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的女孩驚奇地看著闖入者,云小嬋霍然起身半開玩笑道:“你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雖然現在是晚上。深更半夜私闖女孩閨房,該當何罪!”
幸得夜寒濕氣重,姑娘們盡著厚厚的睡衣,避免了尷尬。
霍靈暢輕輕扯了下云小嬋的紋鳳睡袍袖,從一方紅木桌后匆匆走過來,行而又止只能用她那一汪秋水楚楚急慮地看著夜無仇與她哥哥的動作。
她看見了被抬進來昏闕的衣甲破敗的將軍,她的下意識感到了事情的嚴肅。
云小嬋跳了過來,搭把手,幫助二人將傷者仰面放平在一張毯子上。她用手指探了探傷者的鼻息,轉過頭叫到:“薛姐,薛姐,過來一下,這里有傷員。”
所謂薛姐,原名薛可琪,乃是一個年近三十的婦人,略通醫術,所以得以被聘請至此,在以往的行鏢途中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薛可琪相貌頗為姣好,身材火辣,美艷非常。她聽到云小嬋的聲音,在一個箱子里翻找著什么,隨后便疾步來到傷員身邊。
只見她將手掌輕輕按壓在將軍的胸膛,瞑目凝神,一股肉眼不可察的波紋緩緩探到將軍的的體內。夜無仇知道她這是在察探將軍的傷勢,所謂醫治,乃對癥下藥,夜無仇身上丹藥不少,但病急亂投醫下藥不對癥,可能非但取不到良好的效果反而會將狀況推向更糟。所以,讓這些讓給真正懂的人來做是明智的。
“怎么樣?”霍杰忍不住問道。
薛可琪眉目緊鎖,汗珠涔涔流淌而下,好像在經受高強度運動。不久,她的手顫抖的愈發劇烈,最后竟不受控制般驀然抬起。
薛可琪驚慌失色地睜開眼睛,結結巴巴道:“這……人是什么人?”
“他身份尊貴,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他的來歷。”夜無仇含糊其辭搪塞著,接著問道:“檢察地怎么樣?他的傷勢到底如何?”
薛可琪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道:“我從未見過如此這般強的人,體內一派蕭條景象卻偏偏具有強大的自我防護,他的潛意識不允許的我檢探,我是施盡所為亦是無能為力,到最后竟差點被他的自我防護機制所傷!”
夜無仇絲毫不感意外,相信所有見過這昏迷的將軍曾在不久前所展現的驚世駭俗的實力的人都會對這個人到底到達了一個怎樣的層次了然于胸。
“蕭條?”夜無仇準確地抓住這樣的字眼:“能否具體些?”薛可琪沉默片刻,言簡意賅道了四個字:“殘衣敗絮。”夜無仇心事重重看了眼開陽國將領緊閉的眼角,問道:“能醫治么?”
其實話一脫口,夜無仇已經知道了答案。
“夜小兄弟,你也是修煉之人,相你也明白屈屈一個潛意識的自我防護都遠飛我輩可比擬意味著什么,他的層次我鞭長莫及。”
“如何是好?”霍杰問道。夜無仇斟酌片刻道:“讓他自生自滅吧,我們也是無能為力。他實力高強輕易死不了。”霍杰又道:“可是……你不覺得我們是臨危受命么?”
夜無仇道:“我這兒倒是有幾味治傷良藥,但針對性比較強,難免和他的癥狀有出入。我倒不是敝帚自珍,只是吃出毛病得不償失。薛姐,我這兒有幾味丹藥,你看一看是否管事。”這樣說著,他取出幾個碧綠晶瓷瓶,自其中各自取一粒丹藥,遞予薛可琪。
薛可琪逐一捏在鼻前輕嗅,臉上流露出云山霧罩的神情,她還不信邪般拿出一根纖細銀針刺破丹藥表皮,靜默稽考,卻無果而終。她艷麗的眉眼充滿不可置信,開口道:“我自幼學醫,卻從未見過這等莫名其妙的丹藥,其中的成分彼此交錯雜糅實在有些天方夜譚。很難想象這樣的丹藥會有什么積極的藥力。”
夜無仇不屑薛可琪的見識鄙陋的同時不免得意,心道:“此皆是我天玄劍派內門秘方,要是區區小醫師都可以辨別,我天玄又怎能穩據大陸頂端領袖群倫千年之久?”
