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神話不僅僅是先民精神體驗的虛構產物嘍?”夜無仇問道。
“虛構成分固然存在,可現實的模板卻是這樣靈感的源泉。”弗克洛笑道。
“不錯,此話字字在理。”
二人交談著,他們率領著的隊伍繼續往前走,前方那種愈發濃烈的異樣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們驚訝的同時凜然不已。
千里何蕭條,草木自悲涼,瘡痍歷在目,荒古譎蕩蕩。矮小的村子的殘垣斷壁並不能阻礙視線,衆人轉過一個彎,前方開闊的平原驀然躍入他們的眼瞼。
只見那裡似有種微不可察的空間波動,就好像火焰燃燒時周邊氣流的按紋理涌動,不知是精神的恍惚還是卻有其事,總之就連弗克洛格雷米這等絕頂高手都不能解釋這種有目共睹的現象。
蒼穹陰翳,平沙莽莽黃入天,整個空間視線所及處皆被薄紗似的沙塵所漶漫,暗淡的土黃色將遼夐無際的天穹上飄動的白雲以及雲間縫隙中灑落的光線囿於沉鬱老舊的色調中,自每個人的眼底鋪採摛文,遠古洪荒故夢盡頭的萬端頭緒如水波盪漾,滲透在他們面龐的汗孔中。
“真是奇妙,這般恢宏的場面,唯有沼澤中那等赤紅色的世界可以媲美。”夜無仇呀然道。
“看那塵埃流動的,就彷彿是水中的魚,倏忽往來,靈活流暢。”格雷米亦是語氣驚訝道。
夜無仇順著格雷米所指望去,只見果然有顏色稍重的塵埃流好似流星般在面前這帷幕上劃過。
如此奇幻的場面,外加浩然遠古的氣息,神話中的幕幕景象好似走馬燈般閃過於衆人的腦海,隨之而來的特有魅力愈發使大家心馳神往。
就這樣在沉浸在風格美的氛圍裡,諸人竟忘了他們此時尚身處蕭瑟秋風吹酒冷的頹敗村莊中。
白面書生見此幕,嘴角勾勒上一抹冷笑,他的眼神中充斥著俯視衆生的姿態,畢竟夜無仇等百餘人的生死在他看來不過是在他指掌間,那種手到擒來的操縱感與自信心,讓他深感享受。
怪不得人們對權利趨之若鶩,白面書生盯著夜無仇的背影暗想。
如此想罷,白面書生昂首挺胸走上前道:“穿越此處,便能夠抵達卜端良起義軍的地界,在卜端良起義軍的地盤上我們需要儘量小心些,免得趁玉衡危難之際卜端良再落井下石橫插一腳,那麼我泱泱玉衡便有倒懸之危!”
夜無仇瞥了眼頗煞風景的白面書生,語氣稍顯不滿道:“卜端良要是想橫插一腳,早晚會行動,這裡距離紫夜城如此近,鋪天蓋地大兵壓境卜端良會得不到消息?再者說,我們這分支並不擔主要職責,去恆炬的閻老九諸人,纔是最應該投注希望之所在。”
白面書生聞言訕笑道:“那無論如何,也得繼續前行,我們風雨兼程尚不知能不能來得及,就別在此虛擲時間了。”
“也好,”夜無仇猶豫一下,旋即點頭道:“繼續前進,爭取早日抵達凌野,我們雖不是玉衡人,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當是俠義之風。”
這樣說著,他率先一步踏出。
他的腳下,隱隱有粼粼波光在閃動,異樣與詭秘不斷散發著不動聲色人畜無害的微光,那裡似乎是個界限,區畛著外界與某種不可探查的神秘之境。
如果此腳踏出,必然會踩進這種秘境中,雖然這樣的結界自外向內看是如先前那般華麗而神奇,可踩進去之後又將是怎樣一副景象?
無人可知,因爲壓根無人注意到還有這種異象。當然,白面書生除外。
隨著夜無仇前踏的腳步落下,白面書生的嘴角露出滿意的笑。深淵就在眼前,昏聵茫然不知,可悲,可悲,饒你天賦異稟,今日便是你魂歸陰曹地府的日子!
眼見著夜無仇靴子即將落地,確突如其來響起清脆的嗓音大喊道:“此乃湮天古戰場遺蹟!切不可踏入!”
衆人皆被這道聲音吸引,紛紛投之以目光,夜無仇聞言一愣,收回腳扭頭看去,只見此乃紫雲的發聲!
