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歷797年2月12日,昨晚睡得一點都不好,今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蘇霍伊人正在為那對倒霉的兄妹置備葬禮。真好笑!薇姿德林在見到那對青年男女的尸身時竟然哭昏過去,當時我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我想把肚子里沒有消化的東西全都吐到薇姿小姐的臉上,事實已經證明了,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婊子。”
“教歷797年2月13日,我左思右想,還是無法完全掌握薇姿德林的真正意圖。保爾已經得出結論了,手帕上的血跡屬于人類。雖然我仍有一點懷疑,但據塔里所說,他的姐姐確實沒有要好的異性朋友和所謂的情人,薇姿德林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設計局的實驗室里。”
“那么……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呢?這位蘇霍伊家族的主母大人只是用貞操作為籌碼,進行了一場大膽的賭博!她所依仗的就是蘇霍伊代表的生產能力和技術人工;她所希冀的就是我能在未來成為水仙騎士團的統帥,而她則爭取在安魯家族甚至帝國的最高統治階層謀得一席之地。”
“我得承認!這確實是一個提升家族勢力的絕好機會!蘇霍伊不缺金幣,不缺人才,不缺技術,他們缺少的就是與周遍另外兩大巨頭和外國敵對勢力抗衡的軍力。不過,蘇霍伊內部的腐朽和不思進取也可能是薇姿德林急欲尋找盟友的重要原因。沒有強力的外援,再加上家族內部的不斷消耗,長此以往,蘇霍伊的好日子必然會走到盡頭。想必……薇姿德林對這一點已經完全知悉!”
“那么!與安魯結合,無疑是蘇霍伊家族最好的選擇!而薇姿德林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她的言辭令我深信不疑——與她的結合將對我的家族有利!正是出于這一點,她才會漫無邊際的夸大事實,制造火器時代即將來臨的假象,以至于令我產生急于求成的心理!這么說,11日傍晚的那場情事無疑是她最后的手段,也許……這場情事已得到蘇霍伊家族最高決策層的默許。不然的話,一位公爵小姐再怎么說也不可能產生……與一位剛剛結識不過一個星期的男人上床的勇氣。”
“教歷797年2月14日,我的紅虎和克拉皮奇.德利克上校的步兵師終于完成了最后的整裝。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后天,我們就可以與斯坦貝維爾家族的那個獨立步兵旅一同上路了!說真的,改變預定行程并不是我的初衷,但在熟識了蘇霍伊家族之后,我已對另外兩大巨頭喪失了任何興趣!也許……軍力強盛的杰布倫家族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但我實在找不到值得期許的事情。所以,我決定改變計劃,跟隨盧旺斯步兵第一獨立旅探訪帝國的西北邊疆,看看英雄輩出的斯坦貝維爾家族會是怎樣一番景象。這!才是我真正期待的事。”
在巍峨的松嶺峰山腳,有一處寂靜隱蔽的小山谷,這個小山谷只有一個狹窄的豁口,能夠容納六馬并行。有意思的是,山谷內有一塊面積廣大的開闊地。不過這片開闊地可不像平靜的山谷那樣安詳,地表遍布深淺不一的大坑,冰雪的顏色早已不見,就連凍土層都已滿目瘡痍。
“這是地獄嗎?”奧斯卡萬般不愿的離開溫暖的車廂,他剛一下車就被眼前的景致嚇了一跳。“看看那些遍布鋸齒痕印的枯樹,是什么兇猛的野獸將它們啃成那種樣子的嗎?”
奧斯卡邊說邊疑惑的望著面帶微笑的蘇霍伊公爵。“閣下,我相信如果是在春季或是夏季,這里一樣寸草不生!還有,我剛才留意了一下,整個山谷的衛護部隊至少有一個軍的規模,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殿下!您說的非常正確!”羅涅漢克公爵點了點頭,“這里就是炮場,不過您別誤會,這是試炮的場所,而不是生產基地。”
“怪不得!”奧斯卡驚詫極了,“地面上的那些坑洞就是要塞炮造成的嗎?”
