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夜無仇還是對女帝的側重點略有失調而感到詫異,難道區區死靈之氣真的比之泱泱紫夜城的誘惑更加引人注目?夜無仇覺得不是這樣的,可事實卻是給了他有力的反駁。
荒誕不經……夜無仇搖了搖頭,女帝因為所謂的死靈之氣便意圖放棄紫夜城,這是何等的讓人難以置信!還是說女帝之任性就好比富商之闊綽,絲毫不拿萬貫家資當回事!
“天道綱常,盈虛有數,對于未來的啟示往往就藏在當下不經意地細節之中,不要在好戲上演的時候才幡然醒悟帷幕已經被拉下。”女帝的話滿是誘導,惹人往深處思考。
都不簡單啊……夜無仇暗暗感嘆,先不說女帝的話具體有何意義,也莫論這樣的意義是否舉足輕重,光看這話中的意思,沒有充足的人生閱歷與參悟,是萬萬說不出來的。
“那你的意思是,紫云不簡單?”夜無仇凝眉道,他不自覺地掩住說話的動作,以期盡量避人耳目。
女帝全然沒有剛剛嬉笑的神色,而是像闊別多年的老友般略顯生疏卻又萬分親近地對夜無仇道:“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我不清楚你判斷來源的直覺到底是怎樣子的,我對此無法感同身受。”夜無仇瞇起眼睛道,“就像每個人都靈魂都是單獨的個體,就好像黑夜的洋流里浮動的孤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
“這是自然,只不過細節可能不盡相同,可很多事情卻是殊途同歸。”女帝又輕輕啜飲著茶水道,“在群體之中,具有敏銳的洞察力的人,便被人稱謂先知,先知的話玄之又玄無法參悟,但同時卻又準確至極。其實并非先知真的通靈,只不過他善于運用天賦與細膩的眼光,去闡釋未來發展的必然規律而已。”
這樣說著,她留給夜無仇思考的時間,又接著道:“先知的話縱算不必全信,但也可以從中獲得微妙的啟示,那種彌足珍貴的方**意義,是值得眾人追捧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試圖去理解的同時相信你的話?”夜無仇沉吟后問道。
“這又對你沒有壞處。”女帝聳聳肩。
夜無仇忽然笑道:“女帝陛下,盡管我對您的先知身份倍感尊敬,并且在這同時也對您先進的理論以及超脫的思維模式感到五體投地,可對于我部隊內部的事情,您就沒有我經驗了。”
“怎么說?”女帝莞爾道。
“正所謂先知的直覺是在抓住細節的同時去發散思維而作出預測,在這件事情上,我就是先知,說實在點,紫云的存在很有可能并不有利于我們團隊的發展!”
女帝不為所動,她白皙的脖頸與頸椎筆挺相連,哪怕是坐著,那端莊的氣質亦彰顯了其之超凡脫俗。
而這個時候,那喊殺聲愈發變大,馬蹄交亂的踏地聲愈發明顯,隨著時間嘀嗒的流逝而變得清晰入耳。甚至,有的箭矢如流星趕月般成為攔截罟上的漏網之魚,在天上劃過靚麗的弧線,直挺挺地插進女帝身邊的泥土中!
夜無仇看著那尤自顫抖的箭羽,又看了看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女帝,她那絕美的容顏沒有絲毫變化,仍舊風輕云淡啜飲著龍參香茗。
凜冽的殺氣似冰凍三尺般沁入人心,血光蓬蓬爆發,尚隔著有段距離,夜無仇仍能感覺到那縈繞在鼻腔中的血腥氣味。
“那是紫夜城中出來的軍團嗎?”夜無仇問道。
女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除了我們雙方,難道還有第三方?”
愈發的接近了!就在夜無仇深感驚訝的同時,只見前方的盾牌壁壘突然出現騷動,隨即盾牌壁壘四分五裂,只見一馬當先的便是身著厚重且華麗的甲胄的將軍模樣的人,他耀武揚威左劈右砍,手中的寶劍已經不斷嘀嗒著鮮血。
緊隨其后的,是一道夜無仇頗為熟悉的身影,他的出現讓夜無仇眼睛微微亮了起來,盛棠公子?!
關于盛棠公子,夜無仇對其抱有最大的期望便是他能夠將亡靈出世的消息稟報陛下,從而為整個人類敲醒警鐘。對于亡靈出世的消息,夜無仇自己也覺得過于駭人聽聞,若非親眼所見,絕對不會相信這是真的,但同時也正由于此,夜無仇才會甚是珍重,乃至將其當做一項事業來做,以完成自己內心熱切的盼望。
盛棠公子驀然覺得視野開闊起來,急忙四下看去,最后當他的視線停留在夜無仇的身上,頓時流露出驚喜的神情道:“兄弟,我來救你了,既然你為了我紫夜城甘愿一身涉險,那么我等又豈能忘恩負義!”