紫雲看起來有些奇怪,因爲她凌厲有神的眼睛此刻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霧氣,若不是霧嵐轉瞬即逝,夜無仇必定會仔細探究一番,畢竟那種分不清瞳孔與瞳仁是狀態頗爲詭異。
“怎麼回事,紫雲,這裡爲何不能進啊,你怎麼知道此地的名稱呢?”旁邊的藍如玉奇怪問道。
紫雲面對衆人的注視無動於衷,就在藍如玉用手在她眼前不斷晃動,她方纔如夢初醒,好似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般,她痛苦地不斷捂著胸口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會知道這裡的名字。”
夜無仇眉頭逐漸緊皺,他感到了事出尋常。
而就在夜無仇剛想走過去查看紫雲的狀況的同時,他驀然感到手臂處傳來拉扯之力。
“嗯?”夜無仇猝不及防猛地踉蹌一步,狠狠地踏進那層結界中!
“撲通!”只聽聞墜入湖水般的聲響,夜無仇與另外一個人登時消失在原地!
那人正是白面書生!他趁著大家不注意,出其不意將夜無仇拉如結界之中!
百餘人愕然在原地,就連顯得頗爲難受的紫雲也表情凝固。
什麼情況,夜無仇消失了!大約有一秒鐘的緩衝時間,格雷米率先反應過來,他狠狠啐罵一聲,旋即毅然決然衝進結界之中!
大家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緊隨其後,紛紛如下餃子般衝了進去,百餘人剎那消失在原地,徒留寂靜的村子散發著詭異之氣。
“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大笑充斥著陰謀得逞的快感,狂妄到無法無天,也難怪白面書生這般模樣,畢竟他在此時此地有猖狂的資本。他笑罷惡狠狠地盯著下方百餘人道:“怎麼樣,想不到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吧!落入這上古戰場遺蹟之中,絕對有死無生!你們做好準備安靜等待死亡的降臨吧!”
他穩穩站在吞天噬海舟尖端,尚處於昏迷的霍傑與刑嚴被他極其厭惡地拋出去,艾爾與愛德拉分別將二人接住。
“夜無仇,你來玉衡的目的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真當我們眼瞎嗎?你來之後,敵軍隨之而來,這細作當得還算舒服嗎?”白面書生語氣愈見憤怒。
夜無仇尚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但他的腦子絕非遇到緊急事態便一片空白,他強行深呼吸,思維條流紛糅,如生鏽的機械齒輪般咔咔運轉,他說道:“我看你是公報私仇吧。惡狗逮著人便咬,哪怕證據再微茫,便能僅憑自己的懷疑便斷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顯得自己卑劣無比?”
白面書生沒想到自己還被夜無仇反嗆一口,剛想發怒,卻忽然施施然轉而獰笑道:“夜無仇,我承認你卓越駿拔,但無論如何你身處這個絕境中都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我也不會爲了你這個將死之人動怒。或許你們現在還不明白你們目前的處境,不要著急,很快你們就會品嚐到絕望的滋味。”
夜無仇聽聞此言這纔打量了四周一眼,只見周圍的景色與先前所見別無二致,只是當他看向本應該是頹敗的村子的地方時,詫異地發現周圍茫茫絲毫沒有什麼村子的跡象!
他們四周皆是茫茫然的無邊無際的沙塵黃土!
當真奇哉怪也,剎那間,夜無仇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這所謂的古戰場遺蹟,不過是一個龐大的獨立空間,而這空間的入口,便在先前那腳前腳後的村子出口。
思及此,夜無仇哪怕心中充滿對未知的恐懼與茫然,可他依舊穩住心神道:“白面書生,你先別囂張太早,你不要忘了,你在害我的同時也進入了這空間內!”
白面書生操縱著吞天噬海舟宛如嬉戲般在空中轉了兩圈,熟稔地避過流動的沙塵,笑道:“我這般自然有這般的資本,要不然我也不是傻子,豈能以身涉險?”
夜無仇聽聞此話當即靈光一閃,已經冷靜下來的思維立馬攝住有用的信息,他心念電轉,眼神飄向弗克洛。弗克洛當即領會,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兇悍的鬥氣剎那便凝結成網,鋪天蓋地朝白面書生束攏!
白面書生仰頭看著這駭人的聲勢當即臉色遽變,顯然沒有意料到弗克洛的實力如斯恐怖,緊接著,他連忙極盡渾身解數,自懷中掏出類似於鵝卵石般青玉石頭,白面書生咬咬牙,一掌拍在其上,頓時強盛的鬥氣光芒如破殼般四射萬丈,天地都爲之風雲變幻!
“後會無期,黃泉安好!哈哈哈哈哈。”空氣中傳來經久迴盪的聲音,白面書生的身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憑空蒸發。
夜無仇等人呆呆地望向白面書生消失的地方良久不語。
卜端良起義軍地界,某處陰暗的小閣樓中。
急促的腳步聲彷彿攜帶著無盡的焦急登上木梯,扣響門扉。
“何事。”
“尊上,大事不好,黛月蜂鳥聯繫不上了。”
“咔嚓!”屋內幽暗處頓時傳來木頭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