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呢？”秦振問魏亞。

“沒看什么？好像看見了個熟人……應該是看錯了吧，你也知道我這眼睛近視的利害?！蔽簛喺f著應該是認錯了，但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

“眼睛近視還不戴眼鏡，看你這迷糊的勁頭，可別把自己給丟了！”秦振笑呵呵地說，說完還扶了一下眼鏡。

“我還行，知道迷糊就不去陌生的地方，這樣就碰不到危險?！蔽簛営X得秦振對她說話時的語氣就好像他們很熟似的，這讓她有點不適應。

“陌生的地方多去幾次就熟悉了，至于危險哪里都有吧！”秦振說話的時候微笑著注視著魏亞，讓她不得不研究這話中的深意。

“呵呵，我其實有眼鏡的，隱形的框架的都有，對了，今天吃得很好，多謝了！”魏亞只能截斷了話題。

“還客氣呢？要說謝還得是我說，這次活動多虧你們幫忙，上次拍的都不錯，今天補的更好了！本來還有禮物要給孩子們的，結果一著急忘裝車里了，等下回我一定帶來！”秦振說到公事的時候，魏亞會覺得他有點像她小學時的教導主任，那個人就帶著一副眼鏡，這種感覺挺怪的。魏亞總覺得自己對異性有輕微的恐懼癥，當然這只是她覺得而已，完全沒有醫學上的證明。

秦振還在接著說：“你們班有幾個孩子真的特別機靈，過一陣子安泰網絡跟央視教育頻道合作一個節目，到時候需要幾個孩子去錄個宣傳片，我看你班上的幾個就不錯。今天最先照相的那個女孩，還有那個叫什么、什么堯來著，那小男孩挺可愛的，他也可以。”

“是，他是特別可愛！”魏亞彎著嘴角點頭說，心里卻想：“小堯是可愛，可這舅舅怎么就沒遺傳可愛基因呢？明明是故意來的卻裝成偶然遇到的，就不能主動點嗎？不過剛才馬路對面閃過的人影還真像他?！?

事隔了兩天，魏亞又在校門口“偶遇”到了韓仰，是迎面碰上的，但韓仰轉了方向跟著魏亞慢慢地走著。雖然是春天了，但天還是有點微涼，魏亞看了一眼韓仰，發現韓仰穿的有些單薄，想勸他多穿點注意身體，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說。

韓仰也沒說什么，只是陪她走著，一路走到了宿舍門口。魏亞小聲說了句：“我進去了?！?

可韓仰卻一把把她扯回懷里，魏亞一下子貼在他的胸口，隔著外套她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這種親密竟像是隔了很久，久到魏亞又開始臉紅，她掙扎著推開他，說：“怎么了？”

“還記得咱倆怎么定情的嗎？不就在這兒嗎，我就這么一拽，你就到我懷里了！”韓仰說的時候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以為你是誰??！還一拽？我當時就是心情好，現在你小心點，小心你一拽，我腦袋撞你個生活不能自理！”魏亞語氣惡狠狠的卻攔不住笑意。

“你謀殺親夫啊？我不能自理的話，還有你理呢，你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韓仰耍嘴皮子比誰都在行。

兩人在定情的地點，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了半天，最后還正兒八經地接了個吻才分開。懵懵懂懂的甜蜜讓他們在當時都意識不到，這一切都像個儀式——告別儀式。

萬物復蘇的春天，卻是魏亞的受難季節，因為她的皮膚到了春天就不安生，在地下室里的她在燈下拿著鏡子干發愁。魏亞看著自己微微泛紅的臉，就會想起楚心芯那張白皙美麗的臉孔，甚至還會想起景顏的精致妝容，隨后又是自虐般的自卑與神經質的不安。雖然她一再地勸自己，韓仰當初要與她交往時她就這個樣子，甚至還更糟，可還是不能平靜。

手機難得地收到了短信，她放下鏡子，去看了一眼，是秦振發的搞笑短信，魏亞一個人嘿嘿地笑了兩聲，不是因為短信的內容，而是因為秦振對她若有似無的追求。其實從手工比賽那次，她就覺察出他可能對她有點好感。上次他又來補拍鏡頭，說話時的態度語氣都很有深意，魏亞不討厭他，如果沒有韓仰的話，可能也會把他當成一個很好的對象來培養培養。

但這只是假設，她已經有韓仰了，雖然總是有點懸，但心里已經有了就很難裝下別人了。所以那天在飯館吃飯的時候，魏亞主動說那個小堯的舅舅其實是自己的男友，秦振當時只說了三個字：真遺憾。說得魏亞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她以為他不會再聯系她了，沒想到他還會給她發短信，魏亞為此獲得了一些自信心。

魏亞回了幾句話，卻發現發不出去了，只好拿著手機跑出地下室，她準備再添幾句，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電話來，魏亞覺得應該是孩子的家長，想都沒想就接起來：“喂，你好！”

“你好！”一個男人的聲音，魏亞覺得不認識，但又似乎不是完全的陌生，好像在哪兒聽過。

“請問……你找哪位？”魏亞懷疑對方打錯了。

“是魏亞吧，我就找你?！?

魏亞有些愣，這是誰呢？

“我是孫明，不知道你還記得嗎？我是韓仰的同學，上次在**飯店見過的，想起來了嗎？”

魏亞想起來了，但這一瞬間她預感到準沒有好事。

“你對韓仰和楚心芯的過去好奇嗎？如果好奇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睂O明的聲音帶著北京人說話時的那種隨意散漫的調子，魏亞過去就討厭這種聲調，現在更甚。

“我不好奇，過去的事如果我想知道的話，會直接問韓仰的。如果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別??！那現在的呢，他們今晚單獨約會，好奇嗎？我不負責講，但可以讓你自己去看，你覺得怎么樣？”

魏亞攥著手機呆立著，許久之后才說：“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用不著相信我，你可以誰都不信，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比較好?！?