如此豪言壯語說罷,他連忙下馬疾行數步,想要將夜無仇從精致的梨木桌前扶起來。而就在他走到夜無仇身邊的同時,終于察覺到有些異乎尋常,夜無仇為何會在這樣焦灼的戰場上品茶問道,占據了他的視野。
“這位女子是?”盛棠公子打了個手勢,那位浴血的將軍停下手里的劍規規矩矩地站在他的身后,顯然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的時候,不應該耗費過多的精力。
“這位女子便是女帝。”夜無仇勉強笑道,他看向盛棠公子的眼神,雖然對其能夠沖出城池解救自己感到無比的感動,可與女帝那般在思想上猶如同氣連枝般的默契卻讓他感到無比猶豫。
盛棠公子所來是為了救出自己,可女帝竟然有種神奇的魔力讓自己十分喜好與她談話,難道是無形中中了她的魅惑蠱毒?但轉瞬間夜無仇明白過來,他不是中了什么魔,而是被思想所散發的芬芳的哲理思辨所攝住心神。
“女帝?”盛棠公子思量片刻旋即想到了什么,登時瞪大眼睛問道:“什么!她就是入侵者的頭領?”
夜無仇面露尷尬,視線在盛棠公子與女帝之間來回徘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緩解氣氛。
“刷!”利刃出鞘的聲音乍然響起,只見盛棠公子身后的將軍挺身如椽,寒芒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耀眼,那鋒銳的劍鋒筆直地架在女帝雪白的脖頸上。
“兄弟,你為何會在這個女人在同一張桌子上喝茶?你和侵略者還有什么好談的?”盛棠公子似乎有些憤怒,他對夜無仇說話的語氣亦有所不善。
夜無仇情急之下靈機一動,想到了個兩全其美的回答,他解釋道:“敵人并非不可以出現在談判桌上。我只是想了解清楚為何用兵紫夜城!以及,他們這些入侵者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避開了紫夜城西方諸城的過濾,悄無聲息地打了個我們措手不及!”
如此解釋倒是讓盛棠公子的臉色緩解下來,他怨毒地看了眼女帝,而后道:“那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這不,剛想問清楚,你們便來了,打斷了將要繼續下去的話題。”夜無仇聳聳肩。
盛棠公子給身后的將軍使了個眼色,隨即將軍怒喝道:“如實回答還能考慮饒你小妹,若是想要負隅頑抗,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寶劍的利刃會輕易割破你的脖子,讓你成為無頭尸體。”
那將軍是位無限接近斗皇修為的強者,他這樣說著手掌繃緊,那柄長劍不由得往里面探了探,試圖讓被威脅者通過絕對武力在表象下的潛在中看到高高在上的掌權者。
龍參茗的香氣襲人不散,女帝笑若晨風,她并沒有因為夜無仇的首鼠兩端而感到任何的責怪,那架在脖子上的利劍倒像是按摩機器,正靠著特殊療法讓其身體某個部位感到舒暢。
“喝一杯不?這龍參茗的價值連城,哪怕是我,擁有的數量也是極少的。若是你愿意,我倒是想將這場談話進行到底,畢竟沒有什么比追尋世間大道更具有意義。女帝笑吟吟道。
將軍與盛棠公子頗為著急,但卻又沒有好的辦法以達成他們的目的,相互使了個眼色,將軍得到許可與鼓勵,當下狠狠地揮起長劍,而后又以讓人難以反應過來的速度將其斬首。
可對于女帝,他們的招數顯然不靈了,女帝大有剛正不阿的氣概,任四周人如何如何,她都忙著自己的事而不作任何的理會。就在長劍斬下的時候,預料到的首級變成滾地葫蘆的狀況并沒有出現,長劍猶如從水中劃過,未能留下任何痕跡。
“這是怎么回事?”將軍目瞪口呆,緊緊盯著安之若素的女帝,忽而詫異問道:“不死之身?沒有實體?”
女帝這才淡笑出聲,扭過頭看著驚悚地宛如見鬼的將軍道:“以爾等鄙陋的見識去看待高深的技巧,那豈不是對我絕學的玷污嗎?”
這樣說著,只見女帝輕飄飄地站起身,身形輕盈地宛如蝴蝶一般,在看似絕不可能的情況下趁著眨眼的空隙,迅速完成由起身而后將刀反過來架在將軍脖子上的一系列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