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身子猛烈一顫,但抵著他胸膛的手並未放鬆下來,目光中一絲警備提防。
“只是做方纔未完的事罷了?!?
楚依驀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胤祉。”
他淺笑:“我在?!?
“胤祉……”
“……”
“胤祉……”
他忽然用手矇住那雙一直凝望著自己的眼眸,亮的似是聚集了夜色裡所有星子,照透一切,令他心中所想曝露無遺。
“誒……”她嘆了一口氣。
——胤祉,你終究還是捨不得。
“我錯了成麼……”她服軟的聲音似一塊乳糕,極輕而無奈地囁嚅一聲。
胤祉見她偏過頭,一絲溼濡的髮鬢貼著面頰,一張白透如紙的臉面上頗有幾分不甘願,靜靜凝視了一會子,才伸手插入後背,將她提上來環(huán)入自己胸懷中。
“你這般不情不願,還不如不說罷了?!?
她身子似琴絃斷裂般錚地一彈,垂在兩邊的手緊了緊,既知道她不情不願,又何必非要迫她說出來?就算她萌生醋意,故意慪氣還不都是你攪的!
她心底難受得很,頭一次想要去嘗試愛一個人,卻屢屢受挫。到底是她想得太多,太不知足,還是……唉,只是想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奈何那念想早已被掐滅。本想著湊合湊合過日子算了,可惜沒管住自己的心。
Wшw●ttκǎ n●℃o
胤祉啊胤祉,沒有女人是不善妒的,你在她面前與別的女子繾綣溫纏,柔聲低語,又怎能不令她心生嫌隙?
——榮妃如虎,妾室如狼,雙面夾擊,也叫她舉步維艱??!
“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與我慪什麼……”
“你想要□我?!?
他怔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笑,瞧著懷裡撅嘴的女子,無可奈何地道:“我以爲(wèi)你喜歡……”
啥——!一道雷劈中她,她她她喜歡被□?她什麼時候表現(xiàn)出這種□的氣質(zhì)來著——!
楚依恨不得擰他胳膊一把,但最終也只不過瞪視了他一眼,道:“你剛剛纔是莫名其妙,好好的一下變成那樣,嚇我一跳!”
“我就是被你氣得,你還瞧不出來。”胤祉真有種衝動拆了她的腦袋,瞧瞧裡邊到底裝著什麼,每每說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話來激他,還總是在他本就極端混亂浮躁的情況下。
靠近一步,卻又會後退數(shù)步,只讓他覺得自己與她離得越發(fā)遠(yuǎn)。
似是攀山越嶺,翻過一座座山頭,幾近彼岸,卻發(fā)覺那不過是一場永無休止的輪迴,離曙光竟是那般遙不可及。
——他不過,是讓這絞心的疼折騰得失了理智分寸。
“胤祉,你很累是麼?”
他低頭,聽楚依一道平聲無波的音,似乎只要再仔細(xì)些往深處摸索,便能窺見那疼痛氾濫的蒼水。
她知道他事務(wù)纏身,又因著榮妃和自己的雙重抨擊而日益憔悴燥心,面色一天天差下來,身子也一天天越發(fā)單薄瘦弱。
但胤祉,你可曾想過,終歸是你給的承諾太不堪一擊。
你的誓言,抵不過這現(xiàn)實的摧殘。而她楚依,也沒有宰相肚裡能撐船那般的寬容大度。
“你陪著我……一定很累?!?
“沒有這樣的事兒,傻丫頭,你又開始胡思亂想。這壞毛病,你是要改的?!?
“改不掉?!?
“你難道……不能爲(wèi)我試著改變麼……?”
她抓著胸口的衣襟一緊,執(zhí)拗地蹦出字字如一把鈍刀,緩慢廝磨道:“胤祉,我沒有董鄂玉寧願爲(wèi)你無怨無悔無私奉獻(xiàn)的那種愛,看著你妻妾成羣,受盡欺辱亦不吭一聲的氣量。只要讓我尋到一絲縫隙,我就會使勁往裡面鑽,非鑽破不可方纔罷休。早晚有一天……你會被我的脾氣折騰瘋的。哦不,或許那一天……會在你厭棄前就結(jié)束?!?