“沒錯!”羅涅漢克得意的笑了起來,“怎么樣殿下,是不是很壯觀?想想吧,要是在戰場上,這里集結的敵人就會在那些彈坑中化成灰燼。”
奧斯卡興奮的搓起手,“是的!是的!我絕對相信!是不是斯坦貝維爾家族的那位安德霍普將軍要檢驗火炮的質量?那我們還等什么呢?”
“呵呵!我的親王殿下,不要著急!不要著急!著急就容易出亂子,那可是火藥武器,一個不好就會造成炮火人亡的慘劇,這種事我見過很多次了!所以……試炮工作一定要細致!否則,我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么事!”
奧斯卡了然的點了點頭,塔里曾經說過,用于槍炮的激發火藥并不穩定,看來羅涅漢克公爵一點也沒有夸大其詞。
終于!炮隊出現了!但令奧斯卡疑惑的是,這支新式的火炮隊伍好像是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來的一樣,沒人注意到他們是怎樣進入試驗場地的。
“難道……環繞山谷的群峰也是空的?就像灰熊要塞背后的松嶺峰火山口一樣?”奧斯卡不禁這樣設想,“也許……這里就是蘇霍伊家族藏匿機密武器的地方!不然的話……以要塞炮的重量,那些炮兵是怎么將它們拖進試驗場的呢?除非……火炮本來就在那里!”
奧斯卡舉起一支小型單孔望遠鏡,這個東西也是一個稀罕物!還記得泰迪羅羅俱樂部嗎?這家俱樂部的老板為了讓賓客都能夠細致的觀察到拍賣品,便為每一個遠離展臺的包廂都準備了一具價值千金的望遠鏡。奧斯卡喜歡這件小東西,在當時他也不管合適不合適,連招呼都沒打就把這個小望遠鏡帶出了俱樂部,盡管如此,俱樂部的老板還是不敢抱怨一句。
“您看啊!他們……他們撕掉了包裹火炮的……那是帆布嗎?”奧斯卡一邊在望遠鏡中觀望一邊探問身旁的蘇霍伊公爵。
“也不算是!那是一種特別定制的防潮布匹,我們叫它炮衣。”
“炮衣?”奧斯卡抿了抿嘴唇,“真是個好名字!我喜歡,改天我也弄一件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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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的話逗樂了身前身后一眾軍官,大家都莫名的興奮起來。畢竟,無論是水仙騎士的將領們,還是斯坦貝維爾家族戰士,他們都沒見過真正的火藥武器。
奧斯卡將望遠鏡遞給了一直在原地打轉的軍事顧問,號稱步兵之王的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心事重重的接了過去,別看他在最近幾天一直保持低調,但火藥武器在這位將軍的心中燃起的火焰比任何人都炙烈!作為一位卓越的步兵指揮官,沒人能像岡多勒.阿貝西亞一樣深刻的了解火器對步兵造成的毀滅性打擊。
“殿下,他們在為火炮填裝彈藥!”阿貝西亞將軍陳述著自己看到的一切。“炮彈是從火炮的炮口填壓進去的,然后……一個士兵……他是在清潔炮膛嗎?我不知道這名士兵拿著的那根黑色棍棒是干什么用的!”
羅涅漢克公爵轉向一臉迷惑的親王,“殿下,那根有著黑色刷子的棍棒確實能夠起到清理炮膛的作用,但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壓實炮彈,使炮彈能夠停留在激發部件上的正確位置!這一點異常重要,如果炮彈不在正確的激發位置上,那么只有光明神才知道它會飛到哪里。我曾見過一枚炮彈在激發后從炮口滑落到地面上,當時可把人們給嚇死了!我就在距離那門火炮不足四五米的地方!幸虧它沒爆炸,不然的話……我就要提前退休了!”
奧斯卡嘿嘿笑了笑,他催促自己的軍事顧問繼續通報情況。
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閉緊一邊的眼睛,看得出他在使勁盯著單孔望遠鏡。
“呃……他們此時已經在向火炮后部的引線位置裝填火藥,那里應該有個孔,這個孔應該通向激發部件,公爵閣下,我沒說錯吧?”
羅涅漢克點了點頭,“沒錯!您說的一點都沒錯!在火炮后部有一個專門向激發部件裝填火藥的孔洞,火藥按照固定的份量裝好之后,再用引線連接。這樣一來,就剩下一個步驟,那就是點火發射!”