沒有確切的言論證明丹藥對癥,夜無仇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他對霍杰說道:“讓他休息吧,待他蘇醒再與商議也不遲。”
女子營帳本就不大,此時多出三個男子就略顯擁擠。隊伍中包括云小嬋、霍靈暢、薛可琪在內共有五個女子,另外兩個一個是李家鏢局的一個是白虎鏢局的。
夜無仇叮囑五個女士莫要走漏消息,哪怕是親近的人也不行。他之所以強調一番無外乎是怕這一支隊伍中三教九流人多眼雜,無法付之過多信任。
長夜漫漫,暴雨不息。
看著熟睡的靈暢的側臉,那靈動柔和的曲線,那長長的睫毛,那偶然囈語好似錦鯉嘴微張的丹唇,無一不撩撥著夜無仇的心弦。此刻,夜無仇的心中靜水流深,滄笙踏歌,靜謐中隱約泛著絲絲甜意。
“無仇,你要是倦了就去睡一會,我來看著他。”霍杰道。
“沒事,我不困。人即是咱們帶回來的就要有始有終。再說人家也不是普通人,值得我們照看。”夜無仇將目光轉移到尚處于昏迷之中的開陽國將軍身上。
幫上了能幫的忙之后,姑娘們都已入睡,只剩下二位少年坐在點著昏幽幽的燭燈的紅木桌前,低聲細語。紅燭昏羅帳,夜夢舊時光,影入濃時,憧憧輕輕晃。此間意趣高雅,令人沉醉。
“霍杰,你能感覺到自從得到元樞星鑒后有何變化么?”夜無仇問道。霍杰沒有立刻回答,只見他的眸子里劃過一道金色的流光,因為周遭光線暗淡,所以他的眸子格外引人注目。隨后,一個流光溢彩的圓盤型印記自霍杰闕庭中央綻放光彩,細一看乃星輪運轉,玄玄神奇。
此乃霍杰的斗師印。夜無仇緊緊盯著他接下來的變化,只見一道赤金光柱悄然降臨,仿佛孕育般元樞星鑒自下而上緩緩凝實。
霍杰認真盯著元樞星鑒道:“我也說不清楚。這種變化很微妙,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確確實實能感覺到存在。我獲得神祇的時候,怎么說呢,就像是腦海中強塞了一本無法觀閱古樸典籍,得到元樞星鑒之后,隱約感覺到元樞星鑒就是鑰匙,就是一切的起點。但至于如何去發掘我身上之潛在,還有待摸索。”
“哦。誒?你說元樞星鑒為什么會在云莊主手中,或者由他手交給你。按照常理應該直接由星主,哦不,是上代星主交給你的啊?”
“我也想問這個問題,可能其中有什么故事吧。”
“或許吧。”夜無仇點點頭接著道:“來吧,這暴雨要是不停我們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趕路趲程,趁這時間趕緊運功了解自身的力量,逮到危急時你我并肩作戰。”
霍杰重重地點了點頭。旋即他盤膝而坐,瞑目凝神,運起功來。
夜無仇瞅著開陽國將軍的臉,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臉,方口大耳,鼻翼寬闊,生得正直憨厚。若不是先前見過他與亡靈的大戰,他這張臉真像是隔壁私塾里的教書先生。
夜無仇為自己的聯想暗覺好笑,卻轉念之間,心如陡墜冰窖。何故?只因他想到“亡靈”二字,便想到亡靈在這山谷之中。如此龐大的亡靈部隊不可能原地不動,而山谷中,至少他騎馬跑過的這段路程里并無岔口,也就是說亡靈部隊如若向這邊行進,他們的營地是必經之地,到那時這趟兩家鏢局幾十口人豈有辜幸之理?
但按照時間算來,亡靈定是向山谷深處去了,不然豈能到現在都無事?
越想越心驚,他這段時間將心思放在開陽國將領身上,竟忘了這樣重大的事!
他懊悔不已卻又深感慶幸,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冷汗,緩緩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