——她要的愛,太純粹。
——胤祉,你給得起麼。
久久未聽他言語,彷佛時陰於一霎間凝滯不前。
胸膛裡的身子是那樣溫軟,但她說出的話,當(dāng)真是句句見血,即時封喉。令心中醞釀千百遍的言辭皆在剎那被炮彈攻毀,灰飛煙滅。
她是一把鐵劍,平日裡刀柄霍霍而磨也不過是一點(diǎn)搔癢罷了。然抽出劍鞘,卻是尖銳鋒利,閃爍著濯濯光耀,寒氣逼人。
彷彿只要他觸碰,便會被那剛棱劍氣所傷。
如此時此刻,她一席鏗鏘有力的話語,在尾末終結(jié),也不忘深深嘲諷刺痛。
——這就是在逼他啊……
可他心底卻彷彿被這番話點(diǎn)燃,一股彷彿野草吹又生般蓬勃生髮的朝氣正在逐而躥上。長久於皇宮之中僞善虛和的面具,似要在頃刻間破裂。
她的犟,她的擰,她的狠,她的柔,她的笑,她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風(fēng)華光彩,幻作一道奪目刺眼的流光滑過他眼前,令往昔二十四年溫恭謙和的他,恁地憑生一腔熱烈而渴迫的。
他一生循規(guī)蹈矩,步步謹(jǐn)言慎行,歡聲討笑言不由衷,是她,逼出了他潛藏於汪洋死海深底的真性。
就算將被逼到懸崖邊緣,就算刀劍光影下遍體鱗傷,就算終將屍骨無存灰飛煙滅,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收緊了她的身軀,一字一語。
楚依眼神發(fā)顫,輕輕闔上眼,如何……?真是漫不經(jīng)心的四個字,爲(wèi)何卻在霎那間令她眼中酸意氾濫,幾欲流淚。
她不想承認(rèn)被胤祉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弄心傷了,整矯情了,可她顯然是個女人,還是個受不住他這種男人的女人。
笑了笑,她舒緩一口氣,略帶著一絲惡毒狠意道:“你就等著被我一輩子死死壓著吧。”
“壓著就壓著?!?
她忍不住全身顫抖,笑著的眼裡波光瀲灩:“一個大男人被女人壓著,也不害臊。你還是個皇子呢!”
“皇子……也是人?!彼D了一下,脣靠近她耳畔,語聲若柔風(fēng)輕拂,“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也是會愛會恨,會發(fā)怒的人。也是心有牽掛,偶會難以自持的平常人。不是仙人,能夠無動於衷,看著心愛女人慾要離去也不會挽回。我是皇子,亦是真心誠意想要與你一生白首不離,抵至天荒地老的男人。”
“胤祉……”她無法抑制聲線的抖動與內(nèi)心的洶涌。
“這樣的男人,你不要也得要?!?
她忽地笑了,聽他最後那句孩子般的說著,不由地也起了玩心:“三阿哥,你可是龍之驕子,我豈敢不要?”
“那是,你身子我都看過無數(shù)遍,你心裡一點(diǎn)彎繞腸子都逃不過我的眼。這樣的男人……你上哪兒去尋?打燈籠也只能尋到我?!?
——噗,這傢伙!
楚依不禁有些彆扭,忍不住讓他大腿下手?jǐn)Q了一把,但沒使勁,卻聽胤祉一聲柔柔軟軟似糯米般粘人的嗓音在耳邊作響。
“好疼……”
她嗔了一聲:“去!”似想到什麼,放低悄聲問,“你這些個浪蕩不羈的言語都是向誰學(xué)來的?”
“自學(xué)成才?!?
“我可不信?!彼豢诜駴Q。
胤祉這才老實交代,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道:“一次我與八弟九弟去青樓,啊,是九弟去,硬是拉上我和八弟,我和八弟在隔壁,九弟……”
“是九阿哥教你的?”
“不是,我聽見的?!?
楚依又?jǐn)Q他一把,恨聲道:“他那痞子脾性,你當(dāng)哥哥的不制止點(diǎn)還跟著他一起胡鬧?”
他有些委屈,唉聲道:“只是好奇罷了?!?
男人去青樓,只是好奇?楚依嗤笑一聲,側(cè)過頭去,冷哼:“那他都說了哪些□話讓你這麼好奇了?”
胤祉被她拿詞一噎,半晌才低低柔柔地道:“我說……是聽見……”
是聽見……
那充斥著曖昧的言辭叫楚依騰地臉蛋通紅,嘴角有些抽出扭曲,“聽見什麼了?”
“不會形容?!?
“……”
你能不那麼老實直白麼啊——?就是讓色九給教壞的!她氣呼呼地在心中哼哼,靠著的胸膛忽地微微震動起來,楚依面上也生出一絲笑來。與他這般閒扯私聊幾句,彷彿方纔壓抑沉悶的氣氛便在不知覺中淡去。
她是瞭解他的用心的,只是有時總那麼不夠利索了當(dāng),給了自己浮想翩翩的餘地,便掐得他沒玩沒了,非逼出他的真性才肯罷休。
或許欺負(fù)他,儼然已成爲(wèi)一種習(xí)慣。
“對了?!彼穆曇艉龅匾怀粒澳惴嚼u突然出去可是因爲(wèi)你額孃的病情惡化了?”
他瞬時便沉默了,抱著她的手似乎輕顫一下,卻未搭話。
楚依知他沉默的緣由,坦然道:“我與你額孃的確是水火不容,但是她畢竟是生你養(yǎng)你的親孃,是我楚依的婆婆,就算她欺我辱我罵我,但如今她纏綿病榻間,我也已不想再計較什麼。不過是作爲(wèi)兒媳婦關(guān)心下婆婆,你沒必要這般防備吧?”