“報告!”消失了一個上午的塔里終于出現了,他策馬弛到眾人面前才拉緊韁繩。
“父親!我的試炮員已經做好全部準備工作,請求發射指令!”
“準許發射!”
“遵命!”小混蛋塔里向一旁激動至極的親王殿下做了個鬼臉,然后他便向炮隊的方向搖起了手中的紅色指令旗!
“咚!”一聲沉悶的轟鳴打破了山谷的寧靜,冬日里倦怠的飛鳥猛的騰空而起,炮隊最左側的一門火炮騰起了一股濃烈的硝煙,炮身四周的積雪都隨著發射的氣勁騰空而起!
塔里手中的指令旗在山風中輕搖擺蕩。
“咚!”“咚!”“咚咚咚……”
炮隊在硝煙和四散紛飛的雪霧中消失不見,觀察實驗的人群正處于火炮射程的中段,在發射的巨響仍在山谷間回蕩時,空中傳來清晰的破風聲。
“嗖……呼……”
奧斯卡一把搶過了軍事顧問手里的望遠鏡!他急切的搜尋著炮彈的落點。
在距離眾人大概一千米的正前方,第一發炮彈落地了!沒有想象中的壯觀火焰,也沒有多么刺耳的轟鳴,炮彈在一瞬間四分五裂,彈藥內部的鐵釘和金屬碎片四散奔騰。雖然地面騰起的火光和土屑掩蓋了這一切,但奧斯卡還是清晰的看到地表的顫抖和爆炸那一瞬間的威力!
“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奧斯卡放下望遠鏡,他在整座山谷的震蕩與轟鳴聲中向蘇霍伊公爵大聲喊話!
“祝賀您的成功!同時萬分感謝您!是您讓我見識到貨真價實的火藥武器!”
羅涅漢克右手扶胸,他用恭謹的欠身回應了親王的贊譽。
第一輪發射成功!塔里再一次亮起一支指令旗,不過這面旗幟的顏色已經換了。
“黃旗預備!”炮隊的試驗長大聲喝到。“三號炮手清理炮膛!”
試驗員們快速的操作起來,每一名手持黑色棍棒的士兵都在炮口內進行了一陣瘋狂的攪動。
試驗長的聲音再次傳來,這個大嗓門的家伙令遠處的大人物們聽得一清二楚!
“二號炮手裝彈!”
隨著指令長的呼喊,二號炮手將八十六毫米口徑的黑色球型彈體塞進炮膛,他們的動作雖然異常迅速,但從他們的目光卻看得出,這些熟練的炮手面對彈藥時始終極為小心!
“三號炮手做最后準備!”
三號炮手再次沖至炮前,他們用手中的鐵刷壓實了炮彈。
“一號炮手裝藥,埋設引線!”
伴隨試驗長的命令,一號炮手完成了發射前的最后一項工作。
塔里再次舉起紅旗。
“點火!放!”
天地間傳來火炮的轟鳴,聲聲顫音敲動著泰坦將領們的心房,他們攥緊手中的刀劍,似乎生怕這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兵刃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
雖然距離火器時代的降臨還有一段很長的道路,但此時此刻,每一名習慣了冰冷兇器的戰士們都在捫心自問,“我們的明天,到底會走向何方?我們的下一代,是否會拋棄祖先們賴以生存的刀劍?”
“一分半!”奧斯卡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從第一輪炮擊到第二次發射耗時一分半!這是最快的速度嗎?”
這次是塔里點了點頭,“差不多!我的試驗員整日與這些大家伙為武,他們的操作絕對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奧斯卡轉向繆拉,“紅虎在一分半鐘之內的沖擊距離是多少?”
繆拉嘆了口氣,“殿下,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一定認為只要騎兵達到極限沖擊速度,絕對有能力規避炮火。但您有沒有注意到那些放置要塞炮的基座?我認為那是能夠調節炮擊射程的臺基。一般來說,騎兵會在距離敵方陣營三四百米的地方達到極限沖擊速度,但要塞炮的攻擊可以覆蓋方圓兩公里,那么……您認為我從出擊開始,直到在正面戰場上達到最高速率,在這段時間對方能發射多少枚炮彈?而我又會損失多少兵員?”
