也不出聲。韓仰看他這架勢倒暫時忘了自己的事了，問：“我說你到上海轉了一圈怎么就受刺激了，被海派美女給迷傻了吧？”

“我哪有那興致啊，我都要被女人給煩死了！”趙曉金邊喝邊說。

“誰煩你啊？”韓仰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應該不是魏亞，那這個人就非齊紫萱莫屬了。

“她這些天不停地給我打電話，也不多說什么，就是說點吃的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之類的廢話，你、你說……這輪得著她問嗎？也不嫌晚點？”趙曉金灌得有點猛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怎么？她又想吃回頭草？那你怎么想的，又被她幾句關心給收買了吧！”韓仰真有些受不了他這副窩囊樣子，看來誰都有死穴，趙曉金平時看著挺正常的，但只要一涉及到齊紫萱的事他就歇菜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做錯事了。”趙曉金耷拉著腦袋小聲說。

“什么？你倆又……又……”韓仰驚得半天說不出來，他此時想的是魏亞要怎么辦。

“沒，就是接吻了！”趙曉金瞪大眼睛說。

“哦。”韓仰松了口氣，可很快又怒了：“還就接吻了，你還想怎么的？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都想什么呢？”

“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她來機場接我，我沒想到她能來，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間親過來，我抵抗了，但失敗了。”趙曉金有點醉。

“我真想揍你一頓！”韓仰也喝了一大口。

“我現在也想揍我自己，昨天我還做了一件更錯的事兒。”趙曉金看了一眼韓仰，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我昨天晚上，親了魏亞一口。”

“什么？”韓仰嗷地一聲喊出來，一大口酒嗆得他臉有點發紅，他瞪著趙曉金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可漸漸的他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趙曉金跟魏亞是男女朋友，他親她至于讓他這樣驚訝嗎？他稍稍降低了聲調說：“你都跟齊紫萱那樣了，你還嫌不夠亂？要是不想跟她處了就別讓她陷得太深了！”

趙曉金猛地把一杯酒都喝了下去，說：“我也沒想這樣，昨天我心里特別歉疚，真的，可能是我太心虛了？魏亞昨天對我也特別好，她笑得特別甜，平時她不這樣的。她越這樣我越難受，后來路上有個神經病騎自行不好好騎，差點撞上她，我就拽了她一把……”

“然后呢，然后你就親了？”韓仰莫名地冒火，聲音聽著像要打架似的。

“我盯她時間有點久了，那個……當時氣氛是有點……反正她閉上眼睛了……”

“你吻她了？”韓仰騰地站起來，臉又漲紅了，邊上桌吃飯的都斜著眼看他們。

“沒、沒，我哪能那么孫子，可是……她都閉眼睛了，我總不能說你睜開吧，總得有點表示吧！所以我就親了她臉一口。”趙曉金皺著眉頭努力為自己辯護著。

“你他媽的……你……”韓仰氣得虛火上升，卻知道自己的氣生的沒什么立場，只能大口大口灌著酒。

一時間兩人都面紅耳赤地喝酒不說話，旁邊桌上的人都小聲議論著，猜他們會不會動手打起來。

韓仰勉強平靜下來，問：“她之后說什么了？”

趙曉金此時的頭又垂下了幾分，老老實實地回答：“她說，我是第一個親她的成年男子，她說，會記住我的。我當時就覺得自己好像罪孽深重了。”

趙曉金話音剛落，韓仰就一掌擊在桌上，砰地一聲響，嚇得整個飯館的人都停下筷子看他們。

趙曉金倒是沒大反應，繼續說：“我知道我挺孫子的，魏亞挺好的，但我可能從開始就留了一半，因為不想再一直付出，到最后連渣子都不剩。你試過全心全意對一個人好嗎？這輩子就想跟這個人過了，明知道她有缺點，可都能容忍。這么毫無保留地對她好，結果什么都換不回來，我不甘心，對她齊紫萱我就是放不下，可能多一半都是恨。我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

韓仰只是攥著拳頭聽著。

“韓仰，我可能得跟魏亞分手了，得說清楚，不能耽誤她。不過不是我推卸責任，魏亞陷得很深嗎？我不知道，可能她的性格的原因吧，她平時不怎么依賴我，不常打電話，也一點也不粘人，我們其實更像是好朋友好同學的感覺，你不這么覺得？”

韓仰拳頭松開了點，愣了好一會兒，終于張口說：“你先什么都別說，也別找她，都交給我！”他的眼神好像混著醉意又像夾著幾分少見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