“你莫要誤會,我不是防備你,只是……”
“我知道?!背揽焖俚亟財嗨脑挷?,只冷靜開口。
她也不想與榮妃爭鋒相對,事事較量。既然方纔廳堂之上能忍,那麼已說明她的決心。她給出點(diǎn)寬慰示軟的表現(xiàn),也權(quán)當(dāng)是看在胤祉的面子上,不想他這般進(jìn)退維谷,難以抉擇。但是忍耐有限,若逼人太甚……她不會手軟客氣。
就算掀不起大風(fēng)大浪,也好歹能折騰個沒完沒了!
“額孃的病情不大好,恐是弘晴的去世對她打擊太重,額娘整日燒香拜佛卻也總是在夢中囈語念及,太醫(yī)說是積鬱成疾,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他一番話說下來,令她也不禁微微動容。
歷史上的馬佳氏榮妃,是老康最早的妃嬪之一,曾爲(wèi)老康連續(xù)誕下幾位皇子,然而最終成活長大的也不過胤祉一人。
她亦有一段恩寵盛華,風(fēng)光無限的歲月,然頻頻遭受失子之痛,便堪破紅塵,終是隱沒,香燭青燈而伴。
可歷史終歸不過歷史,書上說的,永不如自己親身驗證。就算榮妃如今安於貝勒府穩(wěn)居,也不代表她沒一點(diǎn)別的心思。
就僅此一子,又怎會不想他與別的阿哥那般爭出些什麼呢?
她思前想後,想來如榮妃活至此,眼裡該是容不得一點(diǎn)沙子。關(guān)於董鄂玉寧生前的那些傳聞,便不是真的,也定叫她顏面無存,豈能容忍?
不過喪子喪孫,痛也是真的。她理解,只不過心底有點(diǎn)薄涼,素手摸著微隆的小腹,她嘆息一聲:“難道這個就不是她的孫子嗎?”
胤祉身軀一震,少許纔將她擁得更緊:“到時候生下來,額娘也定會很疼他。往昔糾葛早晚都會化解,你莫要擔(dān)心,我會守著你們母子倆,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們分毫。”
“這種時候,我的確該呆在屋裡頭閉門靜養(yǎng)。”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聲音微詫道:“楚依……”
“你還是多在你額娘身邊呆著好,不然總在我屋裡頭定是要被府里人說閒話。到時傳出去說我霸佔(zhàn)你,善妒什麼的,我可受不住此等名聲?!?
胤祉失笑一聲,連連道:“那是我霸佔(zhàn)你,容不得你離我一寸,要將時時刻刻捆綁在身邊,這樣可好?”
“那上茅房怎麼辦?”
“……”
胤祉在她房中又與她溫存親熱了少許時辰,纔在她的催促下依依不捨的道別,去了榮妃房中。
她坐在椅子上,理了理微亂的衣襟,這時憐春推門而入,眼裡帶著笑,“福晉與爺?shù)母星檎媸亲屓素W羨,她們怎麼使手段都比不上,就讓她們瞧著眼紅去?!?
楚依勾脣笑笑,斜眼一睨:“你倒學(xué)會落井下石?”
憐春忙地垂下頭,道:“是奴婢爲(wèi)福晉您覺得心裡憋悶這才——”
“我知你是爲(wèi)我好,但這種話可不許私下裡與別的丫鬟說,我還不想這時落人話柄。”
“那是自然,奴婢還是能分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嗯。”
憐春上前,提起那椅子上的一籃肥桃問:“福晉可要留下麼?”
楚依眼眸輕輕一瞥,驀地腦中畫面轉(zhuǎn)到那一張嬌笑自信的面上,禁不住握緊了雙拳。一晌才輕吐:“留著放一邊吧?!?
她半闔著眼,眸光瞇成一條細(xì)縫,若婆娑世界裡的魍魎浮影,透露出教人捉摸不透的流轉(zhuǎn)光華。
手指輕叩桌面,脣邊一絲淡笑輕忽極微。
——這場戰(zhàn)鬥,恐怕會是不死,不休吧。
作者有話要說:大大很努力地在更新,很努力地在保持質(zhì)量,很努力地再製造姦情,很努力很努力讓親們看得多一點(diǎn),歡快點(diǎn),舒服點(diǎn)……
最近頭暈暈的,可能碼得有點(diǎn)混亂,親們要是能給我捉蟲就使勁捉,能提意見就使勁提,如果素霸王黨,養(yǎng)肥黨,唔……我我我、就不強(qiáng)求了!
好呢,好累,去躺會兒,今天兩章完畢,明天繼續(xù),爭取多更多寫!
飯廳——!幹吧爹——!雅蠛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