奧斯卡回答不出,他實在不知如何計算火炮的殺傷力。
“我們……我們還是可以沖過去的!”倔強的青年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親王的軍事顧問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轉了過來,“殿下,如果敵人將火炮布置在一個重步兵方陣的后方,而在陣前又設有攔截騎兵的硬木和陷阱,您認為我們還有機會沖出炮火射程嗎?”
奧斯卡艱難的吞咽著吐沫,他動用全部腦細胞,他仔細的搜索學到的每一種軍事知識,但在良久之后,他異常痛苦的放棄了辯解,阿貝西亞將軍的詰問根本無法回答!
親王將積壓在心中的郁悶轉嫁給紅虎的幾位倒霉團長。
“喂!你們!都成啞巴了嗎?就沒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嗎?要是到了戰場上,你們就這樣去送死嗎?”
面對憤怒的親王,紅虎沖鋒師的幾位將領都垂下了頭。他們是戰場上沖鋒陷陣的好手,他們在面對十倍于己的敵人時都不曾露出半點懼意!但火炮的轟鳴猶在耳邊回蕩,他們不是不愿思考阿貝西亞將軍的戰術,而是根本不愿面對這種事情!
“殿下!我的殿下!”蘇霍伊家族的羅涅漢克終于出面打起圓場,“干嘛發這么大的脾氣?您應該慶幸!全世界的要塞炮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幾門,我們偉大的帝國擁有其中的一半!您應該高興才對!”
奧斯卡猛的扭過頭,“可未來呢?十年之后?百年之后?我們若是仍然無法得到問題的答案那該怎么辦?”
羅涅漢克公爵微微搖頭,“殿下,我得承認,您過于擔心了!百年之后,只要我們的祖國在鋼鐵和火藥方面保有持續增長的產量,那么我相信,我們仍是西大陸最強大的國家。”
奧斯卡不屑的撇開頭,“我想……那個時候英格人已經控制了廣大的海疆,而荷茵蘭人已擁有超過數十萬人的火槍部隊。”
“那又怎樣?”塔里從馬上躍了下來,“我的殿下!那又能怎么樣呢?您知道蘇霍伊設計局為什么將全部精力都投放在火炮的研究上嗎?因為我的姐姐曾經斷言,火炮才是決定未來戰場命運的最終力量!我相信薇姿姐姐的判斷,因為她從來沒有出過錯!她……”
“夠了!別提她!”奧斯卡突然毫無保留的發起火來。
塔里和他的父親不禁面面相覷,看看親王那副樣子,他到底跟薇姿德林發生了什么事?稍稍敏感一些的人都在這樣想。
良久之后,奧斯卡終于打破難堪的沉寂。
“對不起!我……承認自己有些神經質!剛才看到火炮齊射時的那股興奮勁兒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我不明白,我老是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我也不知這是怎么一回事!”
年輕的親王似乎并不是在為他那莫名其妙的怒意尋找借口,他頹唐的嘆了一口氣。
“好了各位!我給大家帶來了困擾,我向你們道歉!”
在場的羅涅漢克公爵和眾位軍官紛紛謙讓起來。
“那么……安德霍普.迪埃亞菲斯中將閣下!”蘇霍伊公爵轉向立在一邊一直未作聲的斯坦貝維爾家族將領。“怎么樣?您對要塞炮的實驗結果還滿意嗎?如果您沒有意見,我們今天下午就可以進行交接。”
安德霍普中將堅定的點了點頭,“我對試炮結果非常滿意,相信我的家長如果在場的話也會這樣認為!那么一切就聽公爵閣下的吩咐,我們完全可以在今天下午進行交接。”
羅涅漢克公爵點了點頭,他十分欣賞這位中將,這家伙是一個標準的職業軍人,他從沒說過一句廢話,而且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切中要害!
“那么……親王殿下呢?您還有什么吩咐?”公爵又轉向低頭不語的小奧斯卡。
“我嗎?我沒任何意見,這些事就看您的安排了!不過……我要問問安德霍普中將閣下!”奧斯卡邊說邊轉向那位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將領。
“既然您在今天下午就能完成交接,那么我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上路了?”
