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他猛踩剎車,將方向盤用力打向路邊的隔離帶,“砰”的一聲,車停了,車頭撞向隔離帶花園里的一顆風景樹,發出窒息的掙扎聲。
他抬起頭,眼前金星亂冒,他試圖看清楚,卻在迷朦中看到額頭滴落至鼻尖的紅色液體,他只覺視線漸漸模糊,無力的癱軟下去,再也沒有意識。
他感覺不到疼,只是覺得在迷糊中被顛簸著,被許多的人推動著,也有熟悉的呼喚聲在耳邊,可自己卻動也不能動。
他聽到有利器碰撞的聲音,他感覺到額頭有拉扯的感覺,不疼,只是揪扯。他不知道那是醫生在處理他額頭上的傷口。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又仿佛看到了依依那張絕美的臉,或美艷,或高貴,或冷笑。只是不管是在想象里,還是在夢境里,似乎都見不到以前的那個憂郁的蒼白的依依。即使她們長得相同的臉龐,卻感覺完全不同。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現在仍念念不忘的到底是哪一個依依。
他又看仿佛看到了許諾,那個哀傷的,憂郁的瘦弱的身影,那一雙為了他永遠飽含熱淚的雙眼。
“依依!許諾!”他口中呢喃著她們的名字,努力的睜開眼睛。
“子書,你還好嗎?子書,你疼嗎?”許諾正坐在他身邊,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眼淚順著清瘦的臉龐一滴滴的滾落下來,象雨后荷葉上的雨滴。她秋水般的腫脹的眼睛里寫滿了心痛與擔憂。
“許諾!”他虛弱的叫一聲她的名字,努力的環顧她的身后,他迷糊的覺得,依依也應該在,如果她的心里還沒有忘記自己,她應該也在。
可是許諾的身后除了父親母親和許諾父母,再無它人。
他失落的閉上眼睛,心里的痛無邊的蔓延,額頭在痛,清楚的提醒著他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已經不愛他了,如今的她已經變了,看起來仍是貌美如花,心卻變成一把利器。
“子書,很疼是嗎?還有哪里不
舒服,你告訴我,我會照顧你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讓我替你疼好不好?我真的好想替你疼。”許諾嘴唇顫抖著,心痛的說道。她真的好想替他疼,如果可以,她愿意,真的愿意。
“許諾!”他眼睛濕潤,輕輕的搖搖頭,他真的無言以對許諾的這份深情,他有多愛依依,多放不下依依,他就有多愧對眼前這無辜的許諾。
“子書,我知道你疼,那就不要說話好嗎?也不要亂動,只要讓我呆在你身邊,照顧你陪伴你就好!你渴嗎?餓嗎?想吃什么東西嗎?”許諾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從他的臉上移開,她愛他,她不愿意他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她多么的希望受傷的是自己,多么的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他仍是搖頭,閉上眼睛,兩顆清淚瞬間順著耳際滑落,無聲的打濕病床上那潔白的枕頭。
“子書!”許諾抽來紙巾幫他拭淚。
“許諾,你別這樣哭哭啼啼的,他聽了當然心里不好受,開心點,醫生不都說了嗎?傷得不嚴重,沒大礙的。放心吧!”倒是李子清想得開,擠過來,拍拍許諾的肩頭說道。
他不愿意睜開眼睛,他也不愿意看到母親,他真的有些懊惱,上蒼為何安排給自己這樣一個母親,若不是她,怕是當初許諾不會受傷,今天的自己更不會受傷,那依依也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依依,他總會不經意的便會想起她,她象一顆扎根在自己心里的種子,長得越久,往他心的深處扎得便越深,于是他每想她一下,便是致命的揪心的疼。
他突然有些明白,依依的心里是有恨的,兒時美好的童年遭遇突變,寄人籬下于那樣尖酸刻薄的姑姑家受盡欺辱,還差點被那又老又丑的李老板強奸,再加上母親對她的各種冷嘲熱諷各種漫罵各種威逼,她無法不離開,無法不改變,更不能不恨。她的心已經漸漸的長成了畸形,里面盡是奔流的仇恨的血液。她眼里的世界從她十五歲那年
開始便已經開始不再美好。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他心痛不已的想著。
“阿姨!”許諾抹一把臉上止不住的熱淚。
“要不你們回去吧,我在就好了。”李子清說道,此刻她是真心的想要陪伴兒子,都說母子連心,兒子受傷,她這個當媽的自然是最心疼了。何況兒子今天一定是心情不好才出的車禍,要不是自己跟他吵來吵去的,怕是這車禍也不會發生。
“不阿姨,別叫我回家,我不想回家,我只想在這里陪著他,就象當初我受傷他也陪著我一樣,我要陪著他,一定要陪著他。”許諾急切的說道,抬起婆娑的淚眼哀求般的看著李子清。
“這,好吧!那我和你一起留下來吧。”李子清不忍拒絕許諾如此的哀求,點點頭說道。
“媽!”他突然說話,聲音極低,卻極真切,“媽你回家吧!許諾在就可以了。”
顯然,他不想要母親留下。
在場的人都很吃驚,包括一直沉默不語的父親黃大申。
“這孩子,你怎么能叫我走呢?我得留下來照顧你啊?”李子清急了,她心里明鏡似兒的,她知道兒子在怨恨她。
“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了。都走吧。”他眼睛不睜,輕輕的說著,努力的將身體轉向里面對著墻壁。
黃大申皺眉,看一眼一臉無奈的李子清,嘆一口氣。
“兒子!”李子清仍是不甘心的說道。
“走吧!不還有護工嗎?你就別在這兒煩他了,除非你不想讓他早點兒好。”黃大申的語氣不高,卻不嚴自威。
“哎!我怎么就煩他了?你這說的什么話?你什么意思嘛?真是的!”李子清猛的跺腳,一臉無辜的追趕老公的腳步。
柳家燕夫妻自覺再呆下去倒也無趣,便拍拍許諾的肩頭囑咐兩句離開醫院回家。
許諾揉揉酸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的后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