“再見了也還是朋友，我不會剝奪韓仰見老朋友的權利，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也沒別的意思，作為韓仰的老同學，我就是覺得他跟楚心芯更合適，而他們好像也有復合的意思，所以呢……我只是想把事實告訴你，要不你蒙在鼓里還挺可憐的。你可以不來，不過我會把他們見面的地址發給你，我建議你還是去看看?！?

魏亞在夜風中已經起了寒意，中途她還想插話，后來干脆說不出來了，牙齒已經打起寒顫，她只能咬起牙關掛了手機。只一會兒功夫，果然來了一條短信，上面是具體的地址。

魏亞返回寢室，呆坐了一陣子，最終還是穿上外套，揣上錢包手機奔了出去。

出租車很快把魏亞帶到了目的地，她站在西餐廳門口不知該不該進去，進去看到他們又怎么樣呢？上前去質問他為什么背著她見舊情人？這多少有點無理取鬧，而且如果進去反而被他們發現怎么辦？

正在她猶豫的時候，一個男的走到她身邊，她側頭一看，是孫明。他穿著一個立領的夾克，大晚上的還帶著副墨鏡，魏亞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覺得他應該是在打量她，她越發地不自在了。

到底還是孫明先說話：“你還是來了，不過有點晚了，我估計他們都快吃完了。不過沒關系，你只要站在這兒看到他們出來就行了，你就知道我沒騙人，以后我還會繼續給你提供情報的?！?

“你怎么會知道他們在這兒吃飯？”魏亞強忍厭惡問道。

“楚心芯跟我說的。不過你別誤會，不是她讓我告訴你的，她只當我是好朋友罷了，她什么事都跟我說，我會給她意見。”

“你喜歡她？”魏亞覺得他們的關系不簡單。

“我？嗯……過去喜歡，現在呢，也喜歡，但是是那種……怎么說，對，有首歌：很愛很愛你，所以愿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孫明干脆就扯著嗓子唱上了。

魏亞聽著徹底發暈，眼前這個神經兮兮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不過此時她沒心思關心這個了，因為韓仰和楚心芯已經從西餐廳出來了，魏亞連忙轉回身去。

“沒事兒，他們去停車的地方了，你不用躲了，要是你這么容易被發現的話，我會讓你站這兒嗎？這地方我熟，其實約會地點都是我出的主意?！睂O明在魏亞耳邊說。

魏亞幾乎是憤怒地瞪了孫明一眼，但是好奇心還是驅使她悄悄地跟著他們，孫明也跟在后面。

韓仰的車就停在餐廳的后身，很快就到了，讓魏亞高興的是楚心芯也是開車來的，這樣他們應該是就在這兒分手吧！可兩個人站在車前似乎在說話，楚心芯低著頭，長長的卷發遮住了臉，韓仰也低著頭，似乎在聽著，這個姿勢保持了近三分鐘。

魏亞躲在拐角的墻邊十分地緊張，她在心里念叨：“快、快上車吧，然后……分道揚鑣……”

韓仰也終于抬起頭了，他伸手拉開了車門，剛要上去，楚心芯卻過來拉住了他的胳膊。魏亞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貼在墻上緊盯著他們倆，她知道自己的姿勢一定很可笑，孫明估計正在后面嘲笑她呢，可她顧不上了，只是盼著他們快點上車，不然她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楚心芯松開了韓仰的胳膊，正在魏亞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這兩個人卻已經抱在一起了，她也沒看清是誰先抱誰的，反正他們已經抱著了。魏亞的手摳在墻上使勁兒，卻覺不出疼來，眼前緊緊擁抱著的兩個人略松開了一些，她又看到楚心芯伸出雙臂鉤住了韓仰的脖頸，魏亞猜想夜色中的楚心芯一定很美麗，韓仰會吻她嗎？

他吻了她。

魏亞把自己縮回到墻的這一端，不想再觀看那兩個人吻得多忘情多纏綿，眼睛很酸，看夜里的街燈都蒙了一層霧。魏亞不是沒想過可能會有這么一天，按她當時的設想她會沖出去，聲淚俱下地指責他；或者是大叫一聲：“不！”然后瘋狂地奔跑，讓他在后面追?？烧娴牡搅诉@一天，她發現她根本沒力氣去露面，更沒力氣去跑，她只是累，累得眼睛都不想抬。她低著頭走開，孫明跟上來問：“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打車?！蔽簛喛匆膊豢此?。

“我也沒想到今天就進行得這么快，你是不是受刺激了？還是我送你吧……”

孫明不停地跟在后面說啊說，魏亞只想快點離開這兒，因為她現在想哭，可絕不能當著孫明的面哭，在魏亞的眼里，孫明跟楚心芯就是一伙兒的，今天她已經夠狼狽夠丟臉了，絕不能哭。

上了出租車，孫明好像要給出租車司機塞錢，但魏亞讓司機趕緊開車。車終于開走了，把孫明、西餐廳、楚心芯、韓仰都拋到車后，魏亞真希望這是一場噩夢，但她再清醒不過了，這些無比惡俗的情節真真切切地發生在她眼前。而更惡俗的是她捂著嘴痛哭了一路，出租車司機還同情地遞給她一張紙巾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