安德霍普中將望了望負責此次實驗計劃的蘇霍伊軍官。“這個問題您要問塔里少校,我的部隊明天絕對可以出發,但如果火炮出了問題,那就……”
“您不必擔心!”塔里迎了上來,“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我和我的試驗炮隊會陪同您走完全程,直到訓練出第一批斯坦貝維爾家族的炮兵之后我們才會回歸。一路上,發現問題隨時解決,我帶上了最好的技師,他們有能力應對任何狀況!”
奧斯卡和安德霍普中將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最后還是親王殿下發布了命令。
“就這樣吧!下午完成交接之后全軍做好出行整備,明天一早我們便出發,就按照安德霍普中將原定計劃上的路線行軍,這就省得咱們重新討論了。塔里!”
“是殿下!”蘇霍伊少校應聲而答。
“最重要的就是你的人,他們千萬要打起精神!”
“放心吧殿下!”塔里向奧斯卡敬禮。
“殿下!”羅涅漢克公爵終于忍不住了,“我的殿下,您的安排是不是太倉促了!也許,您該等這場大降溫過去之后再上路,難道……是我的家族在接待方面出了問題?讓您這么急于離開這里。”
奧斯卡連忙擺手,他知道公爵是在探問自己是不是跟薇姿德林發生了什么狀況。
“閣下,您太多心了!我對您的家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灰熊要塞的經歷將會是我的一段完美回憶!”
羅涅漢克公爵不安的皺起了眉頭,“感謝光明神!您這樣說令我受寵若驚!可是……您就不能再停留一段時日嗎?您的出行計劃實在是太匆忙了!”
奧斯卡微微一躬,“再次感謝您挽留我的盛情!您知道,要塞炮的運輸事宜耽誤不得,低溫天氣就要過去了,我們這個時候上路正好會錯過可能存在的暴風雪,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時間了。而且……這里距離目的地還有760公里的直線距離,我們要是不早點出發的話,難保路上會發生什么事情。”
公爵有些寂然的垂下頭,“那么好吧……既然您這么堅持!真是太慚愧了,這些天我一直被各種事務束縛著手腳,我甚至沒有為您舉行一場正式的舞會。我……”
“我的公爵閣下!”奧斯卡上前攬住羅涅漢克的肩膀,兩人就像小孩子那樣咬起耳朵。
“沒什么好遺憾的,咱們還會見面的!等您有機會到都林,相信我,我會為您準備一次年輕人的聚會!您知道嗎?年輕人的聚會!”
既然羅涅漢克并不是一個老古板,那么他自然明白親王殿下話語中的淺顯含義。
“是嗎?如果這是正式的邀請,那么我將熱切的期待著!”
“當然!”奧斯卡肯定的點了點頭,“我會在都林等你!”
一大一小兩位帝國頂級公卿不禁相視而笑,在外人看來,他們多少都有些狼狽為奸的意味。
在眾人離開炮場的時候,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安德霍普中將把塔里拉到一邊。
“年輕人,咱們得好好談談!要塞炮的威力我已經見識過了,可你一直都未提起火炮使用的注意事項。”
塔里攬住中將的肩膀,“咱們當然要好好談談,正如您所說,要塞炮有著繁雜的使用注意事項!首先,當您的炮隊不打算使用它們時,必須將它們放置在整潔干燥的地方,而且必須為它們穿戴炮衣!灰塵和潮濕的環境都會造成使用危機。”
安德霍普中將甚至已經準備好了牛皮紙和羽毛筆,他用手托住紙張,隨著塔里的解說飛速的記錄。
“其次,要像對待自己的子女一樣對待它們。它們不能著涼,不能受熱,不能遭遇明火,更不能經受雨雪的洗禮。”
“再次,發射!別以為發射過程只有幾個步驟那么簡單,出錯的話只有一個結果,炮毀人亡!所以發射過程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搬動炮彈的人不能是殘疾,清理炮膛的人也不能是大力士,埋設火藥引線的人更不能是數學白癡,他們只要摔了一交,又或大力一點,再或弄錯火藥的藥量,呵呵,炮毀人亡!”
“然后是,炮擊間隔的問題!炮膛的質量可以經受二十九次連續發射,記住!是二十九次!不是二十八,也不是三十!是中間的那個數字!在這之后,您必須停止射擊,等待炮膛自然冷卻。千萬要記住!別看現在是冬天,您可不能用冰雪進行冷卻,那樣火炮就報廢了!如果您等待不了那么長的時間,那么炮膛的余溫就會過高,當您打算再次進行炮擊的時候,對不起!炮毀人亡!”
“再然后,是炮臺的設置問題,這個您不必擔心!我的隨行人員中有專門的設計師和建筑工程師,他們會告訴你應該在要塞上的什么地方設置炮臺,還有怎樣建設炮臺。在這里您需要注意的只有一個問題,不能隨意搬動火炮,他們必須固定在炮臺上,如果您按照戰斗需要隨意搬動這些大家伙,那么一旦火炮內部的機件發生移位,非常抱歉!再次發射時必定炮毀人亡!”
一直滔滔不絕的塔里說到這兒時不禁停了下來,他終于注意到安德霍普中將的臉色,原來這位將軍早已停止記錄,他只是看著蘇霍伊家的少校發呆!
“抱歉!我是不是說得太快了?”塔里撓了撓頭。
呆傻著的安德霍普中將終于回過神!
“哦不!不!我只是……實話說了吧!您認為,這東西……這東西適合實戰嗎?平常的保養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如果真的遇到要塞攻防戰,它們有固定的炮擊速率和炮擊間隔,這……這一切都表明,它們……并不會幫上多少忙!只是為攻方部隊多增加一些傷亡而已!再說……萬一天上下雨,又或雪中作戰,那么……我是不是要把它們收藏到臥室再去阻擊敵人呢?”
面對一個戰場老將的疑問,塔里哼哼唧唧的閃爍起來。
“哦……呃……這個……那個……啊呀……哎呦!”
“拜托!你到底想說什么?”
塔里撓了撓頭,“我是說……除了將它們收藏到臥室有點不可思議之外,您所說的大部分內容都將是事實!”
安德霍普垂頭輕嘆,“真沒想到!費了好大力氣從軍部爭取來的第一批火炮竟然是這樣一群不中用的紈绔子弟!”
塔里笑嘻嘻的攬住中將的肩膀,他開始發揮自己的無賴本色。
“行啦行啦!這畢竟是帝事史上第一批要塞炮,您不也是這樣說的嗎?您向我發牢騷,我就向我的父親發牢騷,而我的父親再向更上一級的帝部發牢騷。事情就是這樣,沒有牢騷就沒有發展!您把這些寶貝帶回家,然后再好好喂養他們!到了關鍵時刻,這些胖小子是不會讓您失望的!”
安德霍普望了望遠處的火炮陣地,他哭喪著臉,再次發出一聲嘆息。“是啊!是啊!年輕的朋友,我們還能抱怨什么呢?但愿這些胖小子不會出什么狀況!”
塔里點了點頭,“您說的沒錯!不過我得提醒您,狀況只會有一種!”
“你別告訴我是炮毀人亡?”安德霍普已經快要崩潰了!
塔里聳了聳肩,又攤了攤手。“您說對了,這是試驗結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的狀況。”
安德霍普再也堅持不住,他晃晃蕩蕩的癱軟在雪地上。
松嶺峰沐浴在濃郁的月色之中,在距離峰頂還有不小一段距離的山坳里,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上一圈,你會發現無數巖洞猶如張開血盆大口的兇獸,他們會向你噴吐地獄的氣息。停下來仔細聽上一陣,山風在巖洞中呼呼作響,但打制鐵器的脆響卻極好辨認,在這些巖洞深處,集中著蘇霍伊家族最秘密的冶煉工坊。
巖洞中有無數條岔路,蘇霍伊并沒在洞口位置安排守衛,因為不熟悉地形的人很難在洞穴中找到通往冶煉場所的正確路徑,迷路是常有的事。在這些錯綜復雜的黑暗坑道里,埋葬著無數密探和冒險家的尸體。所以,偶爾遇到白骨的時候千萬不要驚奇,因為這并不是謀殺,只是大自然做出的取舍,如果你的運氣不好,自然會被神明遺棄。
這是一座熔巖冷卻后形成的溶洞,在它的地表中心有一眼噴吐著蒸汽的溫泉,它還有一個直徑十幾米寬的圓形天井。月光從這里嬌懶的灑進來,照耀著溫泉,令水汽形成一道亮白色的粗大光柱,這條光柱直指天頂。溶洞四壁遍布怪異嶙峋的奇石,只在豁口處留有一條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奧斯卡緊緊跟隨著火把的光亮,他在縫隙前猶豫了一下,但當火光就要消失不見的時候,年輕的親王連忙將身體塞進狹窄的通道。
“這里怎么樣?”薇姿德林在溫泉邊旋了一個身,亮麗的石榴裙在起飛之后便又服帖的回歸主人的身體曲線。
奧斯卡聳了聳肩,“是個幽會的好場所,不過……進來的時候我差點被突出的石塊兒擠破內臟。”
薇姿小姐輕笑出聲,“那是你的小肚腩太占地方,答應我,快點除掉那些脂肪!”
奧斯卡無所謂的攤了攤手,“還說我呢!你看看你自己,胸衣都快被磨破了,它們才是真正占地方的東西。”
薇姿德林將火把放在地上,她用儀態萬千的步姿走向年輕的親王,這位公爵小姐用手捧住了自己的雙峰,隨著她的擠壓,本已豐滿充盈至極的兩顆便膨脹至新的境界!
奧斯卡緊抿住嘴唇,他承認公爵小姐的姿勢令他產生犯罪的沖動,但無論如何……親王堅信薇姿德林始終是個婊子。
“你是說……它們很大?”薇姿小姐的聲音輕極了!
奧斯卡將頭埋入面前的高聳乳峰,他在其中迷惘的含糊其詞。
“你說什么?”薇姿德林從自己懷中捧起男人的頭,她愛撫著男人的發絲。
“我說……你為什么要騙我?”奧斯卡睜開迷茫的眼睛,說真的,盡管他在心中已對這位小姐的品性做出定論,可另一個聲音卻在不斷提醒他,這個結論是錯誤的。
“我想……我愛上了你!”薇姿話音剛落便被親王殿下用強大的力道推開了。
“這不是問題的正確答案!告訴我?關于荷茵蘭人,關于英格人,在這些問題上,你為什么要騙我?”
“我有騙你嗎?”薇姿扶住溶洞的墻壁,她并沒有一點氣憤的情緒。“我所說的是再正確不過的發展趨勢,英格斯特王國金屬礦藏的儲量并不豐富,開采也十分困難,國內其他資源相對來說更是極為匱乏,他們一定會在海外拓展生存空間,海軍的火器化便是這個王國參與爭霸的唯一途徑。而荷茵蘭王國,他的海上貿易已經趨向成熟,急待發展,與英格和西葡斯的矛盾日益尖銳,如果不拓展火器的使用空間,荷茵蘭在強國環侍中根本無法生存!”
公爵小姐稍稍喘了口氣,“我想請問!親王殿下,我到底哪一點說錯了?我又是在什么地方欺騙了您?”
奧斯卡一分不讓的盯緊薇姿德林的眼睛。“時間!時間才是最重要的問題!你在這個最重要的問題上欺騙了我!你讓我相信我的家族已沒有持續發展的空間,你讓我相信我的家族會在火器集中使用的時候陷入土崩瓦解的危局!蘇霍伊公爵小姐,我承認,你的策略成功了!雖然我現在才明白過來。”
薇姿德林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前站定,她的眼中洋溢著無比的自信。
“親王殿下!我說的不對嗎?即便火器在整個大陸推廣開來,難道您還會以為在波西斯人日益衰弱的當代,莫瑞塞特皇室仍會像四百年來那樣充當安魯的堅強后盾,并且不遺余力的武裝安魯嗎?您認為莫瑞塞特皇室會愿意看到擁有了炮兵、武裝了火槍的水仙騎士嗎?您是安魯一員,也是一名皇室成員,這種事您應該比我看得更加透徹!”
奧斯卡突然說不出一句話,這位小姐正像他形容的那樣,目光深遠!智慧超群!
好半晌,親王終于擠出一句話!
“安魯……還有時間!”
薇姿德林點了點頭,“是的!安魯確實還有時間,可您能否在這個時間上加一個期限?一個世紀?兩個世紀?我從最近幾年安魯家族武器訂購單的數量變化上就能看出,貴領的水仙騎士團針對波西斯人的戰爭正在節節勝利!您認為莫瑞塞特皇室會給您的家族多少時間進行火器的換裝?說白了!安魯!從現在開始,只能依靠自身的努力維持偉大的不敗戰績,來自帝國的支援將會像波西斯人針對貴領的進攻那樣,越來越少,直至消失不見!”
奧斯卡在深呼吸!他正在調節肌肉和心臟的搏動頻率!在公爵小姐看不見的陰影中,這位殿下已將一柄淬過巨毒的小型刀具握在手里。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前,是一個能夠毀天滅地的惡魔,盡管這個惡魔擁有完美的思維邏輯和一副引人無限遐思的,但要清除來自這個惡魔的威脅、將她徹底的打入地獄,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
奧斯卡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猶豫?無法掌握甚至無法看透的怪物!絕對不能任其活在這個世上!這是真理!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族利益!面前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毀滅她!毀滅她!可……可為什么會猶豫?年輕的親王緊緊攥住刀柄,他已無法顧及謀殺敗露的后果!毀滅她!徹底的毀滅她!這個聲音終于攻陷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全部心意!
薇姿德林將手探入寬大的皮裘大衣,就在奧斯卡即將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候,公爵小姐掏出一件無法形容的器物。
奧斯卡的目光停留在這件從未見過的器物上,他能清楚的感到自己猛烈的心跳正在逐漸平息!親王調節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他的手已經離開了插在腰后的那支兇器!以薇姿德林的智慧,她不會對這個危險的男人毫無防備之意,她手中的器物就是最好的證明!奧斯卡相信,那件造型幽雅的器物正是一件小型火器。
薇姿德林將這支小型火器在手中輕輕的掂了掂,奧斯卡一動都不敢動,刀會比火槍快嗎?他不敢賭!其實他相信,連試一試都顯得荒唐,顯得多余。
“我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公爵小姐的話音展現著未曾有過的輕柔。“你來看!”
隨著薇姿德林的動作,奧斯卡終于徹底打消了冒險一試的念頭。這確實是一支小型火器,如果說得更確切一點,這是一支小型火槍!它的外貌像極了奧斯卡曾經一睹風采的火銃,只不過體積是那支火銃的四分之一。薇姿德林將一枚口徑約為三四毫米的鉛丸壓進火槍內膛,然后用一個小瓶在火槍后部的機簧位置裝填火藥,再然后,公爵小姐彈動機簧至發射位置。
出乎奧斯卡的意料,薇姿德林在完成這一切之后竟然掉轉槍口面向自己。
“我叫它德林式手槍,你看到了,雖然它的裝填過程慢了一些,但你可以試驗它的威力。你只要……將槍口處的這個凹槽圈住目標,然后像我剛才那樣握住手柄,最后再扣動發射扳機!我相信,你可以在二十米外取人性命!”
奧斯卡接過火槍的動作極為緩慢,他不明白,又似乎極為了然。
“你……”親王并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這是一件防身利器,我在制成它之后便從未離身,現在將它送給你!神選的戰士出入生死戰場是常有的事,我可不想將來無依無靠的過日子!”
奧斯卡看了看手中的兇器,又看了看恬靜如初的薇姿。突然!男人猛的抬起手槍,在女人的驚詫的目光中扣動了扳機!
槍聲驚醒了洞頂的蝙蝠群,這些來自地獄的使者展開了惡魔的羽翼!隨著刺耳的呼嘯和槍聲的回響,使者的群落怪嘯著盤旋而起!仿佛……帶走了原本屬于地獄的魂魄!
奧斯卡孤身而立,在他的腳邊倒臥著一具動人的女體,一道細細的血痕從金色的長發中緩緩溢出!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已然悄無聲息。